張澄無話可說,康王手下的劉光世、梁揚祖等人都是逃跑將軍,以至於康王趙構都不敢對這兩個心腹委以重任,哪怕安排到地方,一定給個知府或者知州的兼職,告訴兩個人守土有責。張澄無法再問下去,萬一楊誌提議換了某某人,張澄就是再給自己找麻煩,張澄做了一個讓楊誌意外的動作,就是喝茶。

    陝西置撫司的茶葉並沒有多好,張澄卻心態平和地一口一口啜著,仿佛那茶葉是某個地方的珍品,讓他舍不得一口氣喝下去;楊誌就算穿越前也沒有見過有人這樣喝茶,啜咖啡倒是在視頻上見過,有些家夥遇到難得的精品,用視頻炫耀慢慢喝著咖啡的場景,畫外音與字幕提示著咖啡的等級,好像喝了那杯咖啡,就有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生,其實看的人十有八九懷疑是又一次的廣告。

    楊誌原本沒打算再與張澄多說什麽,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再說多了,張澄傳傳話無所謂,趙構和張浚等人就不知道會怎麽想了;不過楊誌曉得張澄是個幹練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再這裏作秀,索性低頭看自己的公文。楊誌的官位比張澄高,不需要管張澄心裏怎麽想,沒有直接趕人走已經是留足了麵子。

    張澄喝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茶水才去了半杯;張澄放下茶杯,平靜地問:“楊帥,在來長安之前,我在汴梁看見了秦檜和金大堅,他們正和童武、董大朗在一起,我就稍微留了一點心,才知道秦檜是金人放迴來的,和秦檜一起迴來的有不少人,董大朗也是其中的一個,他原本是樞密院虞侯,被金人抓了苦力北上,這次也被放了迴來。”

    說到秦檜,楊誌頓時有了興趣:“張大人,河東也有不少是那邊放迴來的人,當時想要殺我的王衣就是其中一個,張孝純逃到河北,其中不乏王衣的影響;張大人知不知道,金人為什麽放了董大朗?”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秦檜的地位遠超過董大朗,但是楊誌沒有關注秦檜,而是關注小人物,可以說一下子抓住了其中的關鍵;張澄點了點頭說:“秦檜是帶了欽宗趙桓的手書來見康王的,斥責康王沒有執行宋金協議,讓他迴到汴梁,希望康王抓緊時間斡旋;董大朗的故事就比較離奇,是幽州韓家為了與汴梁做生意,花錢把他贖出來的。”

    楊誌與張澄同時笑了起來,韓家的人楊誌也認識,曾經也做過兩年生意,太清楚韓家作為一個百年世家,最不缺的就是跑腿的人;董大朗在金國就是一個奴隸,韓家怎麽會無緣無故把一個陌生人贖出來,將在汴梁的生意交付給董大朗。這個一定是金人的手臂,不外乎是為董大朗找一個說得過去的身份。

    楊誌給張澄添了茶水說:“一個不錯的故事。”

    張澄謝了後說:“童貫被殺後,童武消失了一段時間,我一度以為他死了,沒想到還敢公然出現,原來他把孫女童嬌秀許給了劉光世,成了梁揚祖的座上賓,這件事我認為很可疑,所以擔心秦檜就是另一個王衣。”

    張澄一舉成名就是誅殺了童貫,不管童武還是董大朗,都是童貫的親近人;現在這兩人勾結上劉光世等人,張澄自然有了想法;楊誌微笑道:“我見過這兩個人,都是小人,成不了什麽大氣,張大人無需多慮。金大堅現在已經是天下第一的能工巧匠,據說家財萬貫,在山東、河北、杭州都有產業,他和李進義、金大堅、樂和、鄭嘉正都是朋友,曾經一起借住在鄭國丈的梅花園。秦檜現在什麽官職?”

    秦檜是大宋兩榜狀元,又是宋欽宗趙桓的信使,要是秦檜不知深淺地跑到杭州,說不定會被宋徽宗趙佶趕迴老家,但要是在汴梁,康王趙構說什麽也要做做兄弟和睦的樣子;當初王衣到太原,趙楷也是這麽做的,楊誌不相信趙構能比趙楷做得更好。張澄點點頭說:“尚書右仆射範宗尹、兵部員外郎李迴都替秦檜擔保,聖上已經同意康王請求,秦檜為禮部員外郎,協助杜時亮與金人和談。”

    曆史的慣性有時候還是很堅強的,隻不過原來的秦檜隨完顏撻懶率兵進攻山陽,然後攜家眷離開金營,取道漣水軍水砦,返迴杭州;現在變成了帶著趙桓手書迴來,這都不重要,楊誌此刻關心的是,秦檜是不是提出了那個讓南宋崩裂的南北分治方略,所謂的“如欲天下無事,南自南,北自北”。

    這個建議實際上承認了大宋失去北方的領土,在北麵南宋喪失了正統的道義,在南邊讓那些忠於大宋的北方流民失去了生存根基,從實際效果來說,是一劑摧毀南宋的毒藥。楊誌擺出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問:“秦檜剛才北方迴來,按道理不應該出任禮部,尤其是出麵與金人談判,是不是有什麽內幕?”

    “楊帥慧眼如炬。”張澄歎息道:“這家夥竟然說什麽南自南北自北,康王急於與金人達成和平,才讓秦檜參與和談。”

    楊誌其實已經想到了曆史上徐文等人北逃的事情,現在徐文在長安,楊誌用不著擔心,但是趙構手下還是有大批的北方人,誰能保證苗傅的事情不再發生;好在目前定北軍還占據河套、河東、太行山脈,秦檜的這個主張殺傷力遠小於曆史上的程度,並且楊誌也不會讓這個理論在朝堂上占上風。

    看出張澄是反對這個主張的,楊誌決定幫上一把,好笑道:“書生之見,南北劃分就真的那麽好分的嗎?秦檜一定是在金人的軍營裏關傻了,我是堅決不同意這個說法的。張大人要提醒康王,這興許是金人的緩兵之計,仗肯定是不可避免的,隻有打退金人的進攻,才有和平可言;否則按照秦檜的思路下去,這次丟了汴梁,豈不是汴梁就變成金國的了,那些跟隨聖上南遷的人又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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