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到,院子中間支棱著一口大鍋,架子上掛著一匹馬,已經基本上剃成全副的馬骨了。


    馬頭還保留著,是要特殊處理嗎?


    這讓李世民想起了千金買馬骨的典故。


    又看到,好幾個廚子,蹲在一起正在啃馬肉。


    “咱們這不算是偷吃吧,若是被發現了。”


    “哈,跟著老爺南征北戰,馬肉常吃。但這可是天下第一神駒,能吃上一口它的肉,別說挨鞭子了,少活二年也願意。”


    “就是!能吃到天下第一神駒的肉,夠吹一輩子得了。”


    “再說了,咱們吃的是剔骨肉,老爺不會發現的。”


    “嘖嘖,當時聽到老爺要和神駒永不分離,我著實嚇壞了,以為要為馬殉情。但我也佩服,不愧是馬背上打天下的豪傑。”


    “嘿,原來是這麽個同在,我那叫一個鄙視。”


    “不過話說迴來,吃禦馬,這樣的方式永不分離也能想得出來,咱家老爺不愧是混世魔王。”


    李世民本來見到下人偷吃,嗤之以鼻,還覺得汙眼睛,此刻全身一陣顫抖,刷的一下臉色就白了。


    怪不得馬頭這麽眼熟!


    跑過去吼道,“你們吃的什麽肉?”


    廚子們上下打量,“馬肉啊。”


    “什麽馬?”


    “嘿嘿,陛下的追雲駒。”


    “好家夥!”李世民虎軀巨震,連退三大步,何止遭受了一萬點暴擊傷害,直接被打出了複活甲。


    眾人得意,被嚇到了吧?


    大廚示意眾人不要失禮,起身作揖道:“這位老爺來者是客,此肉難得,這輩子都吃不到第二次,你也來一塊吧,千萬不要告訴我們家老爺。“


    說完就呈過去一塊。


    李君羨他們在後麵望著顫抖的背影,不寒而栗。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幾個不開眼的倒好,還要拉陛下入夥,以免被揭發?


    臥槽!等等!


    什麽什麽!


    他們吃的是追雲駒!


    李君羨他們驚呆了。


    “程咬金,你給老子滾出來!”


    咆哮聲迴蕩在天地間,刹那,淩厲的王者之氣,好像冰冷的風吹滿大地,四周的空氣都在這等威儀下凝固了。


    府邸遠處的人聽到,也心生寒意。


    “誰啊,哪個兔羔子大早起就大唿小叫的。”


    程咬金端著一碗酒出現,並一飲而盡。


    大唐的酒依舊還不是白酒,度數不高。


    酒水沒有力氣,程咬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喝醉是什麽時候了。因為他酒量越來越大,現在隻能喝撐喝不多了。


    “程!咬!金!”


    “噗!!”


    程咬金看清楚是誰後,當時一口酒全噴了出去,七彩斑斕的彩虹下跪倒,失聲道:“陛……陛下!”


    臥槽!


    是陛下!


    我還請陛下吃禦馬!


    大廚當時翻了白眼,直挺挺的一個戰術後仰,再沒能起來。


    其他人全跪了。


    李世民渾身無力,指著架子上掛著的馬骨,卻撕心裂肺的咆哮道:“好你個程咬金,朕將愛馬轉贈給你,你不說善待也就罷了,你……你竟然還吃了它!”


    “來人!給朕拉出去砍了!”


    李君羨等人早就義憤填膺,一擁而上,倒拖程咬金。


    陛下是讓你騎的。


    你竟吃它!


    好吃嗎?


    還想吃嗎?


    程咬金就算是再渾,此刻也是瑟瑟發抖,從未見過李世民這麽生氣過。


    想來也是,把人家的愛馬給吃了,比帶綠帽子還嚴重吧?


    換做是程咬金,早就一斧頭劈過去了。


    急忙喊道:“陛下息怒,陛下有所不知,臣沒有殺馬,馬是累死的!”


    李世民一愣,眼睛更加通紅,就算當年殺戮的戰場,也沒如今這麽大的殺氣,吼道:


    “好好好,累死的是吧?虧你編的出來,你特娘的跟老子說說,它是怎麽累死的?”


    程咬金趕緊如實道:“和人賽馬累死的。”


    “放屁!”


    李世民作為千古一帝,氣量是有的,但能夠忍到現在,已經超水平發揮了。


    賽馬累死的?


    鬼都不信!


    滄啷一聲拔出尚方寶劍,冷道:“這可是汗血,累死的也是別人才對吧?老子叫你編!”


    說完怒發衝冠,一劍砍了過去。


    “爹!”


    “國公!”


    眾人生無可戀。


    就在即將血濺當場的一刻,李世民卻停了下來。


    程咬金看著腦門上的寶劍,豆大的汗水湧出來。


    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他想到的不是妻兒老小,也不是童年高歌,而是一輛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馬車。


    是的了!若不是那輛車,絕不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沒有死在戰場上,沒有死在敵人的利刃下,卻死在了親如兄弟的陛下手裏。


    程咬金閉上了眼睛,“二郎,是哥哥我的錯,你來殺吧。”


    李世民眼角一陣抽搐,隨後震驚的發現,程咬金的眼角出現了一滴晶瑩之物。


    李世民震撼了!


    他流淚了,這還是那個浴血奮戰,不畏生死的混世魔王嗎?


    他……一定很委屈吧?


    難道……真是……被……累死滴!


    什麽樣的馬能把朕的追雲累死!


    李世民這一劍,無人敢當,便是程處默和程處亮,隻能無助的跪在地上。乃至於程咬金本人,也絲毫沒有反抗的念頭。


    就在這種情況下。


    李世民停住了寶劍。


    眾人頓時敬畏的目光。


    誰遇到這樣的事情,或大開殺戒,或氣昏過去。


    但陛下兩者都沒有,反而用強橫的意念,控製住了理智。


    什麽是千古一帝,


    什麽是曠世明君。


    這就是了。


    “陛下息怒!”


    大兒子程處默見到事情有轉機,急忙跪著爬過去當凳子。


    李世民坐了上去,寶劍插入地麵,雙手壓著劍柄,冷道:“咬金,你給朕說說,到底是什麽樣的馬,能將朕的追雲累死?”


    程咬金擦了擦汗,歎息一聲,“陛下有所不知,臣昨天從宮裏出來後,就遇到了五殿下。”


    李世民心裏咯噔一下,外表若無其事,淡定道:“接著說。”


    程咬金搓了搓臉,沉聲道:“五殿下開著一輛車,叫奔馳大g,受到了萬民追捧。”


    李世民的麵龐明顯抽動了一下,從容道:“繼續。”


    “臣就想著,決不能讓五殿下搶了禦馬追雲的榮光,於是就和他賽馬。”


    李世民一驚,“那車跑的很快嗎?”


    程咬金快哭的神情,跪行兩步到了近前,激動道:“二郎啊,當時哥哥也是這麽想的,那車就算再好,它能有馬快?”


    李世民點頭。


    程咬金話鋒一轉,“可是,真快的離譜,如一陣風一樣。”


    他越說越是激動,“追雲駒一個時辰能跑一百裏地,那奔馳大g少說能跑五百裏。”


    李世民:(⊙o⊙)啊!


    五百裏!就算插上翅膀也跑不了這麽快吧?


    不過他知道程咬金是不會跟自己撒謊的。


    竟然能跑這麽快!


    臉色漸漸鐵青,內心很是駭然。


    果然就連陛下也是無法保持鎮定的,程咬金鬆了口氣,道:“陛下,臣當時的確是上頭了,衝動了,快馬加鞭……。”


    說到這裏,他抓住李世民的褲腿,激動道:“二郎,那兔崽子以前絕對都是裝的,現在他攤牌了,他不裝了,哥哥我首當其衝……。”


    沒有聽說過的人,隻以為是天方夜譚。


    李君羨和常浩同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對視一眼,心想國公您有所不知,您才不是首當其衝的那個,陛下才是。


    忽然。


    李世民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擺駕迴宮。”


    程咬金急忙起身追上去,“陛下,話說迴來,五殿下的車著實不錯,若能批量製造,必定能夠在戰場上彰顯神威!”


    誰知,得到的卻是冰冷的迴答,“此事以後誰也不能再提,愛卿,你還是把心思用在這個月十五的比武招親上吧,到時候,朕也會來參加的。”


    程咬金聞言,就沒再多說。


    陛下應該另有打算吧。


    並且,比武招親的事情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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