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顏真擦幹了眼淚,戀戀不舍的陪著媽媽下廚做菜,用飯後又將碗筷收拾了,陪著爸爸下了會象棋。她以前沉迷於網絡時,恨不得24小時都不離開電腦,連上廁所都要抱著筆記本,根本不會想到擠出“寶貴”的時間來陪伴父母。

    自從她從修仙世界裏迴來之後,她更加珍惜和父母相聚的每一刻。她從虛擬的網絡世界裏走了出來,漸漸結交了新的朋友。她在學校裏刻苦的學習,整個人收拾得幹淨清爽。即使是先天不足,卻也自信堅強,待人接物成熟睿智。鄰居家的大哥哥看她的眼神漸漸變了,居然對她展開了猛烈的攻勢。

    愛情與事業雙豐收,一切都那麽美好。她似乎已經漸漸遺忘了在修仙世界裏掙紮的日子,那樣驚心動魄的勾心鬥角,那樣爾虞我詐的生死迷情。

    蘇白這邊亦是風光無限好。他顧不得領地限製,直奔神聖源地。入眼的是一片蒼翠的綠色,這是蛇島上唯一的翠綠。隻屬於蛇果才有的在冰雪覆蓋的純淨之地綻放的綠色之花。濃鬱到凝聚成淡紫色的靈氣在上空浮動,下方三頭巨大的冰雪王族在遊弋或盤桓。

    蘇白怔怔的望著那浮動的紫氣,一時間百感交集。

    其中一頭冰雪王蛇抬起眼來,冷冷警告道:“蘇白!你來這幹嘛?告訴你多少次了,你的蛇果還未成熟,要耐心點!”

    他認得,那是赤麟,因為腹部鱗片呈現深紅色而得名,脾氣很壞。在他化形後就沒見過他了。怎麽他又出現了?

    另一頭冰雪王蛇嗤笑道:“年輕人嘛,難免性急了點。早點化形也是好事,早化形早入世,找頭雌性生孩子。”他是黃斛,因額前生有斛狀肉角而被族人嘲笑,他記得它沒多久就因爭風吃醋被活生生鬥死了。原本由他守衛的入世之門,也被渡完入世之劫勝利歸來的銀石所取代。

    他低頭看向自己,忽然發覺自己的蛇身變小了許多,他聽見自己惱羞成怒道:“誰心急了?誰要找雌性生孩子?”

    黃斛忽然化作人身,得意洋洋的走了過來,伸手一彈他的額尖,譏笑道:“看到沒,這是手,這是腳,這是人身,沒化形的黃毛小兒明明羨慕得不得了,卻還死不承認。”

    蘇白的心漸漸冷了,他知道這是在他的迴憶中。他看著自己憤怒的用尾巴抽向黃斛那張可惡的麵孔,他聽到赤鱗冷笑著道:“小孩子的攻擊性就這麽強,看來將來你又多一個勁敵啊。”

    黃斛立即化作巨大的冰雪王蛇,輕而易舉的將他咬住,用力甩飛,哼了聲道:“這種程度還能算勁敵?你也太小看我了。”

    年幼的冰雪王蛇,衝過來再次搏鬥,又再次被甩飛。

    蘇白清楚的記得這是他從小到大以來唯一的一次慘敗,自那以後他的性子收斂了很多,越發沉穩起來。他眼睜睜的看著年逾的自己被一次又一次的打倒,直到再也動彈不得,被黃斛如同死魚一樣扔了出去。這種羞辱,他畢生難忘。他曾發誓等他化形後,一定要將黃斛好生報複迴去。可是黃斛並沒有如他所願的活到那一天。

    蘇白此時才發覺,自己已經脫離了蛇身,恢複成人形。年幼的王蛇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他慢慢的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它。

    傷痕累累的王蛇忽然睜開眼睛,惡聲惡氣道:“你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你?”

    蘇白一腳踩在它臉上,它勃然大怒,奮力將尾巴掃來。他輕而易舉的避開了,換了一隻腳踏在它的七寸處。王蛇的心髒被準確的扼住,終於無法動彈,又驚又怒的瞪著他,雙目中幾乎噴出火來。

    蘇白冷冷道:“每一次戰鬥都是生死之搏,沒有這個覺悟就不要輕易出手。羞辱敵人最好的方法是從要害處下手,足以讓對方一擊重創,而不是攻擊那些華而不實的地方。連這都不明白,這點程度的你,也隻有挨打的份。”

    他明明隻要動動手指,就能要了那人類少女的命,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著了她的道。他垂下眼眸,冷冷道:“永遠不要輕視任何一個敵人,哪怕她再弱小。蘇白,你明白嗎?”

    正視自己的錯誤,麵對不堪迴首的過去,有些事必須放下驕傲,才能前進。

    ……

    在大學畢業的那個暑假,許顏真和大哥哥愉快的吃著晚餐。侍應生推著蛋糕車走了過來,她驚喜的從蛋糕車裏發現了一枚小小的鑽戒。大哥哥溫柔的牽起她的手,將鑽戒戴入了她的無名指,一麵親吻著她的手背,向她求婚:“阿珍,嫁給我好麽,永遠的留在我身邊。”

    她心情澎湃不已,爸爸媽媽親戚朋友也一一從四周走出,含笑的遞給她最由衷的祝福。

    媽媽說:“答應吧,阿珍。你會獲得幸福的。”

    她正要開口,忽然聽見遠遠的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醒來!”

    她疑惑的四下望了望,華燈閃爍,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穿上了潔白的婚紗,在她一直很想卻從來沒有機會在裏麵吃過飯的最高級酒店裏,裏裏外外幾十桌親朋好友在舉杯慶祝。

    大哥哥穿著筆挺的禮服,溫柔的牽著她的手,柔聲道:“阿珍,答應我,我們永遠不分開,好嗎?”

    那聲音又在耳畔響起:“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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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顏真痛苦的捂住腦袋,低聲喊道:“你是誰?誰在喊我?”

    大哥哥又心疼又吃驚,伸手將她抱住,安撫道:“阿珍,你怎麽了?沒事,別怕,這裏有我。”

    那個冰冷的聲音忽然充滿了殺氣,在她大腦中迴蕩著:“快醒來,不然我殺了你!”

    誰?誰要殺她?

    她驚慌失措的四顧著。

    媽媽顧不得喝得酩酊大醉的爸爸,走過來勸道:“阿珍,這是婚禮!親戚朋友都在這,你可別亂來。”

    一時間,親戚、朋友、家人全部湧了上來,那些熟悉而關切的麵孔緊緊的盯著她,每一聲都在勸她留下,不要離開。她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極其眼熟,好像以前在小說漫畫中看到過。她心中微微一凜。

    耳畔那個聲音如金玉撞鳴般清冽:“再不醒來,我就拿你入世了。”

    入世?入世之門?蛇島?蘇白!

    許顏真猛然張大雙眼,她眼前一片漆黑,頭上似乎被蒙了一層猶帶餘溫的薄衫,摸上去極為舒滑。她將那薄衫取下,隻見一條三寸長的白蛇盤繞在身邊,那雙火紅的眼眸冷冷的盯著她。

    她大吃一驚,環顧四周,自己居然還在那個鑲嵌有夜明珠的山洞裏,那條通向深處的幽暗狹長的走道居然隱隱透著光。她胳膊上那嬌豔欲滴的守宮砂清楚的提示著她所經曆的一切,很可能隻是一場夢。她怔怔問:“蘇白,這是怎麽迴事?你怎麽……?”她後半句話沒敢問出來。

    蘇白厭惡道:“我蛻皮了。”

    許顏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層薄衫,嚴格的說是一層薄薄的蛇皮,卻如同被子一樣大,足夠將她完全包住。

    許顏真呐呐道:“可是蛻皮也不至於變得這麽……”

    蘇白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我進階了,所以蛻皮了。這段時間我會非常虛弱,甚至長眠下去。”他似乎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淡淡道,“你……走吧。”

    即使是冰雪王族,在強大的自然規律下也無法逃脫蛻皮的命運。蛇類的每一次成長,舊皮無法包裹生長的身軀,就會自發蛻去。他心知自己蛻皮後相當一段時間內,與初生嬰兒無異,根本不具備自保與攻擊能力。而與生俱來的驕傲,也不允許他開口求助。人類已經夠弱小了,他身為十五級的冰雪王族,又怎能向卑微肮髒的人類低頭?

    他閉上了眼,小小的蛇身盤踞在一起,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和她說這麽多。即使他們已經達成契約,他在一個月內不會傷害她,但卻沒有規定她不可以反過來傷害他?即使是為了避免她迷失在幻境中無法複族,也不該選擇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將她喚醒。他是妖,她是人。他們始終是敵人。蘇白不知道自己從何時起居然犯下了這麽多原則性的錯誤。以人類的狡詐惡毒,或許會在這個時候,出手將它的脖子擰斷吧。如果它死了,她就再也沒有威脅,沒有顧慮了。

    在這個世上,即使最強大的妖獸也有自己的弱點。別人不知道,卻不意味著不存在。

    就在雙方陷入了異樣的沉默而越發尷尬的時候,一些山石土屑從許顏真身側上方掉落下來。接著不斷有大大小小的石頭從頂上掉落。

    許顏真大驚失色,她沒料到這山洞居然會塌陷,當下本能的俯身將蘇白卷起,就地一滾直接躲進那幽暗的地道裏。

    蘇白隻覺得自己身子忽然一輕,一眨眼功夫,已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它貼著少女赤裸的胸口,冰冷的蛇身都僵硬了。這是多麽溫暖而柔軟的胸膛,透過白皙的肌膚,仿佛可以看到細細的血管。少女心髒怦怦跳動的聲音不斷震動著他的下顎骨。他聽見她咬牙道:“既然我們已經定下契約,在沒有完成契約之前,我是不會輕易拋棄你的。”

    她是真的放心還是故意如此,居然敢將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他麵前。隻消輕輕的一口,他的尖牙就能刺破她粉嫩的肌膚,讓毒囊釋放的毒液流進她的血管中。

    或者……即使是狡猾奸詐滿口謊言的人類,也不全都背信棄義?

    其實許顏真心中也在劇烈的掙紮,即使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她還是無法忘記被強迫致死時那種痛苦和怨恨。她的理智告訴她,殺了蘇白,可以永絕後患。人和妖畢竟是對立的。更何況她不知道將來他會不會再次發情,也不敢保證下次發情自己會不會還這麽走運的逃過一劫。她的感情告訴她,對方畢竟救了自己,且不說水下渡氣,以他那樣的潔癖,肯定厭惡得不得了。他如果真有什麽,大可以趁她迷失在幻境中,將幻境中的一切重演。或許他是為了複族,所以才出手相救。

    等等!蘇白難道不知道這一點?蛇是喜歡試探虛實的動物,她吃不準蘇白為什麽會在自己麵前輕易的說出他現在的劣勢。正是由於她清楚的了解十五級的冰雪王蛇有多麽強大,所以才越發驚疑不定。

    許顏真在經曆了無數次和人或妖鬥智鬥勇之後,對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可是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不假思索的將那脆弱的白蛇抱在了懷中。

    蛇是冷血動物,卻不是說它們的血是冷的。蛇一樣喜歡著溫暖,即使是生活在冰雪覆蓋的蛇島的冰雪王蛇,在最虛弱的時候,也抵擋不住這樣的溫暖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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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人一蛇滾進地道裏,隻聽外麵山石滾落,鑲嵌在石壁上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被無情的碾碎。到處都是重物撞擊與滾落水中的聲音,但地道中卻安然無恙。

    許顏真慘白著臉,呐呐道:“這是怎麽迴事?”

    蘇白此時已經逐漸陷入沉睡,他顯然無法迴答她的問題。

    迴去的路既然被堵住,她就隻能一步一步順著地道朝前走。

    她每往前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越發明顯。越是不安,她每一步就越是小心。待走完這長長的地道,足足花了她兩個時辰。

    那地道的盡頭向上是數十階台階,她慢慢的走了上去,越往上光線越亮。直到她登上最後一級台階,這才驚恐的發現,自己居然出現在一個巨大的圓形大殿中。此時大殿裏已有了五個人,神色不一的盯著自己。

    當她出現時,很明顯最前麵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身後一個綠衣女子,生得頗為妖豔,正在吃吃的笑,一見她便止住笑容,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那女子邊上大約數步的距離盤腿坐了一個道長模樣的老頭子,身邊跟著一條土狗。這道長隻掃了她一眼,就冷哼了一聲,閉目道:“你輸了。”

    隻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笑道:“哎喲,居然是個小姑娘,可是我走眼了。”許顏真循聲望去,說這話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公子哥兒,生得十分輕佻,正謝謝的靠著柱子上下打量她,一雙桃花眼裏全是驚豔。

    許顏真本能的想避開,她裹緊了蛇皮,又將小白蛇緊緊抱在懷裏。直到她聽到最後一個人開口道:“不管怎樣,總算湊齊了六個,再等上一個,或許我們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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