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驚恐的問向許顏真:“他不是人嗎,怎麽變成條蛇?它這是死了麽?死了麽?”

    那龍姓漢子哼了聲,朝白蛇踢了一腳道:“沒死,它吃了我龍罡的獨門秘方,想死都死不了,嘿嘿,嘿嘿。”

    許顏真抹了把汗,走過去拉起林鏡,道:“沒事吧?”

    林鏡則捉住她的手道:“阿真,他們沒怎麽你吧?方才我好擔心。”

    許顏真拍拍他的手,微微一笑:“我沒事。”看了看外麵逐漸退卻的蛇潮,轉身對赫連金枝讚道:“幹得好,方才多虧你了。”

    赫連金枝見她如此磊落,竟然完全不計較自己先前的所為,不由有些自慚形穢,低頭咬牙道:“之前我……”

    許顏真哈哈笑了起來:“若不是你們配合得好,我也沒法先發製人。”眾人想到自己方才為了爭搶許顏真的醜態,臉上都微微有些不自然。

    許顏真的眼光從赫連金枝、龍罡、胡逾、王家兄弟等人的臉上一一掃去,微笑道:“從一開始我就很好奇,這麽點大的小孩子,衣著幹淨整齊,也沒有仆從或者師長引領,一個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如此偏遠的太白山,實在是少有。”她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裝死的白蛇,“不過當時,我還沒想到會注意他。也沒想到神農穀會用妖修來發布宗師測試。”

    胡逾跳了起來,驚叫道:“什麽?他是妖修?”

    龍罡驚聲道:“你說什麽?它是神農穀的人?”

    赫連金枝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道:“胡老頭,你的重點怎麽都和別人不一樣?”

    王瓙不以為然道:“不可能,神農穀再怎麽超然於世,也不可能豢養妖修。人妖對立,就連魔道修士也遇上妖修也是決一死戰的。”

    王玬則說:“還有一種情況,如果它是妖獸的時候就已經被收服……”

    眾人順著他的眼光看向那條白蛇,後者忽然打了個冷戰,褐色眼珠微微轉動,然後扭過頭去。

    赫連金枝問:“你怎麽看出來它出自神農穀?”

    許顏真眨了眨眼,慢慢道:“本來我也不知道它是哪裏冒出來的,隻是單純覺得它有問題。可是轉念一想,這神農穀屹立於世千百年沒倒,如果在自己地頭上混進來一個妖修,這麽長時間卻還沒人發現。這神農穀早就該倒閉了。”

    王瓙張大嘴巴,道:“也就是說,你也是剛才才知道它是神農穀的?”他看了看地上的白蛇,忽然搓了搓手,滿麵堆笑道:“蛇大哥,方才是兄弟不對,大水衝垮了龍王廟,您千萬不要計較。”

    王玬則黑著臉一把拎著自己兄弟的後領扔了出去。赫連金枝撇撇嘴道:“他也知道那二貨有多丟人?”

    王玬鎮定自若的走到白蛇麵前,雙腿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頭,誠懇道:“蛇大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這就幫您去要解藥。”

    那白蛇忽然口吐人言,啐了他一口道:“滾!誰是你大爺,丟人!”他看了眼許顏真,淡淡道:“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懶得裝了。”

    他漸漸恢複成一個渾身赤裸的小男孩,冷冰冰的盤腿坐在地上。林鏡第一反應就是拿手遮住許顏真的眼睛,低聲道:“別看,小心長針眼。”

    許顏真滿頭黑線,用力掰開他的手道:“胡鬧。”

    林鏡青筋直跳,耐著性子道:“行,你想看迴頭看我好了,等我將它打迴原型,你再張開眼。”

    赫連金枝撲哧一笑,許顏真又羞又惱,這個死變態,真不知道他大腦溝迴是怎麽長的。

    祝青忽然開口道:“在扁鵲閣裏說話的那個烏龜,是你麽?”

    那白蛇終於惱了:“你大爺的,眼瞎了麽,你才是烏龜,老子是蛇!”

    祝青被噎了個正著,氣得臉色鐵青。胡逾勸道:“它是神農穀,神農穀的靈蛇。”祝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知道。”這才把拳頭按下去。

    那白蛇盯著許顏真道:“你是怎麽發現我不是人的?”

    許顏真道:“最開始的疑點,不是你。神農穀裏高人輩出,既然是千裏傳音,又對烏龜這個稱唿格外敏感,何必從專門烏龜口裏傳出聲音來。這種強烈的不協調,便是其一。”

    眾人紛紛想起了當時那個被惱羞成怒的聲音:“哪個王八敢說老子是烏龜,直接淘汰出局!奈奈的,千裏傳音都不懂,還好意思參加宗師測試?”

    許顏真接著道:“我當時就在想,或許說話的人就在我們身邊,可迫於某些原因,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隻能這樣裝神弄鬼。”她頓了頓,凝視這白蛇道,“然後我注意到一個小男孩忽然從人群裏站了出來,第一個走出了大門。”

    她微微一笑道:“當我們絕大多數人都在遊移不定的時候,一個十歲的孩子首先做出了決定,這很讓我吃驚。”

    那白蛇沉默片刻,道:“這很正常,人類大多數都很愚蠢,隻有少數人會與眾不同。”

    許顏真道:“不錯,我也是這麽安慰自己,這個孩子肯定是個天才,這麽小小年紀就來參加宗師考核。”她吸了口氣,又道,“接著,我們遭遇了蛇群的襲擊。當時我是真心以為神農穀的測試重心在於辨別草藥。可等我被蛇咬了之後,卻發現當場辨識草藥,根本來不及。這群蛇的攻擊性之強,非同一般。這一點,我想在座諸位一定也深有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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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金枝心有戚戚道:“我的蛇哨都不管用。”

    龍罡道:“是不容易,龍某吃飯的家夥都差點用光。”

    其餘眾人也紛紛點頭稱是。

    許顏真掃過眾人,繼續道:“等到了這裏,我醒過來時,已經遠遠超過約定的三個時辰。大家心裏都在懷疑,要麽是我們走錯了地方,要麽是神農穀的人刻意耍我們。”她直視著白蛇褐色的眼珠道,“還有第三種可能,對方早已到來,隻不過沒有人發現。”

    那白蛇哼了一聲:“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許顏真盯著他一字一字道:“開始發現被蛇圍困,大家都很慌張,隻有你一直很冷靜的分析神農穀的測試目的,三言兩語,一次又一次的把幾乎暴走的人彈壓下來。無形之中,大家都漸漸對你的判斷聽從信賴。接著通過人龜豎立起自己的威信,讓大家都忌憚你的幻修身份。加上門外不斷逼近的蛇潮,你以這種身份將所有人成功的留在了大廳裏,迫使大家自我安慰這不過是神農穀用來測試的一種方式。”

    那白蛇冷笑道:“那麽把你們全部留下來,對我有什麽好處呢。”

    許顏真道:“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大家都是來參加宗師測試的考生,為什麽在蛇潮一步一步逼近的時候,居然還有人能如此篤定的認為留在包圍圈裏才能獲救。”

    那白蛇道:“你們人類有句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許顏真道:“不錯,置之死地而後生,至少當大家身陷險境的時候,團結起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有可能險中求勝。而你卻一再挑撥大家內訌分裂,比如說美女姐姐的金花豹子,比如說我腿上的傷疤。這是其二。”

    那白蛇猶自不死心,道:“就算如此,你也隻能猜出我可能是別有用心的人,你怎麽會知道我是妖修?”

    許顏真拉起林鏡的雙手手腕道:“這是被樹上垂下來的一條三頭靈蛇咬傷。我想不通的是,即使是人龜,也沒法保護你麵麵俱到。你是怎麽做到毫發無損的來到山頂?”

    那白蛇冷笑道:“難道你忘了驅蛇香?不然你以為他、她、他、他是怎麽上來的?”它口中的這些人分別值得是龍崗赫連金枝與王家兄弟。

    許顏真道:“這就怪了,既然你是乘著人龜上來,如果用驅蛇香,為什麽你的人龜身上到處都是被蛇咬傷的痕跡?”她打斷似要辯駁的白蛇,飛快的說,“或許你會說,這是遇到你之前被咬的結果。可你也說過,他是第三個,你本以為他會撐得久一點。我很好奇,你的撐得久一些,就是指專門找這樣被咬得遍體鱗傷下一刻就有可能斷氣的人來做你的人龜?這樣的話隻靠三個人龜,你是怎麽走完這幾個時辰的?這是其三。”

    胡逾喃喃道:“難怪。”

    許顏真冷冷道:“我當時就在想,這個人……不,這家夥小小年紀,到底是怎麽養成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性子?後來我看到了大廳中央的玄武雕像。”

    眾人一起朝玄武雕像望去,一枚吐信靈蛇盤繞在一隻烏龜之上。許顏真淡淡道:“如果把你不當人來考慮,那麽一切似乎說得通了。”她頓了頓,繼續說,“於是我做了個實驗,讓林鏡將我送到你身邊,故意讓你看到我腿上的傷疤。然後你果然開口詢問。”

    那白蛇咬牙道:“這有什麽,任何人看到蛇王褐金留下的傷口都會好奇,這和我是不是妖修又有什麽關係。”

    許顏真道:“不錯。可是身陷險境,在長時間被迫壓抑之後,忽然看到了求生的希望。在這裏,‘任何人’的表現都是衝上來爭取搶奪,包括胡老先生在內。而不是如你那樣麵無表情或者說勝券在握的唾棄著那些爭取希望的人,‘愚蠢’。”

    她說完,忽然歎了口氣,低聲道:“這大概便是所謂的人性吧。”

    大廳裏一時靜可聞針。

    這樣複雜又矛盾的黑暗麵,即使陷入最悲慘的境地,也抱著希望不會放棄。哪怕前一刻還能相互說笑,在利益攸關的時候也可以隨時犧牲對方。當一切平靜之後,或多或少偶爾流露出的羞恥與愧疚。

    “這些,我在你身上都沒有發現。”許顏真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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