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爪兒給人起外號的能力還挺強,剛剛一見麵就給餘葉扣了一個“餘孽”的外號。


    見麵聊了不一會兒,姚遠就覺得“餘孽”這個外號對於這位大黑臉派來的神神秘秘的年輕人無比的貼切。


    以至於姚遠都有點懷疑他的身份,明知他是大黑臉的手下,但看上去他更像地痞、像流氓、像頑主、也像邊上的攤主,就是不像一位警察。


    真不知道大黑臉從哪裏找來的這麽一位奇葩,活脫脫的一個逃避過政府打擊的殘渣餘孽!


    平城人說一個人的德行都會掛相,而這位餘孽同學對於自己身上的獨特氣質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隨意聊天中帶出來的信息透著濃厚的江湖氣息,甚至自豪地還提到自己有過兩年的“大刑”經曆。


    所謂的“大刑”指的就是指被入獄收監,這種經曆都能拿出來顯擺,簡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看著這位餘孽迅速和焦三、李鐵龍那兩塊料混在一起,三個人都滿嘴噴白沫地吹噓著自己在茶甸勞改隊的光輝事跡,姚遠漸漸的明白了大黑臉給自己小攤上安排這麽一位奇葩的目的。


    看來千家口派出所對附近民族村的治安亂像已經容忍到了極點,沒準要采取什麽行動了。


    派來這麽一位偵查員,肯定是要先期收集證據,就不知道這歌舞升平的千家口夜市上,餘孽能撈到什麽大不了的東西,值得大黑臉玩化妝偵查這一套。


    自認已經洞悉一切的姚遠搖搖頭,有種好玩又可笑的感覺。


    還好,這位餘孽同誌脾氣挺隨和,工作態度也比較端正,不管他背負著什麽見不得人的任務,反正在鹵煮攤上一會兒幫忙招攬客人,一會兒幫著收拾桌子,時不時地吆喝兩句:“鹵煮火燒哇!”,還挺像那麽一迴事,就是口音聽上去不太像是城裏人,帶了點遠郊區縣的味道。


    沒準是因為今天攤子上來了穀小米和米雪兩個大美女,兩位美女也不矜持,一起前後忙著招攬生意,所以今天攤子上的食客明顯多了許多,但和人家對麵新出的“趙記鹵煮”沒法比,人家那邊等著吃鹵煮的人已經排上了長隊。


    餘孽說話有點損:“哎,我聽老顧說你們的生意特別好,我怎麽覺得不咋地呀,看看人家對麵都排隊了,咱們這幾桌都坐不滿呢?”


    姚遠有點鬱悶:“嗨,管他呢,咱們就這一鍋一百多份,賣完拉倒,早點收攤還不好啊?”


    已經不指著鹵煮攤子掙錢了,按說不會著急生意的好壞,可是誰都有勝負心,眼瞅著人家的生意把自己擠兌的慘慘淡淡,姚遠和胡小胖兒心情都不太好。


    餘孽瞧了瞧鍋裏省了一半的鹵煮:“怎麽滴?剩下這點賣完就算?這能賣到幾點啊?”


    “撐死了十點,好的話九點就能收攤,咱們的鹵煮還是有點群眾基礎的。”謝老爪兒伸手指了指攤子上的幾位老顧客,意思是說,別管怎麽樣,咱們的鹵煮還是有人認。


    餘孽不幹了:“別啊,老顧說這個攤得擺到淩晨呢,你們那麽早收,我去哪待著?”


    姚遠本來就對大黑臉隨意利用自己攤子的事情就不感冒,迴話也沒客氣:“那是你的事,不行迴去找老顧唄。”


    餘孽不說話了,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眨巴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米雪小心翼翼地打聽著:“姚遠,對麵的攤子應該比你們做的好吃吧,要不不會吸引那麽多人,要不咱們別幹了,賣這玩意又髒又累也掙不了幾個錢。”


    記不清這是米雪第幾次勸姚遠別幹了,姚遠對這位隻喜歡陽春白雪的小妮子隻剩一個敷衍:“再幹幾天再說吧,沒準天冷了就得收了。”


    米雪撇撇嘴,對於姚遠近乎偏執地擺攤賣鹵煮,她覺得自己已經拿出來了最大的耐心,沒有哪個妙齡少女喜歡跟豬下水打交道,姚遠這個大個子哪裏都好,不止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和穩重,還能做得一手好菜,同時聽說他的父母都是部隊裏的高級幹部,家境非常好,綜合以上,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應該算得上是優質男生,值得投入感情和精力。


    奈何,本應是心中白馬王子的他就喜歡賣鹵煮……


    不過鹵煮好香啊……


    上了一天課,又來到攤子上幫忙,忙前忙後的還一直站著,腿腳酸軟不說,肚子裏早就餓了,還是謝老爪兒會心疼人,早早地就張羅:“那什麽,胖兒啊,給哥幾個都切一碗鹵煮,咱們自己先填飽肚子再說。”


    小胖兒答應得非常脆生:“行嘞,謝哥,你們先收拾個桌子坐下,我一會兒就切出來。”


    謝老爪兒已經同意了姚遠的觀點,連擺攤帶玩,生意不好自己人先吃,吹著清涼晚風,看燈下人來人往,幾個小菜配鹵煮,旁邊還有美女作陪,這何嚐不是人生一大享受!


    說到要吃飯,已經消失了半天的餘孽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沒等謝老爪兒把桌子擦幹淨,就一屁股坐下來,等鹵煮一上桌,這個貨的吃相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那個吃相兼職沒法看,餓死鬼投胎可能也就是這個樣子。


    一般人吃鹵煮肯定用筷子挑挑揀揀,挑出一口肥嫩的大腸再吃一口浸滿湯汁的火燒,覺得味道不夠再細細地往碗裏加上一點韭菜花、蒜汁、辣椒油。


    然而這位卻不,拿起筷子往桌上墩了一墩,就端起飯碗張開大嘴,連湯帶水一股腦地往裏倒,那大嘴仿佛就像個垃圾桶、無底洞還不嫌燙。


    這豪放的吃相讓幾個人瞬間住了嘴,齊齊的眼光看過去,就像看到了外星人。


    謝老爪兒形容他吃相就挺形象:“這孫子吃飯太快了,別人是一口一口往嘴裏送,丫是直接掀開天靈蓋往裏邊倒!”


    轉瞬吃完一大碗鹵煮以後,餘孽抹抹嘴終於知道不好意思了:“嘿嘿,沒轍,我這吃飯速度是練出來的,怎麽樣?嚇到你們了吧?”


    大家就笑,姚遠就想:“看來這位餘孽沒撒謊,這種吃飯速度沒準真是在勞改隊裏練出來的。”


    不顧大家滿帶驚詫和嘲笑的眼光,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餘孽卻看向了馬路中間,眼神有點不對勁,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一位衣著樸素外套的中年男人推著一輛被擦得鋥光瓦亮的自行車正慢慢地穿過馬路,往胡同中走去。


    突然!餘孽身形暴起,手中的藍花大碗如飛火流星一般飛出,緊接著一個健步跳過矮桌,衝向那位推自行車的中年人,口中還大叫著:“抓賊!抓偷車賊!”


    餘孽的身形非常矯健,擲出去的藍花大碗更像長了眼,直接命中中年人,在對方的腦袋上撞得粉碎,不等中年人反應過來,餘孽已經撲到,一個抱摔,中年人連帶自行車一同倒在了地上,接著抄起對方的一隻胳膊,反關節向後牢牢控製住,膝蓋同時壓上了對方的脖子。


    目睹了這瞬間變故的幾個人都傻了,還都坐在原地沒人動彈。


    餘孽迴頭大喊:“哎我說,你們倒是幫忙啊,這孫子偷人自行車!”


    周圍看熱鬧的人一下子圍攏上來,場麵開始變得混亂了起來,偷車賊兀自在地上掙紮。


    姚遠、謝老爪兒包括小胖兒終於也反應了過來,都飛步上來,把兩個人保護在中間。


    怕圍過來的人群誤會,餘孽一下子從中年人腰間拽出來一個s型的鐵鉤,向逐漸圍過來看熱鬧的人比畫,嘴裏不停地大喊:“抓了一個偷車賊!這孫子偷自行車!”。


    那個s型的鐵鉤模樣怪異顯然有特殊用途,再看倒在地上的自行車,車鎖還好好地鎖住了車輪,圍觀的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該死的偷車賊!


    看到街上哪一輛自行車順眼,成色比較好,便上前用鐵鉤勾住車大梁,s型鐵鉤往腰間一掛,車後輪離地,偷車賊便可以大模大樣地推著自行車走了。


    迅速推到沒人的地方,再用壓力鉗破壞掉車鎖,一輛自行車就這樣到手。


    說起偷車賊,每個平城人都恨得牙根直癢癢。


    平城城區一馬平川,自行車對於平城人來說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一輛如鳳凰、永久的名牌自行車價值上百,在每個家庭裏都算是一個大件了。


    也就幾年以前,自行車還曾經是年輕人結婚必備的幾大件之一,所謂的“三轉一響帶哢嚓”裏麵的“三轉”其中之一指的就是自行車,另外兩個就是手表和縫紉機,另外的“一響”最早指的是收錄機,後來被電視機代替了,最後的“哢嚓”指的就是照相機。


    沒有一輛像樣的自行車,年輕人結婚都覺得少點啥,由此可見自行車對與一個家庭的重要程度。


    當然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一些,自行車的普及率更高了,但是在家庭裏的重要程度可絲毫沒減,說是當下的普通人的“私家車”也一點都不為過。


    可是,自行車別管鎖的再好,總丟!


    比如姚遠,姚遠家裏不缺錢,從小學後半程開始,就已經自己騎車上學,騎的車從二六鳳凰到山地自行車,再到拉風的公路賽車一路換下來,到現在騎的卻是一輛加重二八永久。


    換車如此頻繁的原因不是有錢沒地方花,而是總丟。


    車越好丟的越快,最過分的曾經的那一輛公路賽車,上了中學以後的男孩子愛攀比,那輛帥氣的山地自行車被偷了以後,姚遠家裏便托人弄嗆地花了好幾百才買到了一輛公路賽車,就這輛拉風的公路賽車在姚遠胯下還沒騎夠一個學期,便又被人偷了!


    萬般無奈,才重新騎上了老爹的那輛不起眼的二八大戰車。


    姚遠這個丟車的經曆一點也不稀奇,說沒有一個平城人沒被偷過自行車,一點也不過分。


    像謝老爪兒就更過分,上了高中以後是一年丟一輛,丟的再也不敢買新車了。


    餘孽怕人群誤會,喊出了抓了個偷車賊,卻不料像像了個馬蜂窩。


    如果是一般的打架鬥毆,周圍人最多看看熱鬧,現在如今眼前有個被捉的偷車賊,還是現行犯,圍觀的人群就再也不淡定,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打他!”


    人群便一擁而上,場麵一下子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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