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江源慎背著書包,隨著電車搖搖晃晃坐了十多分鍾,在安照寺站下了車。


    將黑澤憐愛置之不理的話,自己心裏又過意不去。


    溫和的風在電車月台上吹拂,宛如在細心安撫前些天燒灼的水泥地。


    往四周望去,知鳥島上種了很多水稻田。


    每當風起,水麵如鏡的稻田宛如大海泛起波濤,又像火一般,誇耀似地燃燒。


    江源慎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襯衫的袖口被風吹的鼓動。


    這裏真的是知鳥島,他深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視線從喧囂的稻浪上收迴,沿著道路往前走。


    柏油路的左側種植著一排褐葉茂密的楓樹,從葉隙間灑落的陽光,如同碎銀在地麵晃動。


    右側是宛如翡翠閃爍著光澤的加茂湖,再遠一點便是知鳥港,正巧有貨輪要起航。


    他又站在原地,心情宛如是一個隻在湖泊邊釣魚的人,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一條藍鯨般震撼不已。


    ——加茂湖竟然和海連在了一起啊。


    車輛打著喇叭在背後轟然急馳而過,江源慎迴過神繼續往前走,終於看見了那家理發店,門口立著一個旋轉彩燈。


    “哇,好可愛。”


    “明亮的粉紅色係看上去真的好成熟呀!”


    “嗯不過好像黑色更好看吧?”


    “要不來個黃色?”


    穿著短裙的少女們在店裏稱讚著新發色,江源慎瞄了一眼繼續往裏走。


    如黑澤憐愛所說,沒走多遠就能看見一座歐式風格的二樓別墅。


    江源慎宛如恐怖故事的主人公,站在一棟洋房的大鐵門前,眺望著裏麵的庭院。


    庭院內有一顆長勢旺盛的楓樹,灑落的陽光如同螢火蟲的光點,依次侵染院內的不同花草。


    在牆壁上,有「黑澤」兩字。


    江源慎摁下了門口的白色按鍵。


    過了一會兒,從圓形的對講機裏傳來了「沙沙」的聲音。


    “喂?”


    落入耳畔的,是極其不耐煩的聲音,似乎下一句話就是逐客令。


    “我是江源慎,請問這裏是黑澤家嗎?”


    緊接著,似乎聽到了話筒掉落,撞擊到牆壁的聲音。


    “咚咚!,嘖,為什麽你在?”


    她似乎沒想到江源慎會過來,因此嚇了一跳,語氣也變得分外慌張。


    “不是說要去熟悉知鳥島嗎?我帶了導覽圖應該沒問題。”江源慎邊說邊從書包裏取出導覽冊。


    然而,對講機裏卻突然傳來黑澤憐愛漸行漸遠的責罵。


    “為什麽不早和我說今天要出去!”


    “我以為你知道。”


    “你蠢嗎?我怎麽會知道!就不能提前發消息給我?!”


    “不是說了手機丟了.”


    “受不了!手機丟了就給我去買啊!”


    “所以我今天出門去買啊?”


    “你——!算了,在外麵等我!”


    “我能進去坐嗎?”


    “不!行!你就在那裏等我!嘟——”


    對講機被掛斷。


    江源慎剛想哪裏有讓人在外麵等著的道理時,有一團金色的東西向他衝了過來,差點嚇一跳。


    像是從花圃中孕育誕生的一樣,一隻金毛歡快地衝過來,朝著鐵門外的江源慎狂吠不止。


    “汪汪——!”


    哪怕在吠叫,依然在愉快地搖著尾巴,讓人感覺尾巴隨時會斷裂。


    江源慎麵露笑意,蹲下身手直接穿過鐵門,去摸那隻金毛。


    見他的手伸出來,金毛突然就停止了吠叫,將黑到反光的鼻子往前探,還壓低了身姿。


    江源慎的手摸上狗頭,貪婪地撫摸著它柔潤的毛發,笑意更甚。


    “柴火你為什麽不會咬人?”


    柴火漸漸顯露出了本性,不停地用頭磨蹭著江源慎的手,還躺下身子露出肚皮。


    江源慎這才知道,它是母的。


    “你毛發這麽多,夏天不是會很熱?”


    “汪!”


    “黑澤會給你剃毛嗎?還是讓你自己掉?”


    “汪汪!”


    “你見到人都這麽親昵嗎?那給你吃的你會不會跑?”


    “汪!”


    “話說起來,我第一次見你你也吃我的梅子飯團吧?”


    “汪”


    “你之前是怎麽跑出來的?打地道嗎?”


    “.”


    “她怎麽找到你的?還是你自己迴家的?”


    “.”


    “你的運氣真好跟著黑澤同學,很多狗都是吃家裏剩下的食物。”


    “你是她買來的,還是你父母也吃貴價糧?”


    “發情了嗎?你們狗狗幾歲就發情啊?”


    江源慎說著說著蹲累了,所幸將包裏的導覽手冊攤開鋪在地麵上,直接坐下來摸柴火。


    柴火又像是被他摸煩,直接一個機靈起身,重新跑進花圃裏,肆無忌憚地在裏麵跑動。


    在陽光的照耀下,它的毛發像要燃燒起來,江源慎又聯想到它的名字,忍不住擔心美麗的花圃會突然著火。


    “你能不能過來陪我聊天?”江源慎對著它喊。


    但是鐵門宛如一塊吸收力特別強的幹布,冰冷地鎖住江源慎所有的聲音,柴火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江源慎盤腿坐在地上,獨留在門口的這份寂靜和孤獨,一定能使他茁壯成長。


    一定沒錯。


    時間悄然流逝,屋簷落下的陽光,正靜悄悄地侵蝕掉下方的陰影。


    十分鍾.


    三十分鍾


    五十分鍾


    江源慎無聊到拿著小石子不斷摩刻著鞋底,一直到頭發都在發燙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


    他起身,繼續摁對講機。


    沒傳來任何迴應。


    繼續摁。


    沒迴應。


    繼續摁。


    沒迴應。


    這時,江源慎突然有了嚴重的悲觀想法——


    她是不是摔了,後腦勺撞到桌角昏死過去了?


    喀嚓,別墅的門突然打開,將他的想法彈飛。


    “喂,我喊你等著,你就真的在門口傻等著?”


    冰冷的鐵門包裹不住黑澤憐愛甜美的嗓音,行道樹和電線,在微溫的風中輕晃著。


    不知為何,江源慎的耳中,竟然幻聽到黑澤憐愛在屋內哢哢剪著手指甲的聲響。


    不僅如此,還有洗浴的聲響,吹風機的聲響,護膚品開闔的聲響,精心挑選的衣裙及布料摩挲過滑嫩的肌膚時,發出的惟妙聲響。


    拂來的風,沙沙吹動庭院的楓葉、花草,和少女的黑色秀發。


    庭院內的金盞花和鈴原百合,是絢目迷人的白與黃,和她的連衣裙以及束腰,是相同的顏色。


    這道風景美麗得仿佛讓周圍的氧氣,全部被風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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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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