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嘉陵城。


    此時的嘉陵城中來了一位北方的客人,正在覲見郡府中的嘉陵督撫蔣學。


    “你說的上交布稅,隻想要城外那片灘塗地?”


    隨著蔣學略帶疑惑的發問,身邊一眾嘉陵郡的官員全都同樣麵帶疑惑的看向站在大廳中的男人。


    男人正是蕭字號海船上的一名隨行官員,此次前來正是代表了陵水商隊與當地官府磋商通商事宜。


    陵水商隊給出的籌碼不可謂不豐厚,每從港口卸下一匹布就會繳納給當地兩層的利潤充作關稅。


    若是以後這海貿真的做起來了,不說後續會有多少海船來往通商,光是蕭字號所承載的貨物就能為嘉陵郡提供巨額的稅收。


    而且像陵水商隊這樣資金雄厚的商業組織,雖然和羊城郡的郡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可終究還是商人。


    現在這些商人想要一塊沒用的灘塗地建設港口的貨艙,怎麽看都對嘉陵郡沒有任何損失。


    眼下正是時局動蕩的時候,蔣學不能放鬆警惕,所以開放通商口岸的事情他還要再三斟酌。


    等安排好前來商談的使者,蔣學將手底下一班幕僚召集到郡守府,想要聽取一些手下人的意見。


    大廳裏,蔣學看向身邊一位兩鬢斑白的老叟,希望聽取他的意見。


    那老頭見蔣學看向自己,也開始分析起事情的脈絡,“大人所擔心的無非是北方蕭九會趁機刺探揚州情報,可這海上的大船諸位也都見了。”


    “若真如那使者所說,以後若是青州那邊改種棉麻,海運的貨物將是巨量,而這南境可以停卸貨物的地方,可不知有我們嘉陵郡。”


    聽見老頭這番言論,蔣學心中篤定了主意,可還有些放不下心來,“若是那方圓十裏劃給這群商人,就怕生出事端。”


    聽見蔣學似是自言自語的低聲說著,老頭接著說道,“將軍完全可以和這群商人合作一把,由我們駐兵為其提供保護,若是他們真敢圖謀不軌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鎮壓。”


    聽著手下幕僚的辦法,蔣學心中的顧慮放下幾分,隨即請來了商隊使者,敲定下了通商事宜。


    自此以後,陵水商隊在揚州獲得了官方正規身份,允許北境而來的貨物在揚州境內流通。


    而作為嘉陵郡守地蔣學也通過陵水商隊征收的商隊賺得盆滿缽滿,嘉陵郡也成了整個揚州最繁華的貿易城市。


    ……


    直隸,虎牙關。


    就在蕭九謀劃著紡織廠的賺錢大計時,虎牙關外的戰爭卻並沒有停歇,斷斷續續一直維持了三個多月。


    虎牙關外,戎族聯軍的大帳中,黑狼國主宗瑜麵色有些難看。


    麵對久攻不下的虎牙關,雖然自己的士兵悍勇,可就托在這裏光是軍糧也無以為繼。


    而且這些草原各部並不是鐵板一塊,退兵的聲音日益高漲,讓他這個三軍統帥也有些下不來台。


    “宗丞相,一直到今日,我軍折損部眾已有三萬餘人,若再打下去隻怕後方會有變亂呐。”


    軍帳中一名頭戴領花帽的部落首領說道,此話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


    宗瑜見狀,知道撤兵已經不可避免,也隻能搖頭歎息一聲下達了命令。


    隨著關外草原盟軍的撤兵,關內守軍中也爆發出一陣劫後餘生般的歡唿。


    “退了,敵軍退了。”


    一名年輕的禁軍士卒站在城樓上,揮舞著手中的兵刀,忘情地高聲唿喊,身旁的士卒也被氣氛感染激動地手舞足蹈。


    整整三個月,他們每天都掙紮在死亡線上,每天從睡夢中醒來就要防備著敵軍攻城。


    這段時間裏,不知道多少情同手足的袍澤兄弟死在自己麵前,可戰爭的殘忍不會憐憫任何人。


    現在敵軍退了,他們也可以卸掉一聲厚重的盔甲,過上幾天太平日子。


    就在虎牙關內一片歡聲笑語之中,校尉朱琮卻在人群簇擁中間一言不發,眉頭緊皺。


    “將軍,敵軍退了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朱琮身邊一名中年武將見他愁眉不展,心中有些疑惑不解,忍不住出聲問道。


    可朱琮卻是看著城外撤去的營帳良久,才緩緩說道,“現在我們的關外的敵人沒了,可關內的呢?”


    聽見朱琮這話,那名發問的武將也閉上了嘴巴,開始低頭深思起來。


    是啊,他們都是大夏禁軍出身,之前因為戎族叩關不得不擰在一起公禦外敵。


    可現在外敵沒了,他們又該用怎樣的態度對待關內一眾諸侯和叛逆呢?


    如今京都被攻破,大夏已經徹底滅亡,他們這些斷了根的浮萍又能飄向何方?


    算然此時虎牙關內陳兵數萬,可就這方寸之間的土地根本養活不起他們那麽多職業軍人。


    當今的天下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天下,拿到真要將屠刀對準自己的同胞?


    現如今虎牙關內職位最高的將領是京都禁軍統領雲弼,誰都知道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保皇黨,大夏死忠。


    若是由雲弼執掌虎牙關內的禁軍,不管有多少人反對向關內用兵,都改變不了他的主意。


    他們這些禁軍內部早已分成兩派,除了少部分人忠於大夏皇室,被雲弼視作心腹之外,大多數人已經厭倦了戰爭。


    作為王猛一脈出身的朱琮,此時更是被架起來和雲弼分庭抗禮。


    果不其然,自從關外的草原盟軍撤兵之後,雲弼就召集虎牙關內大小武將商議對直隸京都出兵。


    虎牙關內的軍營大帳中,雲弼正在慷慨激昂地訴說著自己對各部的安排、部署,其中在座的大多數武將雖然心中並不讚同,可也不敢出聲反駁。


    就在雲弼獨自講的起性之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設想。


    “我不同意出兵京都。”


    朱琮從座位上猛然坐起,雙眼緊緊的盯著雲弼與他對視。


    “現在京都已經送來了糧草和軍餉,我們的敵人應該是關外的戎族。”


    此話一出,原本安靜的大帳內部開始出現了嘈雜的討論聲。


    雲弼盯著這個與自己唱反調的下屬,又看了一眼大帳內的諸多守將,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緩緩說道,“朱琮,你要叛國不成?”


    聽著雲弼的大聲斥責,朱琮非但沒有害怕,反而上前一步。


    “雲將軍,大夏已經亡國了。”


    “數月以來,關內將士浴血搏殺才守住虎牙關,他們早就厭倦了戰爭,難道你非要為了所謂的忠義逼死他們不成嗎?”


    聽著朱琮尖銳的話語,雲弼再也無法壓製心中的怒火,直接將腰間的佩刀抽了出來。


    隨著兵器出鞘帶出的一聲脆響,現場氣氛降低到冰點。


    好在有一名年長的武將眼疾手快攔下來雲弼,才讓泛著寒光的鋼刀沒有劈向朱琮。


    敵軍退兵的第一次會議就這樣草草收場,而禁軍內部積累的諸多矛盾也在此時徹底爆發。


    朱琮自中軍大帳撤出來之後,便帶著自己本部兵馬以及支持他的一眾武將將行營搬去了城內東北角落,與雲弼麾下直屬的部隊涇渭分明地隔開。


    這場不歡而散的鬧劇之後不久,消息就已經隨著往關內逃荒的難民傳到了南方。


    ……


    直隸,京都城。


    此時的京都皇宮雖然被封禁,可大大小小數隻起義軍依舊盤桓在城內沒有退走。


    京都城內的一座高門宅院裏,起義軍首領華東正和趙清河坐在後院品茶。


    “聽說虎牙關內並不安生,雲弼已經和朱琮產生了間隙。”


    “以我之見,現在正是集合我北境聯軍一舉拿下這座天下雄關的最好時機。”


    華東一邊喝著泡好的茶水一邊自顧自地說著,語氣顯得頗為輕鬆,還不忘吐出咽到嘴裏的茶葉。


    聽著身旁華東狂妄的話語,趙清河卻是輕輕搖頭,“華將軍未免太心急了些。”


    “現在天下之間,烽煙四起,就算我們匯聚起十數萬的人馬拿下虎牙關,可這座中原咽喉要塞分給誰掌管呢?”


    “要知道不管是誰占據了虎牙關,都是給自己加了一道護身符,逼急了就放戎族入關玉石俱焚,這個後果誰都擔不起。”


    眼看趙清河並不支持自己的想法,華東也隻能收起再動兵戈的心思。


    其實華東問出這句話心中不乏抱著試探的想法,要知道他所率領的軍隊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滾雪球似的壯大,離不開以趙清河為首的世家在背後支持。


    現在趙清河不想讓關內眾多諸侯吃下虎牙關,他心中即使有氣也不敢在這位財神爺當麵發作。


    就在華東低著頭喝完茶水正準備扯開話題時,卻又聽見趙清河的聲音緩緩傳來。


    “華將軍其實不必心急,之前戎族叩關那些禁軍能同仇敵愾地抵禦外敵,可現在外敵沒了,他們自己就會在內部分裂。”


    “等到時機成熟,我趙家絕對會支持華將軍拿下虎牙關。”


    得到了趙清河的保證,華東心中的那抹隔閡也消失殆盡,訕笑了幾聲和對方聊起了一些趣事。


    隻是誰都不知道的是,一支被古崇從豫州派來的便衣已經悄悄抵達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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