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夏雪宜的筆記,他其實另有一段孽情。


    與一個五毒教的女人之間。甚至他的金蛇劍,就是從那女人手中得到的。原本這是五毒教的鎮教之寶。


    那個女人尋來石梁溫家,將四肢盡斷的夏雪宜救走。救走是為了換作她來玩監禁。


    一個雲南五毒教的女人,從浙江石梁的溫家救走四肢盡斷的夏雪宜,最後卻要藏身與陝西華山的神秘山洞。這在碧血劍裏,原本是沒有解釋的古怪邏輯。


    但在金書時空,卻是合理的。


    因為這個女人有個好姐妹,就在華山。正是與華山鮮於通有一段情的那位。原本她就是去投奔此人的。


    結果,到了華山,發現華山上也危機四伏,因為當時正值氣劍二宗決裂。


    於是她幹脆找了一個山洞藏起來。


    再然後,夏雪宜設計殺了此女,自己也餓死在山洞中。


    而這個山洞,正好被在山上練功的袁承誌發現。於是袁承誌練了夏雪宜的秘籍,自認是金蛇郎君傳人。於是前往石梁溫家,尋溫儀。


    隻是在這之前,就遇上了夏青青,開始了他自己氣運之子的生涯。


    陳程聽說溫儀一個人在哭。這種事,他也不便勸什麽。隻好把一切交給時間……或許再加上紀曉芙。紀曉芙也能勸說幾句。


    兩個人的經曆,有幾分相似。


    把易燃易爆炸的夏青青和性格擰巴的袁承誌,送離武校之後。陳程望著煙波浩渺的西湖,這才想起他的小朋友,阿青。


    迴來有些天了。臨安的親友,他都走訪遍了,獨獨忘了這位笨笨的小丫頭。他便繞著西湖兜起圈子來。


    他不知道怎麽才能找到阿青。隻希望這樣能遇上她。


    “唉,笨蛋,你迴來了啊。”


    想到這個聲音,陳程就不覺臉上帶起了笑意。他偏過頭,發現阿青看向他的時候,臉上也是笑意吟吟。


    “對啊,我迴來了。我來買你的羊了。”


    阿青笑眯眯地說:“你是一迴來就來找我了嗎?”


    陳程看著對方天真無邪的麵容,更加舍不得說謊,說:“我迴來有幾天了。不過太忙了,今天才有空來找你。”


    阿青的笑容落寞了一些:“哦,好吧,你來了就好。今天要給我講故事哦。”


    陳程說:“好啊,我給你講封神榜的故事。”


    “封神榜,是什麽東西?裏麵有沒有猴子?”阿青問。


    陳程始終不明白阿青為什麽喜歡猴子的故事,想了一陣,才說:“有。”


    封神榜裏,楊戩殺過的梅山七怪之首,袁洪,就是一隻白猿。


    他倒是沒有把這點說出來。否則阿青要是知道這是隻白猿,指不定會有什麽樣的想法。


    阿青頷首:“好,我要聽,你快講吧。”


    陳程說:“那你也給我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阿青錯愕起來:“啊,我也講啊。我隻會諸葛亮和孔明火燒曹操的藤甲兵,你有沒有聽過?”


    陳程看著這個小迷糊,真想告訴對方,這個他真沒聽過。說來奇怪,別人講過的故事,阿青都是顛三倒四,卻對他講的,念念不忘。


    阿青又說:“對了,我還知道原力劍陳程大戰張召重的故事。這個你不會喜歡聽吧?”


    嗯,怎麽說呢。其實還真想。那個故事裏的陳程,可比現實中的陳程,厲害太多了。


    這也隻是想一想吧。陳程說:“要不,你講你爹你娘的故事吧。”


    阿青說:“我爹我娘有什麽故事?”


    陳程說:“比如他們大戰張召重,或者火燒藤甲兵,或者他們還有別的女兒。”說到這裏,他才是圖窮匕見。


    他還記得,阿碧長得有幾分像阿青的事。


    阿青很認真地說:“笨蛋,你真笨啊。大戰張召重的是你,火燒藤甲兵的是孔明。我爹我娘,沒有別的女兒。否則的話,我就有姐姐和妹妹了。”


    陳程問:“是嗎?講講他們好嗎?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麽呢?”


    阿青笑起來,說:“你真笨啊。我姓阿啊。我爹叫阿璿,我娘叫阿桂。我叫阿青,這不是很正常嗎?”


    陳程也被逗笑了。每當想到這傻孩子叫著他笨蛋,他就更想笑了。


    他問:“他們是做什麽的?”


    阿青說:“我爹是放羊的。我娘會做衣服。我小時候的衣服,就是我娘做的。”


    陳程問:“那後來的衣服呢?是你自己做的麽?”


    阿青輕歎一聲:“笨蛋。後來我爹我娘都死了啊。”她說得很平靜,甚至臉上看不出任何落寞。


    陳程隻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人捏了一下。他忙岔開話題:“好了,不說這個了,該我講封神榜的故事了。話說盤古開天辟地……”


    “女媧有沒有嫦娥漂亮?”


    “和我比呢?”


    “她是蛇啊,那她和白娘娘比呢?”


    “那白娘娘和我比呢?”


    “我比蘇妲己漂亮?”


    “真的嗎?”


    封神榜的故事寫得極爛。


    陳程在阿青一連串打斷的問題中,講得極差。


    但阿青聽得,依然是如此開心。


    ……


    阿青的父母在阿青小時候就去世了,阿青對他們的記憶,隻是兩個普普通通的農人。


    沒有親朋好友,不會武功。


    陳程覺得,他之前估計是想多了。


    兩個人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人,未必就有什麽血緣關係。


    再細細想來,也許兩人都是綠衣,這讓陳程產生了一些錯誤的聯想。


    將這些拋諸腦後,陳程今天將在武校迎來一位新學生。


    盡管他做了保密,也盡管所有人都裝出不認識這學生的樣子。但誰又不知道,這位正是當今天子唯一的血脈,瑞國公主。


    趙禔可是參加過陳程婚禮的人。尤其是那些小朋友,知道趙禔擁有進入陳程洞房看新娘子的特權,一個個都嫉妒得麵目全非。


    對此,陳程很欣慰。


    不會嫉妒公主的學生,不是好學生。


    他可沒有教學生什麽三綱五常。公主又如何?並不比其他學生高貴。就像貧民出身的鍾小三鍾小四,並不比其他學生卑賤一樣。


    陳程清清嗓子:“新同學,上來給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


    趙禔走到講台上,看著下麵好奇的目光,有些畏懼。她雖然貴為公主,但她其實一直生活在不安之中,


    若不是陳程的出現。她現在並不會比她的白狐“甜心”膽子更大。眾所周知,狐狸是膽小而怯生的小動物。


    她看向陳程。陳程迴應她的,是微笑和點頭。


    她抿著嘴,將頭轉迴教室下方。她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了,她認識的小姐妹。老師的妹妹,曲非煙。


    曲非煙朝她豎起了大拇指,點頭的姿勢與陳程一模一樣。


    趙禔覺得自己沒這麽孤單了,小聲說:“我叫趙禔。禔是這麽寫的(在黑板上寫)……我今年10歲了。我喜歡數學,但是我的數學並不好。我希望能在這裏學好。”


    站在教室後麵的王春元臉不住抽搐,他覺得陳程這是讓公主難堪。公主,居然同這麽一些江湖人一樣,沒有特別的優待。


    而且還要站在上麵說這些傻話。


    這段傻話,聽起來別說沒有公主的氣魄,就連一個聰明睿斷的形象都沒有。簡直像是艱難擠出來的話一般。


    若不是陳程無數次證明了,他對公主足夠好。又無數次證明了,他能把公主教好。


    王春元都懷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陳程聽完卻很高興,隻是笑著鼓掌:“歡迎我們的趙禔同學。在這裏,你們都是同學。請迴到你的座位。”


    趙禔靦腆地笑了笑。她覺得她說得一點都不好。但她記得,老師給她說過,就說自己在學校的願望就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隻要說出來,老師就會高興。同學們也會喜歡。


    陳程看著公主迴到座位。沒有誰,天生就會精彩的演講。對於一個從來沒有在公眾麵前講過話的公主,趙禔隻要敢講,就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她做得還不錯,轉身寫字的時候,非常沉穩,有靜氣。


    隨時要記住,趙禔是一個公主。皇族的血脈居然沒有讓她生出趾高氣昂的氣勢來,這並不能說明她有謙和的風範。


    對於十歲的孩子,隻能說明,她沒有被皇族對待過。


    看看那位趙禥,不過比她大兩歲,何等霸道。那可是敢在滿朝公卿麵前侃侃而談,可是敢在戲園要把人脫光打屁股。


    這才皇家人通常會呈現出來的霸氣。


    陳程希望,趙禔應該像一個真正的公主。真正的公主,不是指皇家的公主。而是每個家裏的女兒都應該成為的模樣,一個真正的小公主。


    首先,就該有無與倫比的自信。


    自信,首先不是在宮裏,與王春元大眼瞪小眼,可以鍛煉出來。


    走出來,走到武校,走到萬民中來,才是第一步。


    趙禔,是一個尊貴的皇族。但在遼闊的曆史長河,也不過是一個轉瞬即逝的龍套。


    一個龍套老師,能教出怎樣一個龍套公主。


    整整一個班的龍套們,聽著陳程的聲音:


    “今天,我們來將如何快速用加法來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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