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問天覺得,天下隻有東方不敗可以與眼前的少女相比。


    隻是東方不敗是人間鬼魅,而這少女則是陸地劍仙。


    少女繼續問:“你為什麽殺我的山羊?”


    同樣的問題,被問了第二遍。第一遍的時候,向問天隻覺得好笑。但現在他卻感到一絲恐懼。最可怕的是,他根本迴答不了。


    他之前的答案並不是騙人。他想殺就殺。可現在再說這句話,他懷疑自己馬上就會死。


    他平生第三次感到害怕。第一次是任我行,第二次是東方不敗,第三次是現在。


    他選擇了認慫:“我賠你。”


    少女想了想:“你向山羊道歉。”


    聽起來這句話像是個傻子在說話,但是向問天不敢拿此人當傻子,他甚至沒有覺得荒謬。高手就應該出人意表。比如東方不敗,比如黃藥師,比如他天王老子,又比如眼前的小姑娘。陳程那種人算個屁。


    他對著兩隻被殺掉的山羊說:“對不起,我不該殺你們。”


    “以後不許殺我的山羊。”少女警告他。


    向問天覺得多此一舉了。他以後見到這少女都會繞路走,哪裏敢殺她的山羊。他當即應諾。


    少女點點頭:“你走吧。你很討厭,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向問天跑得飛快。這場意外,讓向問天幾年不敢踏足西湖,所以他也幾年沒有探聽到任我行的下落。當然,這是後話了。


    等到向問天跑得不見了。少女忽然驚訝道:“哎呀,死了兩隻羊,賣不掉,我又吃不了。我怎麽辦?”


    “我買。”陳程看了半天熱鬧。他原以為他是這場衝突裏腳踏七彩祥雲的英雄,誰知道依舊隻是一個龍套。


    說實話,他現在對向問天有幾分殺心。不過他並沒有出手阻止這位獨眼左使離開。因為這是少女的手下敗將,衝突也是與少女之間,他沒有幹涉的理由。


    少女看向他,之前一臉冰山一般的清冷立刻就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丫頭。鄉下丫頭指的氣質,但仔細這容貌,卻仍然是個天上下凡的仙女。


    少女說:“我見過你。”


    其實陳程也認出這少女了。這就是他在西湖邊上開導徐錚時,亂入的牧羊女。當時他覺得這個丫頭,腦子多少有點不正常。如今看來,確實不太正常。不過,以她這武功,也沒人能讓她吃了虧去。


    他笑笑:“我也記得你。”


    少女說:“你是個傻子。”


    陳程無語了。其實他腦中想的也是這句話。可居然被對方先一步說了出來。更過分的是,被一個傻子罵是傻子,這是什麽體驗?


    少女繼續說:“你和人投骰子,作弊還作輸了。唉,你以後不要和人打賭了,知道嗎?”


    “知道了。”


    陳程又一次被打敗了。對於善意,他從來沒有任何抵抗力。他指了兩隻死山羊:“我想買這兩隻羊。”


    少女有些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麽?”


    陳程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是這個表情,他有些遲疑地說:“買來吃。”


    少女皺起眉:“你吃得完嗎?”


    陳程點頭:“吃得完,我家裏很多很多人。”


    少女怔了怔:“好羨慕你。家裏有很多人。”


    陳程又看了看少女明亮的眼睛,見她並沒有任何憂傷的樣子,便說:“你家裏人呢?”


    少女搖頭:“我沒有家裏人。我是一個孤兒。家裏隻有白公公。”


    陳程有些無語,覺得這少女果然有點傻。家裏有一位白公公,怎麽能叫沒有家裏人。估計她口中的家裏人,是指有血緣的那種吧。他便說:“那你平日裏,怎麽生活?”


    少女說:“我放羊啊。養大了,我就拿去賣,賣了可以換錢,可以買好多東西呢。”


    陳程越發唏噓起來了,在西湖邊放羊,這哪是什麽腦子正常的人做得出來的事。隻是聽這口吻,這少女身世其實挺可憐的。他便說:“那現在我想買你的羊,你為什麽不賣給我呢?”


    少女歎息一聲:“因為你太傻了。我怕你上當。我要提醒你,這兩隻羊已經死了。死的羊就不能賣了。”


    陳程問:“這是什麽道理?”


    少女說:“上次我去賣的時候,老板告訴我的。他說死羊可能得了瘟病,不能賣。然後他就把死羊給我拿走了,說幫我處理。現在這兩隻羊也死了。我不能賣給你。”


    陳程摸摸下巴,他覺得有極大可能,那老板是在騙這傻丫頭。當然也有極小可能那次確實是瘟病死的。他說:“可是這次的不是得瘟病死的呀。是被那個壞老頭殺死的。我們都看到了啊。”


    少女笑起來,拍了他一下:“對啊,原來你知道啊。那你也不是特別傻,這就好,免得你總是上當。”


    陳程極其驚訝,少女拍他這一下,讓他有極其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一年前,白猿教他武功時那般,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現在普天之下能讓他避不開的人隻怕少之又少,而讓他毫無反應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但他沒有在這上麵糾結。他隻是慈憐地看著少女。他發現少女心地很好,並不是為自己可以賣出去山羊而高興,而是因為他不會總上當而笑。


    他說:“那我買三隻吧。一隻三貫,我給你九貫。”其實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羊全部給少女買下,但是他想著一次性給少女太多錢,她說不定又會被人騙。


    少女又警惕起來:“你又傻了。一隻羊是一貫。我賣過很多次了。你這麽笨,以後怎麽辦啊。”


    陳程上次遇到她,迴家路上和徐錚買了一隻羊,他當然知道整隻活羊的價格。他微微皺眉,耐心地說:“小妹妹。羊都是三貫一隻,你去問問就知道了。你賣的人也是賣羊的,所以他還會加價,就會賣得便宜一下。你賣給我,我是買來吃的,就必須按三貫的價格買。我去別人那裏買也是要三貫的。所以你以後別賣給別人了,就賣給我好了。”


    少女眼睛亮了亮:“你說的是真的嗎?”


    陳程點頭:“真的。”


    少女說:“你叫什麽名字?”


    “陳程,你呢?”


    少女想了一陣:“我叫阿青。我聽過你,你武功很高,是不是?”


    可惜陳程沒有讀過越女劍,他沒聽說這個阿青,反而奇怪這麽一個高手為什麽名不見經傳。自然更不知道阿青名義上可以算他的小師妹。白公公便是那隻被張無忌治掉半條命的白猿。


    陳程莞爾:“我很普通,沒有你厲害。”


    阿青驚訝:“我不會武功啊。我隻是和白公公那竹竿打著玩。呀,你武功這麽高,人卻這麽笨。唉。”


    陳程笑得更燦爛了,這句話本來也該是他說才對。他也想過,這白公公和少女遊戲,就好像白猿教他武功一樣。隻是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阿青叫白猿為白公公,所以錯過了發現這個秘密的機會。


    “你從哪裏聽過我的?”陳程有些好奇。


    阿青說:“有一段時間,到處都有人說。不過現在沒有了,現在都是說諸葛亮和關羽的。我不喜歡聽。我還想聽我的故事,可惜也沒人講。”陳程和玉璽的故事借一波東風,小火了一把。不過最火的自然還是三國之流。


    陳程有些奇怪:“你也有故事嗎?講得什麽?”


    阿青說:“不知道。你什麽表情?我有次聽人講的,沒聽清。她說那裏有個雷峰塔,裏麵有個小白,還有一個小青。我知道小青就是我。可惜她們沒講完,走迴家了。”


    陳程知道的是,這是白蛇傳的故事。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次講這個故事的是馬春花和曲非煙。


    他想了想,說:“那我給你講完吧。”


    阿青笑起來:“好啊,好啊。”


    陳程便從青城山下白素貞開始講起……聽完以後阿青眼圈紅紅的:“白娘娘真可憐。可惜我不是小青,否則我要刺瞎法海的眼睛。”


    阿青一向是為愛奮力的人。


    陳程又陪她說了一會兒話,讓她不再這麽憂傷,這才和她告別。


    阿青說:“陳程,下次你遇到我,又給我講故事好嗎?”她說得坦然而輕鬆,沒有什麽留戀。


    但陳程卻覺得自己很少經曆這麽惆悵的分別。上一次還是在貝加爾湖畔與蘇菲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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