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張易接電話這語氣,周圍幾人就大概能猜到點什麽了。


    張易這應該是醫院那邊來電話了吧?


    “張醫生,怎麽了?你……要走啊?”黃明笑著問道,語氣裏有點不舍。


    主要是他還有重要的話沒跟張易談呢。


    王主任托他跟張易談談長期合作的事情,這話他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張易就要走了,多不合適啊。


    張易無奈道:


    “不知道呀,科室裏打電話說來了一個頭……嗯,我還是不說出來了吧?免得影響你們吃飯,反正就是醫院裏的事情。


    具體過不過去我先看看情況,能治我就去,治不了就算了。


    畢竟我實力也有限嘛。”


    張易這可是實話啊。


    剛才值班的張盛偉給自己打電話說隔壁市緊急送來了一個榨汁廠的工人。


    據說整個頭皮就被機器攪脫下來了,生命危在旦夕。


    但她家裏人想問問能不能把頭皮給接上。


    張盛偉實在沒那個實力,思來想去隻能求助張易大佬了。


    老實說,整個頭皮被撕脫掉的患者張易還是第一次見。


    所以能不能縫合上他也不能保證,隻能先看看患者情況。


    頭皮也是皮膚的一部分,它不像斷肢那樣擁有豐富的血管。


    一旦撕脫很容易就失去活性,所以撕脫下來的皮膚,隻要離開人體組織就很難再植。


    像這種頭皮撕脫的,百分之九十九隻能後期恢複以後去做皮膚移植,也就是取身上其他地方完好的皮膚做頭皮的移植。


    黃明聽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頭……頭皮?嗬嗬……好吧,那既然這樣,我幹脆就再跟你商量個事情怎麽樣?”


    黃明擔心等會張易真的要走,所以就想提前把長期合作的事情給說了。


    “行,有什麽事直說就行。”


    張易一邊聽黃明講話,一邊把眼神放在手機的微信聊天框上。


    他在等張盛偉把患者的情況發過來。


    看看他說的這個患者頭皮到底是什麽情況。


    是一整個撕脫?還是小部分撕脫?


    不管怎麽樣,能救張易肯定盡力救一下。


    “是這樣的,我們王主任說這次張醫生你來我們節目組給我們這期節目帶來了非常高的收視率。


    因為我們節目就叫《醫學課堂》,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和張醫生你長……”


    正說著,張易本來變暗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緊接著,張盛偉就把患者的頭皮的圖給發了過來。


    張易一邊聽黃明說話,一邊拿著手機將圖片放大。


    完全沒注意到坐在他旁邊這兩個人臉上的表情……


    圖片上,這名女性患者整個頭皮,從額頭到後腦勺的位置,全是血淋淋的皮下組織以及暴露出來的血管。


    人的頭皮血供其實很豐富,隻不過血管比較小外加毛細血管多而已。


    這圖片中的某些小血管血跡都還沒幹涸,還在流血!


    整個畫麵簡直比血肉模糊還要更加嚴重,血腥到讓人看一眼就能嚇到尖叫的程度。


    而且這顆腦袋的旁邊就是被攪下來的頭皮!!


    還挺完整,頭皮上還都是沾了血的頭發!


    想一想這個畫麵……


    頭在這……


    頭皮和頭發卻在那……


    兩個緊密相連為一體的東西竟然就這麽分開了……


    簡直跟特麽看恐怖片一樣啊!


    “嘔……”


    當即,黃明完全忘記了自己要說啥,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這火鍋也瞬間不香了!


    也不是他故意偷看張易手機啊,而是兩人本來就坐得近,張易手一抬,那紅色又血腥的圖片,黃明是一抬眼就看得見啊!


    “嘔……”


    張易正皺著眉仔細分析病情呢,突然就聽旁邊黃明傳來一陣幹嘔聲。


    一時間,整個飯桌上的人都將目光看向了黃明。


    “怎麽了黃導?你不舒服?想吐嗎?”


    黃明閉了閉眼,連忙壓下心底的不適擺擺手道:


    “沒……沒什麽……你們繼續吃……我跟張醫生聊天呢。”


    張易的另一邊那位導播也看見了張易手機上的圖。


    忍不住拍了拍張易的肩膀道:


    “張醫生,你們醫生天天都要接觸這些病人嗎?”


    張易看了看自己的手機:“這個嘛……差不多吧。經常都有很嚴重的車禍患者,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進來的。我習慣了,你們肯定覺得很血腥吧。”


    那人幹笑了兩聲:“嗬嗬嗬……還行。”


    一旁,黃明打了個寒顫後舒服多了。


    雖然一閉眼腦海裏還是那個被整個撕脫下來的頭皮……


    但是,緩一緩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還是得趕緊說正事。


    “張醫生,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您看您要不要跟我們電視台長期合作?”


    “長期合作?稍等,我先接個電話。”


    休息期間還是得以醫院的工作為前提,這就是醫生啊。


    張易拿著手機走出店門口,周圍瞬間安靜了許多。


    “喂?盛偉?患者現在已經到協和了嗎?”


    “剛到,情況非常不好,休克了,現在在搶救,家屬想把頭皮植迴去,我說了不行,但他們非要植,我就隻能找你了。”


    “這樣吧盛偉,你發的圖片我也看了,是完全性撕脫,不可能重新植迴去的,你跟家屬說清楚吧,就算是我也不行,隻能等後期做皮瓣移植。”


    “好,我這就跟他們說。”


    結果張盛偉那邊還沒來得及掛電話呢,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又吵還又能聽見哭喊聲。


    哎。


    反正急診一天到晚就沒安靜過,就除了重症的監護室。


    其他哪個角落都是嘈雜的。


    掛了電話後張易才又走迴店裏。


    “黃編導,您剛才說什麽?想跟我長期合作?”


    黃明笑著道:“對對對,這是我們電視台領導的意思。如果你同意的話我現在就能立刻給他答複了。


    到時候也能盡快定製一個長期合同,價錢什麽的,都好說。”


    張易想了想,也沒拒絕:


    “這樣吧,我覺得你們《醫學課堂》這個節目還是很有意義的。


    也不說長期合作,因為我畢竟本職工作是醫生,隻能偶爾有空你們也剛好需要科普或者宣教什麽的,盡管找我就是了。


    有時間我都會來的,長期合作就不需要了,我也沒那麽多時間。”


    ——


    “啊?不長期合作嗎?”黃明臉上露出一絲尷尬。


    張易肯定的點了點頭:“是的,不需要長期合作,你們有意向找我就行了,如果我剛好有時間,我就來。”


    上電視這種情況也不是經常有,所以偶爾去科普一下肯定沒問題。


    要長期合作的話,那就沒必要了。


    一,張易也不是專門做綜藝的,需要上電視才能掙這個錢。


    二,長期合作勢必會影響到自己本職工作,所以不可取。


    “其實我們長期合作的話價錢方麵我們可以再……”


    “黃導,您不用再說了,長期不行,我們偶爾還是可以合作一下的,何必那麽糾結呢,對吧?”


    張易打斷了黃明的話。


    “哎,好吧,既然張醫生你這麽堅決,那我也不強求了。


    以後有時間的話就一定要常來我們《醫學課堂》啊。”


    兩人繼續碰了碰杯。


    汪冰冰坐在正對麵,一邊吃一邊悄悄聽著他們幾人的談話。


    知道張易拒絕長期合作後其實她心裏也閃過一點小小的失落。


    哎,不能跟大帥哥同台主持,可惜了~!


    不過偶爾,偶爾還是有機會的~!


    ……


    吃了幾口後張易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科室裏那個病人。


    主要他看張盛偉發來的圖片裏,那人的頭皮血管撕裂傷很嚴重。


    加上已經休克了,張易就有點擔心這人會撐不過去。


    就跟那個被車輪攪沒了半邊胸的那個女患者一樣。


    “抱歉黃導,我還是先迴醫院一趟,你們先吃。”


    說完,張易就拿著外套走了。


    一屋子人不解的望著張易的背影。


    黃明才解釋道:“張醫生醫院裏突然來了個病人,得忙,咱們接著吃吧。”


    ……


    一陣摩托車轟鳴後,張易又迴到了協和醫院急診大樓外。


    門口,幾輛嶄新的救護車停在那,都還沒出診。


    不過,當張易剛一走進急診大廳裏,一陣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便傳進他耳朵裏。


    越走近,聲音就越大。


    張易往醫生辦公室去了一趟,裏麵一個人都沒有。


    這個點,估計值班的那些醫生都在忙。


    “哎喲,不知道呀,剛才那個值班的醫生說那頭發和頭皮都不能要了呀,我能怎麽辦呀。”


    “啊對對對,我這就是差了點錢,你能不能先借我兩萬塊啊?”


    “過年就要還嗎?那……過年可能不行呀,年中還你行不?”


    “喂?喂??喂段軍?!?”


    急診的手術室門口,張易看見了一個拿著黃色醫療垃圾袋的中年女人滿臉焦急的站在那。


    剛被掛了電話,她表情不太好看。


    張易上下掃了一眼,隻見她身上穿著印有‘花韻果汁廠’這幾個字的工作服。


    花韻果汁廠?是不是剛才張盛偉電話裏說的那個頭皮被攪沒的患者的家屬啊?


    再看黃色塑料袋裏,赫然裝著一個帶頭發的頭皮!


    張易走近的時候,這女人又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喂?肖主任?我這身上也沒錢啊我怎麽墊付啊?要不還是你先給點錢吧?這會豔梅已經進去手術了,醫生說很危險的,很可能要死人啊。”


    女人滿臉疲態,一看就是奔波了好半天。


    “啊?你也沒錢?可是……可是豔梅是在廠裏出事的啊肖主任!你這個你不可能不賠償的呀?她這屬於工……”


    “喂?!喂?肖主任?!喂?!”


    這女的話還沒說完呢,對麵就把電話給她掛了。


    隻見這女的咬了咬牙罵道:


    “狗娘養肖肥豬!就你這種老板開廠遲早倒閉!不得好死你!”


    “等著看吧!不賠錢你看你會不會死!媽的!”


    “咳咳,那個……你好,我是急診的醫生。”


    張易走近,在她吐槽完老板後過去跟她打了個招唿。


    這女的嚇了一跳,在看見是醫生後又禮貌的笑著道:


    “你好醫生,我就是何豔梅的家屬,現在裏麵情況怎麽樣啊?她有沒有事啊?能救活不?


    你們放心,錢我會想辦法的!而且她這是工傷,是在上班的時候,那個頭發不小心被攪進去的,廠裏老板肯定會賠的,你們放心,我們不賴賬。”


    家屬一連說了很多話,她以為張易是裏麵做手術的醫生出來催錢了。


    剛才進去之前張盛偉就跟她說過,賬戶上錢隻有五千是肯定不夠的,得再交個兩三萬最少。


    因為考慮到救人要緊,張盛偉才破例把人送進去先手術的。


    張易擺擺手示意她別慌:


    “我不是來要錢的,我也是醫生,專門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女人這才瞅了一眼張易胸前的工作牌。


    急診科主任助理??


    主任助理是什麽意思?


    是主任的意思嗎?


    總之,應該要比剛才那個主治醫生看起來要牛逼一點吧?


    “那就太好了!請你們一定要救救何豔梅啊!她來這邊打工不容易的,家裏還有兩個小孩在讀書呢,不能死啊!


    我到現在都不敢通知老家的老人和孩子,就怕他們擔心……


    嗚嗚……醫生你們一定要救救她啊!”


    帝都有很多像這個何豔梅一樣,從小縣城來大城市打工的普通人。


    下到二十多歲,上到六十快七十歲,到處都能看見他們在大城市或拚搏或勉強糊口的身影。


    打工的理由也有很多,為了自己、為了家人、為了孩子。


    張易也是個打工的,隻不過掙得比他們在廠裏麵掙得多而已。


    同樣是來帝都奮鬥的,看著眼前這位抽泣的家屬,張易也非常能體會她的心情。


    “好,我進去幫你看看,能救我一定會救。”


    說完,張易就轉身進了急診的手術室。


    大晚上的就張盛偉這一台手術。


    張易在玻璃窗上看了看,手術正好快接近尾聲。


    張盛偉都快包紮了,嗯,看來這人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隨即,用門口的電話說道:


    “張盛偉,包紮的時候注意力度啊,要起到壓迫止血的效果。”


    張盛偉這才往門口一看,好家夥,那麽大個張易突然就站在了門口!


    給他嚇了一跳!


    “我去,你咋來了?!”


    張易笑道:“我過來看看這患者,看需不需要我幫忙。”


    “哎呀,你小瞧我了啊!我還不至於連一個頭皮撕脫的清創手術都做不好呢。”


    不知道為啥……


    張盛偉剛說完,監護儀器上的聲音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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