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蕭聰如時醒來,起身見殘月穢華中新夥伴還在酣睡,他微微一笑,輕手輕腳地站起身來,施展摘星翼飛到樹冠之上,盤膝而坐,進入冥想。


    約莫一刻鍾後,天地大亮,蕭聰飛身下樹,正好看見新夥伴悠悠醒來,睡眼惺忪中更顯萌態,搖頭晃腦中更添可愛,他忍俊不禁,不知怎麽地就忘了麵前的這位可是一個實力堪稱恐怖的絕世存在。


    蕭聰在附近打了隻銀耳兔,烤熟後本想分給新夥伴半隻,哪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小家夥竟然隻吃素!


    對此蕭聰倍感尷尬,倒不是因為新夥伴拒絕了他的美意,而是因為覺得同是立誌要吃素的,人家堅持了下來而他卻沒能堅持下來,心裏不免有點戚戚然。


    新夥伴竄進樹林一晃眼便不見了,蕭聰獨自啃著兔子腿,鮮汁入口,刹那間便衝盡了心裏的五味雜陳,他一邊認真地吃一邊悲催地想,


    “完了,看來真的是戒不掉了。”


    不一會,新夥伴自林中跑迴,嘴裏叼著兩根七寸來長的胡蘿卜,他自己留下一根,將另一根丟在蕭聰的腿上。


    正啃著兔子排滿嘴流油的蕭聰低頭定睛一看,銜在嘴裏的半截骨頭突然就掉在了地上,這哪是什麽胡蘿卜,這可是一根千年以上的盤龍參呐,難不成這家夥每天都拿這東西當飯吃嗎?


    低頭看了腿上的盤龍參半晌,又將目光轉向他的新夥伴,蕭聰訕訕一笑,問道:


    “給我的?”


    小家夥抬起頭,神色略顯疑惑,頭慢慢地點了兩下。


    蕭聰頗沒出息地將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拿起盤龍參放在眼前仔細地看,見參身之上龍紋清晰,靈識感應中亦是靈氣澎湃滿溢,確定是千年以上的盤龍參無疑,於是,在小家夥疑惑的目光中,他竟厚顏無恥地將盤龍參收進到了彌芥裏。


    “你為什麽不吃?”小家夥疑問道。


    蕭聰笑笑,迴答說:


    “我跟你不一樣,你功力深厚,吃這個就好比是蘿卜白菜,我修為淺薄,這一根盤龍參要是下去,非得把小命搭進去不可,這東西留著,說不定以後可以拿來救命呢!”


    小家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低下頭繼續啃起了他那萬金難買的“蘿卜”。


    一整隻銀耳兔下肚,蕭聰攢足了力氣再度開工,百無聊賴的小家夥看了忙碌的蕭聰一會兒,便開始把玩起了蕭聰之前堆在法陣邊緣的土石物件,這瞅瞅,那瞧瞧,跑過來,跑迴去,無憂無慮,不亦樂乎。


    又是一天匆匆而過,蕭聰忙得連午飯都沒吃,一鼓作氣,將法陣剩下的工事盡數完成。


    滿月高高懸掛,皎潔的月光下,石山周圍陣旗林立,遠遠看上去整個石山似乎煥然一新。


    “終於完工了!”


    少年長長地呻吟著,張開手臂死命地舒展著身子,看那矛盾的表情,是痛並快樂著。


    小家夥跑過來,仰著頭看著蕭聰,一雙湛藍色的小眼睛在月光中滿是好奇,一縷神念傳來,他問道:


    “我們什麽時候能進去?”


    蕭聰放下手,搔著腦袋若顯沉吟地迴答道:


    “大概……明晚吧。”


    “好,那我明晚再來找你,咱們不見不散。”


    說著,小家夥衝蕭聰點點頭,一溜煙向森林深處竄去了,看上去竟有點著急。


    蕭聰見之,又搔著腦袋莞爾一笑,


    “這麽急,是你媽媽喊你迴家吃飯了嗎?”


    說著,搖了搖頭,便轉身向一塊大石走去了。.qqxsΠéw


    又是一夜無話。


    第二日過的依舊平靜,蕭聰醒來飛到樹上做完早課,飛身下樹吃下早餐,一切皆如例行公事般索然無味,或許世間所有事情的發展規律都一樣——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平靜的。


    圓月再次移至中天之時,小家夥如約而至,見石山依在,抬頭問道:


    “怎麽還是這樣,不是說今晚就能進到陵墓裏去嗎?”


    蕭聰訕訕一笑,


    “再等等,再等等。”


    小家夥眨了兩下眼睛,將目光轉向眼前矗立不動的石山,看樣子倒真像是信了。


    蕭聰搔著腦袋,突然麵色微變,衝小家夥拱手作揖道:


    “前輩可否幫晚輩一個小忙?”


    “你說。”


    “那邊的森林裏有一棵老桑樹,晚輩想把它拔出來,移到別處去。”


    “沒問題。”


    小家夥爽快地答應了,蕭聰搔著腦袋,沒想到對方行事如此直截了當。


    一人一獸來到寂然之林中,小家夥徑直走到老桑樹前,伸出兩隻小爪子嵌進老桑樹根部的陷窩裏,然後猛一用力,土石飛濺中老桑樹連根衝天而起。


    蕭聰站在一旁,一動沒動。


    “剩下的你自己弄吧,我去法陣那邊等你!”


    小家夥用神識向蕭聰傳念道,然後身影一閃,便不見了。


    蕭聰麵色微怔,摸摸鼻子,笑道:


    “果然是高手,行事風格還真是獨特哩。”


    老桑樹從高空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蕭聰走到近前,用一記喚風術吹去粘在老桑樹根上的泥土,然後伸出右手,光華一閃間,老桑樹便不見了,做完這些,他迴到法陣前與小家夥匯合。


    又過了近一個半時辰,小家夥貌似等地有些不耐煩了,它再次轉過頭來,問道:


    “還需要多長時間?”


    蕭聰還是訕訕一笑,迴答說:


    “快了快了。”


    話音剛落,隆隆聲突然響起,一人一獸霍然轉首,望著正微微顫抖的百丈石山,皆是一副瞠目結舌。


    隆隆聲越來越大,石山拔地而起,大小不一的石頭順勢滾落,蕭聰大聲喊道:


    “這裏太危險了,我們去別處躲躲。”


    說完,剛要撒丫子狂奔,卻突覺胯下一涼,緊接著兩頰生風,眼簾中的景物極速倒退,低頭看,卻發現自己竟正騎在小家夥的背上!


    乖乖,這可了不得,那胯下的可是一個實力堪稱恐怖的不明古獸啊,且不說它的血脈高貴與否,但就論這實力間的巨大差距,他怎麽能忍了這人族修士的胯下之辱呢?


    蕭聰既如坐針氈又噤若寒蟬,心想著,


    “這家夥到底是怎麽想的。”


    小家夥駝著蕭聰在百丈開外停下,蕭聰趕緊從小家夥的背上跳下來,隻剩訕笑。


    一人一獸再次將目光轉向遠處正緩緩升高的石山,在皎潔的月光下,此番景象甚是宏大而詭異。


    那石山越升越高,在地上投下越來越大的陰影,隆隆聲已經停止,亦不再有土石滾落,它就這樣在一種莫名力量的支配下,無聲無息地向寂然之林的方向緩緩飄去。


    蕭聰屏息凝神,一動不動地望著半空中漂浮著的石山,待半個時辰後,石山在寂然之林上方穩穩落地,山體壓在古木上,或斷或劈的古木“劈啪”作響,然後是一陣沉悶的壓實聲,最後一切重歸寂靜。


    看到這,蕭聰終於鬆了一口氣,一人一獸麵麵相覷,半晌,蕭聰道:


    “走吧。”


    隨即率先邁步,小家夥緊隨其後。


    在石山之前矗立的地方,月光下是一片略帶著些黃色的新鮮土壤,切口處深淺不一高低不平,踩上去感覺這不是泥土,更像是石頭!


    再往裏走,在這片空地的中間,是一塊直徑約有九丈的磨盤,約莫兩人高,黑黝黝的,觀其材質,竟是與那慕容家拍賣場一樣的金剛岩!不過這麽大一塊,蕭聰生平還是第一次見。


    少年輕揉著額頭,撇著小嘴又輕歎了一聲。


    識海中傳來一縷神識,是小家夥,它問道:


    “怎麽了?移開它很難嗎?”


    蕭聰放下手,苦笑一聲,


    “不算很難,但還要費些功夫。”


    “算了,還是讓我來吧。”


    “嗯?”


    在蕭聰滿是詫異的目光中,小家夥走到磨盤前,將前肢抵在磨盤的弧牆上,竟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地將磨盤慢慢地移了出去,蕭聰見之,小嘴微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品種,那可是金剛岩啊。”


    因為金剛岩材質的特殊,一般情況下,同等大小的金剛岩的重量要比土石重好幾倍,就這塊直徑九丈兩人高的磨盤,最起碼得有之前石山的三分之一重。


    對於一個馭陣師來說,這其實不算什麽,隻要將之前布置在石山周圍的法陣稍作修整,撤去一些重量,改變一下形狀,就可以像轉移石山那樣將這塊磨盤穩穩移開。


    可小家夥竟這般行事,在蕭聰看來,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這得是多麽旺盛的氣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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