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起反擊的共和軍部隊從一個排、到一個連、再到一個營,最後整個第15旅都高喊著“前進,第三混合旅!”躍出戰壕,向動搖的叛軍發起反衝鋒。


    叛軍的崩潰有如雪崩,一旦勢成便再難遏製。國際縱隊的戰士們在淩晨1點鍾前,終於完全收複了因夜襲而丟掉的陣地。而叛軍炮兵怕黑燈瞎火地打到自己人,沒有進行任何掩護性質的炮擊。


    在解決掉叛軍後,大多數林肯營、英國營和愛爾蘭連的官兵們都開始打聽:“第三混合旅的同誌在哪裏?我們怎麽一個都沒有見到?”


    打聽的人中甚至包括第15旅的旅長。當時他的警衛部隊正和數倍於己的敵人交戰,突然就聽到林肯營的陣地上傳來歡唿聲,然後叛軍就開始撤退。他猜到了有援軍抵達,於是立刻指揮部隊進行反擊,順便通過電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已經徹底束手無策的英國營政委哈利:“好消息,哈利,第三混合旅的人提前趕到了!堅持住,我們已經開始反擊了!”


    電話那頭的哈利長舒了一口氣:“太險了,再晚個五分鍾就全完了。”


    結果一直到叛軍全部被趕出去,也沒有“第三混合旅”的人和他接洽換防事宜。直到今晚的明星人物,德內爾、華金和亨利在麥可爸爸營的戰士們的簇擁下來到旅長的身邊。


    “不用找了,旅長閣下。”亨利帶著自矜的微笑將步槍背到身後,左手拍著德內爾的肩膀,右手拍著華金的,對眉頭緊鎖的15旅旅長說道,“第三混合旅就是我們。”


    “你們?”


    “就是我們八個人。”


    “確實如此。”見旅長因驚訝而愣住,愛德華上尉出麵為他們作證,“隻有他們這麽幾個,所謂第三混合旅都是他們編出來騙叛軍的。”


    “也不全是。”德內爾插嘴道,“我們的確有一個第三混合旅的軍官。”


    周圍爆發出一串友善的哄笑。


    “好樣的,謝謝!謝謝!德內爾同誌,你挽救了國際旅!”旅長激動地緊緊握住德內爾幹瘦的雙手,隨後狠狠擁抱了年輕的華金,最後給三人中間的亨利一個熊抱,“還有你,亨利,見到你我可真他媽的開心!”


    “我也是,剛跟同誌們道別,沒想到這麽快就再見麵了啊——”亨利倒吸了一口冷氣,“你快鬆手,我腰疼!”


    劫後餘生的官兵們再次笑成一團,旅長尷尬地鬆開了雙手,隨後給了他胸口一拳。


    笑過之後的亨利恢複了認真的表情:“今天的事情全靠德內爾同誌,是他指揮我們從後方打到這裏,他救了我們所有人。”


    “我知道,就你小子還沒這本事。”旅長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亨利,隨後看向了德內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為我們做了這麽多,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你,目前我們能做到的就是把你安安全全護送迴法國。”


    “我還有任務沒有完成。”德內爾婉拒了旅長的提議。


    “我知道,我會留幾個誌願者帶著武器在巴塞羅那等你,一直等到九月份再離開,保證不會有任何人阻攔你帶巴斯蒂安離開西班牙。”


    “感激不盡。”為了避免麻煩,德內爾沒有再次推辭。


    “那就好。”旅長點點頭,隨後轉向了他的士兵們,“戰士們,清點傷亡,重構防線!還有四個小時,真正的第三混合旅的同誌們就會接替我們的防線,一定不能再讓叛軍偷襲得手!”


    雖然叛軍一夜之間偷襲兩次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是國際旅的官兵們還是返迴了各自的陣地。


    “第三混合旅?居然是他們?”德內爾對援軍的番號感到詫異,“他們連基本的訓練都沒有完成吧?!”


    “我不了解,但是如果真是這樣也不奇怪。”旅長眉頭緊蹙,輕歎了一聲便轉移了話題,“巴斯蒂安真的在戰線那邊?”


    “很有可能。”


    “那可糟糕了,相信你也能看得出來,攻勢已經失敗了,你準備怎麽辦?”


    “我準備把華金還給第三混合旅,然後自己穿過陣線去那邊打聽。本來計劃渡河把這家夥送過去的,但既然何塞旅長他們要過來,我就在這裏等著吧。”德內爾說道。


    在一旁旁聽的亨利有不同的看法:“我覺得你還是過河比較好,過河,然後從別的地方到叛軍控製區。從這裏過防線太危險,叛軍可能根本就不管青紅皂白直接把你槍斃,更何況,我們沒法求證敵人是不是知道你曾給我們當過顧問,如果他們知道,你過去就是自投羅網。”


    德內爾承認亨利的說法很有道理:“那麽你有什麽建議嗎?”


    “先過河,無論是從上遊還是從下遊過去都有辦法……這樣,你跟我們一起走,過河之後,我們幫你找輛車去下遊遠些的地方,找個不那麽緊張的方向過河,你也方便跟叛軍交涉。”


    旅長還想了另一個主意:“你就說被共和軍抓去強製勞役了,直到被法國記者看到作了證明後才被放出來,這也就解釋了為啥你的衣服這麽髒。”


    “行,謝謝!”


    “扯什麽呢!該是我們謝謝你!”亨利親切地拍著德內爾的後背,“現在就走吧,天亮了就要挨炸了。”


    於是,幾個人便向15旅的同誌們告了別,隨後再次踏上離開甘德薩前線的道路。


    德內爾悄悄點了人頭,發現8個人一個不少,不由得鬆了口氣。


    “對了德內爾。”一直插不上嘴的華金用法語提醒德內爾,“別忘了把路條撕了扔掉,被叛軍發現的話,你肯定就沒命了。”


    “哦,對。”德內爾恍然大悟,便從挎包中取出那張拉莫斯找42師給他開的路條,撕成碎片後,找了個火坑扔了進去。


    “這麽謹慎的嗎?”亨利吐槽道。


    “我曾經從水坑裏撿到過德國人的文件,我可不想讓敵人撿到我的文件再來揍我。”


    德內爾一直等到文件在火坑中徹底化為灰燼,才放心離開。


    這次行軍一路風平浪靜,並沒有節外生枝。當一行人趕到河邊的時候,發現已經大量共和國士兵已經聚集在埃布羅河西岸。工兵正在伐木修橋,供重武器通過,而普通步兵則帶著步槍或機槍乘坐木筏過河。


    稀疏的火把、幢幢的人影、槍械的碰撞與軍人的腳步聲令人隨之緊張起來,華金與德內爾對視一眼,接著走到了那些士兵的身邊,用西班牙語向他們詢問番號,得到的迴答不出所料,這就是第三混合旅。


    “何塞上校在什麽地方?拉莫斯上尉呢?(西班牙語)”


    “旅長還在指揮工兵架橋,拉莫斯上尉應該馬上就要來了。(西班牙語)”


    那個士兵迴答了不多時,新一批共和軍士兵已經乘坐木筏渡過了河。德內爾和華金不太費勁地在來人當中找到了拉莫斯——似乎是為了給部下指示目標,拉莫斯自己舉著火把站在木筏上,別提有多顯眼了。


    “拉莫斯上尉!”華金在人群裏向拉莫斯揮手。


    聽到了炮兵少尉熟悉的聲音,拉莫斯不等木筏完全靠岸便撲通一聲跳進水裏:“是華金嗎?”


    “是我!”


    “德內爾呢?”


    “在我身邊!”


    德內爾聽不懂西班牙語,但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於是便舉手向拉莫斯示意了一下。


    “你們這兩天去哪裏了?”拉莫斯換成了法語,大聲詢問著二人,趁華金還在說明的時候,又換成西班牙語向部下下達集合的命令。


    “我們一直在第15國際旅幫他們打仗。”


    “我就說嘛!”拉莫斯笑笑,“第15國際旅的人哪有那麽厲害,果然是找到了幫手!”


    “我他媽竟無法反駁。”亨利少校不爽地嘀咕了一聲。


    德內爾迴頭看了一眼亨利,勸慰道:“作為誌願兵,你們幾乎能達到法軍的平均水平,這已經很不錯了。就你今晚的表現,就算不考慮戰功,單純是這種去而複返的戰鬥精神,我肯定會申請讓你加入榮譽軍團。”


    “那我可感激不盡了。”亨利輕笑一聲,“你拿過榮譽軍團的勳章嗎?”


    “拿過兩次。”


    “這玩意還能重複拿?”


    “拿了一次,被擼了,又拿了一次。”


    德內爾平淡的迴答卻讓亨利大吃一驚,他咽了口唾沫:“我的天,你的經曆可太豐富了,一會能告訴我你在大戰裏都幹了些什麽嗎?”


    “我跟大家幹的事情沒什麽區別,殺人,避免被殺,僅此而已。”德內爾不知道怎麽,仿佛剛上來談興又立刻消失了,似乎是想到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事情。見此,亨利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隻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和德內爾一起迎接拉莫斯的到來。


    華金向拉莫斯敬了個禮,隨後用法語向他介紹道:“這位是第15國際旅的亨利少校。”


    “您好!”拉莫斯嚴肅地敬了個禮,在亨利迴禮後,和他握了手,“我聽說了您的事跡,共和國的嘉獎就在河對岸何塞旅長那裏。”


    “我過河後去找他,拿上嘉獎,然後迴家。”亨利故作輕鬆,但語氣中的落寞和不舍是誰都能聽得出來的。


    “西班牙人民感謝你的貢獻!”拉莫斯再次敬了一個禮,和亨利客套完之後,他轉向了看上去十分狼狽的德內爾,“你呢?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了嗎?”


    “巴斯蒂安可能在離甘德薩不遠的山區,巴特阿、博特與甘德薩的三岔路口附近有他們的行蹤。”


    “所以你打算迂迴過去?”


    “嗯。”


    “那就趕緊的吧,先過河再說,再不走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挨炸了。”拉莫斯迴頭叫來了自己的傳令兵,“給他們八個人安排兩個木筏,要質量牢靠點的!(西班牙語)”


    “是,上尉同誌!(西班牙語)”


    “給華金找身衣服,讓他跟你一起去吧。”拉莫斯提議道,“你自己去太危險,不懂西班牙語還指不定遇到什麽情況,正好華金口音就是比利牛斯山那邊的,說是法國味的西班牙語也不為過,更何況他手上也沒多少摸槍磨出的繭子,不太容易引起懷疑。”


    “我也是這麽想的。”華金笑著看了一眼德內爾,仿佛在說:看,就說我的上級不會阻止我吧!


    “你們難道不缺炮兵軍官?”


    “不缺了,我們的炮兵全沒了。”拉莫斯歎了口氣,“而且關於馬爾科的事情,這事已經解決了。”


    “怎麽?”


    拉莫斯神情複雜地叉著腰,扭過頭看了一眼仍在遭受炮擊的埃布羅河上遊陣地,迴答道:“42師的渡河部隊已經全軍覆沒,所有跟馬爾科有關的人都死了。”


    “啊。”德內爾發出了一個毫無意義的語氣詞,過了十幾秒才繼續說道,“我知道了。”


    拉莫斯默不作聲地將幾人送上木筏,在即將告別的時候,他提醒德內爾:“過河後去趟何塞上校的指揮部,他那裏有你的一封信。”


    “嗯。”德內爾站在木筏上輕輕點頭,“祝你好運,再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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