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此次出行,除了林子怡之外,沒有帶任何人。

    馬進良雖是心腹,但雨化田此次出行與以往不同,倘若連他都無法招架,那馬進良跟去也是無用,反而會壞事。

    於是,雨化田就頂著馬進良哀怨的眼神,十分淡定地翻身上馬,順便對林子怡說道:“把那隻鸚鵡給我丟迴去。”

    林子怡提著維克多買買提,努力爭取一下,“它自己一個鳥呆在府裏多沒有安全感啊。我剛和它親近不久,還沒教會它說話呢。再說,帶著它去也有用處啊!”

    雨化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懷疑道:“哦?它有什麽用處?”

    林子怡剛剛那句完全就是隨口胡說,沒想到雨化田會細問,便一時卡殼,磕磕巴巴道:“呃,那個,恩……給你做保障啊。民間有說法撒雞血能驅鬼,萬一我不在,你見著鬼了,它能保護你啊。雖然算不上家禽,但好歹帶翅膀嘛。”

    雨化田:“……”

    雨化田:“丟迴去。”

    林子怡:“……哦。”

    林子怡戀戀不舍地將維克多買買提交給馬進良,囑咐道:“要記得好好照顧它。”

    馬進良:“……”

    剛剛說要拿這鸚鵡灑血驅鬼的人,說什麽好好照顧啊……

    馬進良在心中默默吐槽,不發一言,將籠子接過。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個灰撲撲的鸚鵡,雖然他有聽說這隻鳥是從海外進貢來的,但他看來看去並不覺得這種鳥有什麽特色。

    它轉了轉脖子,兩隻圓滾滾的雙眼盯了他一會,開口道:“貴妃娘娘你吃點嘛?”

    馬進良:“……”

    雨化田對林子怡頗為喜歡這隻鸚鵡,感到有些不解,“你喜歡那隻鸚鵡?”

    “也不是。就是感覺挺新奇的。”林子怡慢吞吞地迴答道,“我這種身份見到的大多也都是同類嘛。因為修成了妖才能口吐人言,所以見到這種完全沒有成妖潛質,還會說話的,難免就好奇一些。”

    林子怡頓了頓,接著解釋道:“不過,就算那隻鸚鵡就算不會說人話,我也能和它交流啦。就像和你胯下這匹馬……”

    雨化田麵無表情地截斷她的話,“你再同我說這匹馬會說話,我就把你丟迴去。”

    林子怡:“……”

    林子怡:“騎著馬還不讓馬說話了,怎麽這麽霸道。”

    雨化田:“……”

    林子怡對騎馬這事似乎有所顧忌,手指絞著馬繩,卻隻是站在那裏,並沒有想上去的意思。

    雨化田瞧出不對,嗤笑一聲,問她,“我當你什麽都不怕。難道你怕騎馬?”

    林子怡含含糊糊地說:“倒也不是怕,就是可能不太合。上次作死,騎了一下白龍馬,讓它十分剛烈地尥蹶子把我摔下來了。萬一這馬再摔我一次怎麽辦?”

    雨化田沒聽說白龍馬是什麽馬,安撫道:“這馬性格溫順,應當無事。”

    林子怡明顯不信,嘟囔道:“白龍馬看起來還斯斯文文,性格溫順呢。尥蹶子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

    雨化田估算了下時辰,覺得再這樣耽擱下去,傍晚怕是隻能在荒郊野外度過了。於是,他直接伸手一撈,便將林子怡抱上了馬,對著驚疑不定的林子怡,淡然道:“坐好。”

    林子怡倚在雨化田的懷中,聞到了淡淡的薄荷香。她眨眨眼,小心翼翼問道:“要是這馬尥蹶子,把你也摔下去了怎麽辦?”

    雨化田將她坐姿擺正,手指握住韁繩,“它不敢。”

    林子怡拍拍馬脖子,“聽到沒?你家雨大人發話了,尥蹶子會把你做成馬肉幹。”

    棗紅色大馬趾高氣昂地仰著頭,嘶鳴一聲,表示對林子怡這番話的不屑。

    雨化田所聽到的隻是它的嘶鳴,然而林子怡卻在它嘶鳴之後,轉過頭來告狀道:“化田兄它說我狐假虎威!它在你胯下久了,居然連成語都學會用了!”

    雨化田:“……”

    雨化田:“它無論說了什麽都不必告知於我。”

    他頓了頓,覺得重點有點不對,便重新聲明道:“別隨隨便便用胯下這個詞,很怪。”

    林子怡“噫”了一聲,“化田兄你心好汙啊。”

    雨化田:“……”

    到底是誰心汙啊。

    馬蹄在青石板上踏了幾下,便緩緩向著城門進發。

    這匹馬隻是在最開始有些不忿,如今已然變得十分溫順。

    但林子怡坐在上麵還是頗為膽戰心驚,不知它什麽時候會瘋狂尥蹶子。

    雨化田見她如此,不由問道:“你當年騎白龍馬可是做了什麽事,惹怒了它?”

    林子怡迴想了一下,納悶道:“我覺得沒有呀。可能是因為他曾經是龍王三太子,現在雖然成了馬,但心中仍有驕傲。所以我一個妖騎在上麵,他感覺心理不平衡吧。”

    雨化田:“……”

    為什麽龍王三太子這麽顯貴的身份,會變成一匹馬?

    林子怡就算如今迴想起來當時騎馬的場景,也想不通本來溫溫順順答應讓她騎上來的白龍馬,為什麽忽然就憤怒地尥蹶子了。

    她記得當時自己四處遊曆,覺得荒郊野嶺也呆夠了,想要體驗體驗人類生活,便拿著銀子住進了一家客棧。

    林子怡見今夜是滿月,便想著學學那個書生,下樓買點小酒賞賞月什麽的,過過比較文雅的生活。哪曾想剛下樓路過小院,便見到孫悟空叼著一根草,蹲在馬廄旁望月。

    林子怡:“……你們什麽時候住得起客棧了?”

    孫悟空轉頭瞧了林子怡一眼,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出現。他將口中的枯草呸到一邊,站起身來慢吞吞地說道:“這個地方作妖,縣丞聽聞師父是從東土大唐來的高僧,想讓我師父除妖,就請我們來這裏住了。”

    林子怡聞言嫌棄道:“你師父就會作妖,哪會捉妖?”

    孫悟空頗為意外,看著她問道:“怎麽感覺你不太待見師父?”

    “禿驢這種挑戰我審美觀的存在我都不太待見。”林子怡隨口迴答一句,頓了頓,義憤填膺道,“而且上次打白骨精把你趕跑那事,我現在還記得呢。”

    孫悟空失笑道:“我都不介懷了,你怎麽還記這麽久?”

    林子怡翻了個白眼,“不管。他欺負你,我不待見他。要不然我上去揍他一頓,你當沒看見?反正最近這邊鬧妖怪,他也不知道是誰揍的。”

    孫悟空無奈搖頭,笑著說:“他是我師父,你要揍他,我怎麽可能當沒看見。”

    林子怡思考了一下,“恩……那你看著我揍?”

    孫悟空:“……”

    孫悟空:“……那個更糟糕好麽。”

    孫悟空瞧她一臉憤憤不平隻覺得想笑,估摸著再提師父,她真能擼袖子就往上衝,便轉移話題道:“你怎麽也來這裏了?不是已經找到了那個恩人的轉世,怎麽不呆在他身邊?”

    “報恩也不需要時時刻刻都守在身邊的嘛。”林子怡攤手,“本來也想帶著他一同遊曆的。不過,現在人界世道這麽亂,他本來從前就是當官被貶的。出來之後看到現在這種亂象,本來心態都調整好了,又該胡思亂想了。”

    孫悟空點點頭,上下看了看林子怡,好奇問道:“你是如何報恩的?”

    林子怡聞言有些尷尬,“平時陪他練練字,養養花,賞賞月,彈彈琴,散散步,聊聊天。大概,恩,就這些。”

    孫悟空:“……”

    林子怡看孫悟空不知該怎麽評價的表情,連忙補充道:“恩人他說這樣就足夠了,他不要別的。”

    孫悟空的表情還是很微妙,“那個凡人覺得如此便好,那也可以。倒是讓你輕鬆許多。”

    林子怡讚同道:“不僅輕鬆許多,我的文化水平還上升了,順便陶冶了情操。現在有事我都輕易不動手,平和看待。”

    孫悟空:“那你剛剛還想揍我師父?”

    林子怡:“……”

    林子怡:“……然而能動手就盡量別吵吵。”

    孫悟空:“……”

    林子怡瞧了一眼在月光之中顯得尤其顯眼的白龍馬,遲疑問道:“這是你師父的坐騎?”

    孫悟空順著瞧了一眼,覺得白龍馬也算是,便點點頭。

    林子怡躊躇一下,“它咬人麽?”

    孫悟空:“……”

    孫悟空本來想說“你傻麽”,但又想到林子怡即使遊曆也是在山間,估計很少見到馬,便換了句,“……脾氣不好,可能會吧。你要做什麽?”

    林子怡眼含期待,不住地瞄著白龍馬,“我想騎騎看。我看那些凡人騎在馬上都蠻威風的。除了你師父,你師父很慫。”

    孫悟空無奈看她一眼,覺得按照她這個性格,以後每句話估計都要黑他師父一次。

    白龍馬雖然現在性子溫吞了,但從前畢竟是龍王三太子,應該不會讓一個妖騎在他身上。

    然而沒想到,白龍馬隻是甩頭瞧了林子怡一眼,便踏著馬蹄向前走了兩步。

    林子怡不明所以,歪頭瞧了半晌,轉頭問孫悟空,“它,這是什麽意思啊?”

    孫悟空一抬下巴,輕巧地說:“傻子,它同意了。你還傻站著做什麽?”

    林子怡上馬的姿勢簡直就像豬八戒想從水缸裏竄出來那般艱難,然而她還堅持想像一個人類那樣上馬,不肯使用咒術。

    孫悟空雙臂抱胸,靜靜地看了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提著她的領子,直接將她拽上了馬。

    林子怡顫顫巍巍地擺正姿勢,望向四周,興奮地比劃著孫悟空的身高,“大聖你看你看,你才到我腿。”

    孫悟空咬著草杆,含糊不清地迴道:“你幼不幼稚。”

    林子怡對白龍馬尥蹶子之前的記憶就到這兒了。

    後來她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就惹白龍馬不開心了,直接一個兩腿倒立,就把她摔了下去。

    好在她掉下去之前變迴了原型,有厚厚的毛皮墊底,也沒有傷到哪裏。

    林子怡此番前去金華,目的和剛開始截然不同。

    她原本是想著從那個妖怪的手中把魔器搶迴來,趁著她勢力壯大之前,越早越好。

    然而後來知道這些妖怪搞群聚小活動,還鬧得頗大,她就打算等那些愛降妖除魔的道士前來收拾他們一番之後,再帶著雨化田去趁亂將魔器拿迴來。

    就算那些道士想要帶走魔器,雨化田這個身手也能將魔器奪迴來。

    畢竟道士所修的法術對妖鬼有效,而對人無效,雖然修習劍術,但終究也達不到雨化田這個水平。

    所以,林子怡並不急於趕去金華,而是騎在馬上,慢悠悠地看著風景。

    慢行自然也有慢行的好處。一路上林子怡聽說了許多見聞。

    比如說,金華最近不安寧,附近有個破廟據說鬧鬼,已經有好幾人喪命於此。官府查不出什麽,現在正在召集能人異士前來相助。

    再比如,有人見到天墉城的弟子在離金華相隔不遠的鎮子出沒。

    林子怡聽到這些消息,油然而生出一種自己掌握全局的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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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總覺得自己有些理解雨化田總愛部署籌謀的心理了。

    日漸西沉,已是傍晚。

    他們牽著馬打算來到一個縣城落腳,然而剛進城門,雨化田卻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這裏並不是什麽偏僻的小城鎮,但卻沒有屬於縣城的熱鬧。家家門戶緊閉,街道也無人擺攤叫賣,冷風刮過,有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林子怡也注意到了這種情況,微微蹙起眉頭,沉思一會道:“看這場景,估計是鬧妖怪。”

    她說完,歎了口氣,“真是的。趕個路還不消停。也不知道是不是能交流的,萬一來個‘我不聽我不聽’的小妖精,多糟心啊。”

    雨化田:“……”

    向前走了幾步,便看到對麵有個客棧高懸著大紅燈籠。在燈籠下,有個小二哥模樣的人,仿佛在懼怕什麽一般畏畏縮縮地站在那裏,卻又不選擇迴去。

    林子怡站在原地,納悶地看了一會,“他在那撒麽啥呢?”

    雨化田沉默片刻,決定不恥下問,“撒麽是什麽意思?”

    林子怡指了指店小二,“就他那個賊眉鼠眼四處張望的樣子。”

    雨化田想了想,評價道:“……還挺生動。”

    他們在這邊交談,店小二也注意到了他們,仿佛看到救星一般衝了過來,大聲道:“二位是要打尖啊?還是住店啊?”

    雨化田不動聲色拉過馬繩,避開店小二想要將馬牽走的手。

    店小二有些尷尬,但還是十分熱情地說:“店裏寬敞幹淨,最適合遠道而來的行者休憩了。不如二位隨我進去看看?”

    林子怡懷疑道:“你這樣也太熱情了。話本裏說這麽熱情肯定是黑店。”

    “話本裏的話哪是能信的啊姑娘。”店小二看著兩人不為所動,隻好無奈地低聲說,“實話跟二位說了吧。咱這縣城啊,最近出了點反常的事,大家都說是出了專吃人心的妖怪。這事傳到了外麵,嚇得那些人也不敢來了。客棧自然也就蕭條了。今日掌櫃的發怒,說一定要我找些客人過來,否則就要扣我工錢。”

    店小二說完可憐兮兮地說:“二位就當可憐可憐我,來我們客棧住下吧。”

    雨化田瞧了一眼林子怡,低聲問道:“你打算如何?”

    林子怡看著客棧周圍瞬間升騰而上的妖氣,慢吞吞點頭,說:“反正也沒有落腳的地方,就住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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