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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封城自中秋這日,每日都有人被拉上刑台,當著全城百姓的麵或是淩遲或是斬首。


    每一次,賈琮都親自坐鎮刑台,原本放置在劍匣中的打王金鐧,這是十幾日一直被賈十一懷抱於胸前。


    似乎是在告訴眾人,律法威嚴,上至宗親下至黎民,犯案必懲,無一例外。


    就連海剛峰海老爺子,都被賈琮的鐵血手段給鎮住了。


    等到他交給賈琮的那卷名單上的人均被按律嚴懲之後,金鄉衛竟然又押著將近三百的不法士紳來到了開封城。


    “永豐侯,這些人是……”


    “老大人不會以為隻有那些宗親勳貴,以及那些不法官員能辦成如此‘大事’吧?”


    賈琮從桌案上翻了一會,抱來了厚厚一遝案卷卷宗。


    “這些是協助劉泗等人偷換治河材料,洗白治河銀兩,或是直接參與掘堤毀滅證據的幫兇。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黑了心不拿百姓當人的畜生!”


    這樁大案的背後,肯定是有河南士紳集團參與的。


    此事海剛峰也清楚,不過他原本是打算等到送走了賈琮後,他自己再慢慢調查處置,不想賈琮早就在緝拿劉泗等人時,就開始布局調查了。


    或許是這刀子落的太快,嚇住了不少躲在暗處的漏網之魚。龍禁衛還沒怎麽調查呢,就有涉案不深的人忍不住偷偷跑到賈琮那主動請罪了。


    “一共兩百七十八人,死罪一百二十一,餘下之人,最輕也該發往軍前為奴。老大人就不用管了,晚輩一不做二不休,就一同處置了。”


    啊?


    “還要殺?”


    賈琮看向擺在桌案上的劍匣:“當然,這一迴本侯要讓世人看明白了,這老百姓的命也是命,有人在乎!”


    刑台上的血還沒幹透,城中的布告欄又貼上了白色的布告。


    當賈琮重新坐在監斬台上時,神色更加肅穆冷漠。


    “持打王金鐧、奉天翊運推誠永豐縣侯布告天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凡有違律法者,依法懲處……”


    “時辰已到,行刑!”


    刑刀之下,所謂刑不上大夫已然成了過去。


    賈琮用強硬的手段,在開封府將自己塑造成了律法的堅定維護與執行者。


    打王金鐧從魏文正公的手中傳至他的手中,已經由監察百官穩定朝綱的角色,轉變為天下百姓的守護神器。


    等到消息傳到京城時,整個朝堂似乎都噤了聲,連一本彈劾賈琮的奏本都沒有。


    眼見女婿被人私底下冠上了“屠夫”、“殺神”的名號,林如海非但沒有覺得憂心,反而專門寫了一封信送去了開封府。


    少年時做孤臣,中年時開始經營屬於他自己的勢力,這才是獨屬於賈琮的為官之道。


    這是林如海的想法,但卻不是賈琮的想法。


    賈琮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他這一次用鐵血的方式震懾天下,不過是因為他與這世上之人對待人命的看法不同,見不得有人拿人命當草芥罷了。


    ……


    今年的雪來的稍晚了些,大水退去之後,賈琮用了整整三個月走完了虞城、夏邑等四縣。


    有朝廷源源不斷的錢糧人力支持,災後的重建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雖說主城還無法做到完美的重建,但有工部送來的人手,加之賈琮親手繪製的規劃圖,一切都是穩步向好。


    臘八節,賈琮在安置營給百姓發放完臘八粥,夜裏悄悄登上了迴京的官船。


    就連代庭都不知道賈琮已經離開,估計等明日他看到放在他案頭的書信後,才會發現永豐侯的營房已經空了。


    “這次迴去,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小三爺是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這些日子小三爺每日隻睡三個時辰,公務又如此繁重,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賈十一將火爐燒得更旺了些,好讓船艙更加暖和。


    床榻上的賈琮,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臉上不健康的紅色顯露出了他此時正生著病。


    “若是少夫人知道三爺不拿身體當迴事,估計又要揪三爺你的耳朵了。”


    賈琮訕笑一聲,接過了賈十一遞過來的湯藥,皺著眉頭咕咚咕咚的灌進了嘴中。


    真他娘的苦!


    “我發現了一個問題,以往我都是想辦法從製度上、律法上去解決朝中出現的問題。”


    漱口之後,他才跟賈十一絮絮叨叨的說:“這一次河南之行,卻發現想要真正解決那些弊政,似乎僅從製度上、律法上進行革新,永遠隻能解決表層的問題。更深層次的,似乎是思想上的落後。”


    賈十一搖了搖頭:“三爺說的這些,我聽不懂,咱家估計也就少夫人能明白三爺的想法。”


    你跟我一個耍刀子的說這些,不是為難人麽?


    賈十一翻了個白眼,將自家三爺重新塞進被窩中:“三爺還是先好好休息,等迴了京,再跟少夫人說這些吧。”


    這倒是……


    賈琮也意識到了自己真是糊塗了,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船身的起起伏伏。


    就像是在思想的大海中探索般,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這一趟迴京之路,沒有半點波折。


    高掛永豐侯大旗的官船,暢通無阻,沒人敢去碰“殺神”、“人屠”的黴頭。


    臘月二十三,小年。


    京畿的雪下的不是很大,天快黑時,二狗子在看到賈十一帶著親兵,護送馬車出現在街口時,不敢置信的揉了揉雙眼。


    “哎呀,三爺迴來了!”


    “快快往府裏傳信,咱家三爺迴來了!”


    ……


    老太太的眼睛似乎更加模糊了,不過身子骨還算硬朗。


    摸了摸賈琮的頭,將其扶起後這捏捏,那摸摸。


    “你這猢猻,一去竟去了這麽久。瞧瞧,又瘦了這麽多!”


    賈琮扶著老太太重新落座,笑說道:“瘦就瘦吧,孫兒這迴可給咱家攢下大功德了,數十上百萬的河南百姓因孫兒的決策免遭洪災,孫兒用這大功德來換祖母長壽安泰,怎麽著也得換來長命百歲不是。”


    老太太臉上的褶子都帶上了笑意,輕輕拍了拍賈琮的手背:“一百歲?那我不成了老妖怪?隻願你們過得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呆、呆~


    黛玉懷裏的麒麟兒突然衝賈琮喊著呆、呆,逗得老太太笑出了聲。


    “瞧瞧,我還想著會認生呢,不想還真是父子連心,麒麟兒竟然還知道這黑黝黝的猢猻是他爹爹呢。”


    賈琮從黛玉手中接過衝他伸出小胖手的兒子,吧嗒往小胖臉上親了一口,哈哈大笑。


    “看來這孩子跟孫兒一樣聰明,才這麽大點,竟然都會叫爹了。”


    黛玉嗔怪道:“兒子聰明不聰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隻要是家裏紋飾雕刻麒麟的物什,他都會喊爹。”


    哈……


    賈琮低頭看了看自己官袍上繡著的金色麒麟,又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


    “我兒真聰明,這點真隨他爹!”


    ……


    賈琮這一次迴京後,很快就發現京城似乎變得安靜了許多。


    離京前還在為禮法之爭打出狗腦子的朝堂民間,似乎一下子變得和諧了許多。


    太子爺已經在忙著監國之事,新政在有條不紊的持續推進,在宮中繳旨後,他還專門往皇城的各部司轉了一圈。


    直到林老爺有了閑暇,與賈琮說起這事時他才明白,原來是他在河南殺的太狠,把京城的文武還有那些士紳大儒都給嚇住了。


    “不想這鐵血手段還有如此效果……”


    迴到家的賈琮跟黛玉說起了這件事,黛玉卻道:“你這一殺,讓他們想起了太祖爺。當初太祖爺就是靠著這等鐵血手段,整整數十年,幾乎無人敢在朝中鬧事。不過這都隻是暫時的,誰也不知道開封城的血,能被人記住多久。”


    賈琮抱著兒子,讓麒麟兒在自己的肚皮上愉快的玩耍。


    他笑了笑說:“無妨,暫時就暫時吧,我也不認為靠著鐵血手段就真能做到吏治清明、海晏河清。”


    “十一叔說你在迴京的路上又犯傻了?每日不是在船艙發呆,就是嘀嘀咕咕說什麽思想建設。”


    黛玉發現自己的丈夫這迴迴來後,整個人都好像變了。


    不是說外貌上的變化,而是賈琮整個人給她的感覺。


    似乎有點像當初的魏老爺子,以及前些日子在國子監講學的周炯老大人。


    明明是個少年郎,卻有了經世大儒的氣質。


    聽到黛玉詢問起了這個,賈琮也來了興致。


    正如賈十一所言,這個世上若是有個人能與自己在思想上同步,似乎也隻有林姐姐一人而已。


    便是嶽丈大人,都無法跟上他的思維。


    他翻身坐起,將兒子摟在懷裏,跟黛玉說道:“我確實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林姐姐你幫我參謀參謀……”


    《禮記》有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這就是賈琮在這些年的經曆中,不斷尋找並開始逐步完善的道。


    “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琮哥兒,立言,非大毅力大學問不可得。你真的想清楚了?”


    黛玉聽完了賈琮的講述,眼中既有欣賞、崇拜、激動、與有榮焉,亦有擔憂與心疼。


    擔憂的是立言這件事定然會遭到整個士林的質疑,甚至可以說,百年、千年之後,都可能毀譽參半。


    同時她也在心疼賈琮,賈琮如今就有了立言的想法,那是因為他經曆了太多事,而且是不斷衝擊他思想的大事。


    特別是這次的河南之行,那一次次的監斬,一樁樁案子背後的汙穢,都像一柄重錘,不斷的捶打著賈琮的思想。


    重壓之下的反彈,促使賈琮思想在不斷的改變升華。


    “伱真的想清楚了嗎?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嗯,我覺得,我想清楚了。”


    賈琮鄭重點頭,斬釘截鐵的迴道:“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治國如治人,人之疾,若深入骨髓,神醫難救。國之疾,亦是如此。如今國之疾還在腸胃,我想試一試能不能找到這火齊之法。”


    “那我幫你!”


    黛玉握住了賈琮的手,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兩人自幼相識相知,又攜手同行曆經諸多事,早就心有靈犀,這一迴又豈能放任賈琮獨行?


    賈琮反握住黛玉的手,笑道:“有林姐姐陪我,就算與全天下為敵又有何懼?”


    ……


    永豐侯賈琮在河南殺的人頭滾滾,用血水把開封城洗了一遍。


    朝中的文武原本以為這位小爺迴京會令朝堂風聲鶴唳,不想通政司竟然收到了賈琮的告假奏本。


    “無限期告假?”


    太子爺人麻了!


    “你竟然也要丟下我一個人?”


    望著桌案上一遝又一遝的折子,劉弘看向賈琮的目光越發幽怨了。


    “這一趟河南之行,我發現咱們之前所有的手段都隻是在給國朝裱糊一層又一層的紙,等到內裏徹底腐朽時,外層裱糊的紙再堅固美觀,也會轟然倒塌。”


    劉弘第一次見到賈琮如此肅穆的表情,不禁坐直了身子,就像是聽幾位師傅講學一般,傾聽賈琮的解釋。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四哥,這修身二字是排在第一位的。但這修身修的到底是什麽?是所謂忠孝仁義禮智信?這七個字,太過籠統了。”


    “在我看來,修身修的是人的思想,就像孔聖人,仁,仁者愛人等等,這是屬於以孔聖人為代表的儒道思想。我現在要說的,就是獨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思想。”


    “四哥覺得,國朝的官吏如何?或者說,曆朝曆代的官員,他們是秉持什麽樣的想法當這個官的?”


    “劉泗死之前,我是親自去審的。當時我就在想,他們這些人,為何敢去貪治河的銀子?他們怎麽敢掘開洛水大堤?”


    “後來才發現,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自認為高人一等,甚是不在乎黎民百姓的死活。”


    “這是不行的,這種人若是多了,哪怕國朝有強大的軍隊,有先進的武器,到最後也會從根上爛掉,被無法再忍受欺淩壓迫的百姓掀翻。”


    “我覺得咱們一直有個誤區,一直在不斷的完善製度,完善法律,卻從未想過去加強朝廷官吏的思想建設……”


    這是一件劉弘從未想過的事,一直等賈琮說完,他都沒有完全理解。


    “琮哥兒是說,你要著一本關於為官之道的書?”


    賈琮搖了搖頭:“不是為官之道,也不是著一本書。我沒那麽大的本事,隻是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將先賢的思想進行整合,汲取其中的精華,再進行一些創新,去嚐試強化國朝官吏為國為民之意誌,在思想上武裝大夏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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