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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二爺的成長,真可以說是一夜長成。


    自從他走出了榮國府,他發現自己對很多事情的看法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其中最大的變化,就是他對人的看法。


    以前的時候,隻要是長得好看的,無論男女,寶玉都會覺得這種人肯定是好人。


    可隨著他走出榮國府去交際,很快就敏銳的發現了問題。


    原來在美好的皮囊下,有些人真可以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甚至能幹出讓他難以想象的惡心事。


    文會中結識的翩翩君子,表麵上風度翩翩風光霽月,背地裏卻幹著欺壓良善擄掠女子的勾當。


    詩會上出口成章的儒雅書生,竟是拿著糟糠之妻節衣縮食積攢的銀錢,心安理得的巴結著公卿之女,毫無愧疚之心的拋妻棄子。


    就這樣的一群人,你別說把孔聖人搬出來,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


    “父親前些天跟我說過,他在浙江任學政時就遇見了很多他難以理解的事……”


    一說起前幾日政老爺拉著他秉燭夜談的事,寶玉就唏噓不已。


    原來他的那位嚴父,內心跟他是一樣的。


    一樣的天真!


    “父親說,他讀了大半輩子的聖賢書,以往從來沒有懷疑過聖賢書上所寫所說的。直到他去了浙江,才明白了一個道理——盡信書,不如無書!”


    寶玉突然長歎了一口氣,衝賈琮與黛玉苦澀的自嘲道:“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以往慣是厭惡那仕途經濟,如今卻也分不清我到底厭惡的是什麽了。”


    這個問題,困擾了寶玉許久。


    今日說出來,並非是想從賈琮與黛玉這求得答案,而是想說明一件事。


    他的手指在那一遝厚厚的辯文上點了點,再次開口說:“就如這些人,你不可以說這些人都是國賊祿蠹,這些人中,有許多是京畿名士,品性高潔。但他們所維護的,卻是我所厭惡的……”


    賈琮心有所感,寶玉應該是寧榮賈家最反感當下禮教規矩的人。


    他所厭惡的,怕是吃人的禮教,是蠅營狗苟的黑暗,是與他那純善天性相悖的一切罪惡。


    所以,在他入仕後,硬是忍著他對仕途經濟的反感,拿起筆來,與他所厭惡的一切進行著對抗。


    但他的努力所獲得的成果是微不足道的,因為敵人太強大了,強大到一國宰輔都要用一次次的謀算來與之對抗。


    唉……


    賈琮心中歎息,寶二爺是生錯了時代啊!


    或許終他一生的努力,都無法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世界。


    “二舅……二叔內心的動搖,不是對聖人之言,而是那些曲解聖人之言的書籍!”


    賈琮都能看出寶玉的內心所想,黛玉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但兩人都是一樣的看法,這個答案對於寶玉是極其殘忍的。或許就連寶玉自己都已經察覺到了,隻是他不願意承認。


    所以,黛玉也沒有講出口,而是轉移了話題。


    “當初琮哥兒與我曾將《論語》進行了重釋,借爹爹的名義送到了魏文正公處。文正公用此書進行了試探……結果寶二哥應該也看到了,年輕一輩的士子還好,那些掌握各大書院的人,幾乎人人批駁。”


    曲阜孔家已倒,但孔家隻是被人推出來的所謂儒家領導者。


    當下理學,真正的領導者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擁有絕大部分話語權的團體。


    他們遍布整個大夏,掌控著大大小小的書院學堂,掌控著大大小小的學社書鋪,掌控著足可以左右聖人言的解釋權權力。


    這股力量的龐大,就是皇帝都難以直接對抗。


    “大相公要重釋聖人之言,就是為了正本清源,讓人們能看到真正的聖道經典。寶二哥,你不是跟這些儒生仕子辯論,伱是在跟整個理學辯論。”


    黛玉的眼中滿是擔憂,她斟酌許久,才歎了一聲說:“這是極其艱難而又危險的事,很可能你會身敗名裂!”


    這是信仰之爭,丟了命都是常事,更別提觸動人家根本利益,潑髒水搞陷害怕是最基礎的操作了。


    賈琮都沒有想過這些,在聽到黛玉的這番話時,才明白周炯老爺子為何再三叮囑,讓他莫要摻和此事。


    原來老爺子是擔心萬一他輸了這場鬥爭後,後繼無人。


    保住了賈琮,就保住了未來!


    想到這裏,賈琮就要去拿桌上的那些文稿,準備毀掉。


    卻見寶玉一把按住了桌上的文稿,抬頭坦然一笑。


    “就算身敗名裂我也要去試試,反正就算輸了辯論被毀了名聲,家裏會差我一口吃的嗎?”


    賈琮心頭一震,與黛玉都是怔怔的看向一副毫不在意的寶玉。


    “寶二哥……”


    “寶玉……”


    或許是這番交談,令寶玉心中的煩悶散去了大半,此時的他頗為灑脫,好似迴到了當初。


    他將那一遝文稿抱到懷裏,溫和的笑了。


    “我又不是非要當官不可,便是輸了,到時候就迴到家裏好好孝順祖母。反正有你們在,哪裏會餓著我,不是嗎?”


    ……


    信仰之爭,是不見血的戰爭。


    短短數日,整個京畿都陷入了誰都沒有想到的紛亂中。


    這場紛亂已經上升到了朝堂,朝堂上的鬥爭在廷推新任戶部尚書時,徹底爆發了出來。


    林如海入閣,自然不能再繼續擔任戶部尚書這等要職。


    皇帝原想的是讓將此事拖一拖,拖到文廉從海外迴京後,讓他擔任財相,卻不想有人在大朝會上提起了此事。


    有些規矩,是皇帝都不能打破的。


    財相空缺,的確會影響朝廷的運轉。既然有人提出來了,而且是一大幫子人在朝會上附議此事,皇帝隻能命中樞廷推。


    可誰也沒有想到,廷推時會出現票數均等的情況。


    “孫慎行是誰?我怎麽聽都沒聽過?”


    賈琮悄悄詢問站在他旁邊的太常寺卿翟思功,他原本以為戶部尚書的官椅子,不是文廉就是戶部左侍郎盛以宏或是戶部右侍郎沈椎來坐。


    可不想突然冒出來一個孫慎行,以高票殺出重圍,與文廉平分票數。


    這個人,賈琮真是聽都沒有聽到過。


    翟思功也是一愣,平複了一下心情後,小聲道:“侯爺或許沒聽說過孫慎行,但他的號侯爺肯定聽到過……神算子孫山!”


    啊?


    孫山?


    神算子?


    “我怎麽沒有聽說過什麽神算子孫山?”


    翟思功也沒想到賈琮連孫慎行的這個名號都沒聽說過,詫異的反問了一句:“天下名士如過江之鯽,但精通算學的名士卻少之又少。侯爺竟然沒有聽說過神算子孫山?讀書的時候,侯爺的夫子沒有講過嗎?”


    賈琮聳聳肩,頗為自傲的迴道:“翟前輩似乎忘了,吾師徐青藤,在下亦是六元及第!”


    呃……


    娘的,這對妖孽師徒,不關注什麽神算子才是正常!


    翟思功幽怨的瞥了賈琮一眼,這才小聲為其解釋起來。


    原來這位神算子孫慎行,早年在戶部擔任過侍郎。


    昭武末年的戶部,餓死老鼠之事算是平常。孫慎行本就是算學大家,很早就發現了戶部虧空對於朝廷的影響,一連上了九道奏疏,想讓太上皇下旨追繳虧空……


    結果可想而知,老聖人理都不理。


    孫慎行一氣之下就掛印而去,迴了廣東老家著書立說,不再理會朝堂之事。


    這一次被人突然提起,其背後有沒有謀算不說。孫慎行的理財之能,是誰都無法忽視的。


    戶部嘛,不會算賬怎麽行。


    文廉雖然文能安邦武能定國,可在算學之道上,他差了孫慎行十八條正陽大街。


    “這位孫山,如此厲害?”


    在賈琮懷疑的目光中,翟思功重重點頭。


    隻聽翟思功說道:“昭武四十七年,高麗、倭國、暹羅、南越等十三國入京朝貢,曾有一場比試。孫慎行以一人之力,對陣十三藩國的算學大家……無一敗績!”


    嘶……


    那確實厲害,不過嘛……


    先等等看,看看這位孫慎行為何會被人突然提出來與皇帝打擂台。


    ……


    第一次廷推票數均等,第二次依舊如此。


    按製,皇帝是有權在票數均等的情況下欽定人選的。


    但在皇帝即將開口時,內閣次輔夏令行呈上了在家休養的周炯之信。


    “廷推之事先放一放,有人對神算子孫山的盛名不服氣啊……傳旨,三日後於國子監設擂,咱們看一看算學新秀與神算子大師的鬥法吧。若孫慎行勝,朕就欽點其為國朝財相!”


    哈?


    還能這樣?


    大殿中一片嘩然,有人不忿廷推如此莊嚴神聖,最後卻要將推選國朝財相的事推到什麽算學比鬥上去。


    可內閣的幾位大佬都沒有站出來反對,他們這些小蝦米嚷嚷了半天,根本無法改變皇帝的心意。


    不過還是有人站了出來,詢問這個不服氣的人是誰。


    卻見皇帝朝著正聽翟思功講故事的賈琮努努嘴:“呐,這個人就是太仆寺卿賈琮。”


    嗯?


    誰喊我?


    賈琮感覺無數雙眼睛看向了他,在他人的提醒下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卻見皇帝根本沒有理會賈琮的懵逼,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還有戶部員外郎薛蘅蕪……”


    ……


    薛蘅蕪就是寶釵,是為方便她在朝中任職,賀崇為其所取的字。


    賈琮在奉命來到周相府上時,寶釵已經在相府候著了。


    周老樣子的腦門上裹著一圈兒白紗,書房中充斥著藥味。


    “您老這不是坑我嘛……哢嚓哢嚓……”


    相府的果子不錯,賈琮拿起桌上的桃子就啃了起來。


    周炯笑了笑沒有搭理賈琮,而是讓人端來茶點,與寶釵說:“你家老爺子既然能推你出來,想來你對於算學是極為精通……”


    “大相公,不是祖父大人推下官出來,是下官自己想向神算子前輩請教請教!”


    寶釵的自信與坦誠令周炯驚訝,愣了下後繼續笑問:“為何?要知道孫慎行的背後,是嶺南學派,甚至是所有想要與老夫打擂的學閥黨人。”


    卻見寶釵點了點頭:“下官知道,但下官不得不站出來。孫慎行下官自小就知道這個人,他的才學下官是佩服的,但他的立場,下官是反對的!”


    哦?


    周炯的興趣更大的,賈琮也停下了啃桃子的動作,不解的看向了寶釵。


    “大相公應該知道,孫慎行是堅定的禁海一黨,而下官的娘家薛家,如今有一半的生意與海貿有關。況且下官是戶部的官,深知戶部如今的情況。不管是文少保還是盛、沈兩位大人出任財相,下官都不擔心。但唯獨孫慎行,於公於私,下官都不想讓他上位!”


    還有一點,寶釵沒有明說,但周炯卻已經猜到。


    孫慎行出任戶部尚書的話,寶釵在戶部就無法繼續任職了。


    因為孫慎行是堅定的理學門徒,而且是最為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


    就憑寶釵如今的作為,孫慎行能容忍才怪。


    “故而下官在第一輪廷推後,就趕緊與祖父大人商議一二,祖父大人這才給大相公來信,提起了比鬥之事。”


    原來算學比鬥的事,是寶釵借賀耀敏老爺子的手提議的。


    賈琮懵逼詢問:“那為何會把我算進去?”


    寶釵莞爾一笑:“大相公說,你算是稚童,我是小女子,如果孫慎行連一介稚童與女子都比不過,他哪裏還有臉去做大夏財相?”


    哈?


    “我都已經長大了,都娶妻了好不好?怎麽還是稚童?”


    賈琮憤憤然,然而周炯老爺子卻大笑道:“孫慎行十七歲名傳天下,昭武三十一年就中了進士,四十六年出任戶部侍郎……你在人家眼裏,不是稚童是什麽?”


    算算年齡,孫慎行今年都六十二了。


    人家的徒孫都有不少出仕了,賈琮在孫慎行麵前,可不就是稚童嗎?


    周老爺子此時哪裏還有重傷不得行的樣,暢快的大笑道:“好了,既然他們推了孫慎行出來,想要從老夫這裏奪了財相之權。那老夫就跟他打這個擂台,徹底絕了他們的心思!”


    賈琮攤手應了一聲:“您老年紀大,說的都對!不過這孫慎行到底是誰找來的,您老多操操心查一查,看是不是跟算計我家的人是一夥的。最近我家寶二哥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滿京城都在傳他的謠言,我家老太太聽說後差點氣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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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太忙了,根本沒時間碼字。


    今晚先更一章,後麵抽時間補一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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