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都陪同著魏老往屋子裏走。


    安可可特意落在後邊,吳部長知道她是想跟李河東搭話,快步往前跟了上去,給倆人留了相處的空間。


    “二嬸能把你帶家裏來,說明你都知道了,對不對?”安可可熟悉的語調開口道。


    “啊,吳部長都跟我說了。”


    李河東壓下心頭的驚嚇,瞅著身邊的小安姐心裏都開始發虛,“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啊,我還以為你記得買藥,忘了啊?”


    “嗯,那天是忙忘了,第二天想起來,覺得應該沒那麽容易,誰知道還真中了。”安可可語氣都有些無奈。


    “害!這事兒哪能抱僥幸心理啊,別人我是不知道,但哥們兒體質擺在這裏呢,個頂個的都是遊泳健將,你能不中嘛?”


    李河東哼哼道。


    對這方麵他可自信極了,不信看看咱倆老方,人跑了多少家醫院,被多少醫生判了死刑,最後還不是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成功圓夢!


    安可可腳下一頓:“小李同誌又不正經了,這在我家呢,你多少注意點好不好?”


    “好好好!今兒我聽你的。”


    李河東咳了聲,看了眼前麵的一行人,試探道:“小安姐,那是你外公還是爺爺啊,他迴頭不會把哥們兒封殺了吧?”


    “是我爺爺,我從小隨母親姓。”


    安可可笑眼道:“小李同誌這是後悔來我家了嗎?要早知道我家的情況,你還會來嗎?”


    李河東一聲長嘿,咧嘴道:“來啊,肯定來啊,小安姐你還懷著我老李家的娃呢,刀山火海我也得來!”


    安可可嫣然一笑:“放心吧小李同誌,我爺爺沒那麽小心眼,他不會封殺你的。”


    “封殺我也不怕啊,又不是頭一迴了。”


    李河東隨口哼哼了一句,忽然他想到一個問題,小聲道:“小安姐啊,按理說咱爺爺這級別幾乎都是天花板了,怎麽還怕他熊家那幫老六做局?”


    安可可微微歎了口氣:“老爺子今年會退下來,熊家極有可能會頂上去,他們家是後起之秀,一位魔都市委長,一位公共安全部一把手,他們家第二代同樣人才輩出,我們家比不了,等老爺子退了以後,差距隻會拉的更大。”


    李河東默然。


    是啊!


    再大的官兒,退了之後那都是拔毛的鳳凰,即便還手裏頭還有人脈,還有資源,但別忘了啊,趨炎附勢都是刻在人類骨頭裏麵的,熊家人一旦坐上七分之一的位置,魏老的人脈還能不能靠得住,就得打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倆人的腳步放得很慢,其他人都進屋了,他倆還在外麵呢。


    跟小安姐的閑聊下,李河東幾乎摸清了他們家人脈關係。


    眾所周知,多子多福是家門興旺的第一要素,魏老開局很強大,一個女兒,三個兒子,但後麵的發展卻差強人意。


    大女兒嫁了位生意人,二兒子也就是吳部長的丈夫,投身海軍,常年不歸,三兒子也就是小安姐的父親,雖然身為一省之長,但卻是經濟倒數的省份,有生之年幾乎沒有任何希望能達到魏老如今的高度。


    最後就是幾年前因公殉職的小兒子了,就留下一個獨子,也就是小安姐的堂弟,魏家第三代裏麵唯一的男性。


    按小安姐說的,她父親那一輩的人,都沒什麽機會進入京中,所以老爺子開始著手為第三代鋪路,顯然,因為重男輕女的關係,這裏麵不僅沒有小安姐的份,反倒小安姐都成了鋪路人!


    離進屋前,小安姐腳下一頓,笑眼看著李河東道:“爺爺早就為我物色好了幾個對象,熊家那位隻是其中之一,他們這迴做局,也隻是為了逼爺爺選擇他們家。”


    李河東愕然。


    魏老都天花板級別的大佬了,怎麽可能完全被熊家牽著鼻子走,合著他本來就有跟熊家聯姻的打算啊,這波屬於是半推半就!


    真是次奧了!


    “進去吧。”


    “等會兒!”


    李河東拉住她的胳膊,滿臉認真道:“你爺爺怎麽想的我不管,我隻想知道小安姐你的想法,你這肚子打算怎麽辦?”


    小安姐迴過頭看著她,眼眶都感覺在泛紅,但她隻是笑著搖頭,道:“現在不說這個,好不好?”


    她沒說自個人具體的想法,但李河東卻從她臉上看出了深深的無助,她打心眼當然不想聯姻,但她沒有辦法!


    “好,咱不說這個!”


    李河東笑了。


    同時心裏打定了主意,小安姐這事兒他管定了,觸怒魏老?得罪熊家?他不在乎這些後果,他隻想讓小安姐活得輕鬆點。


    首先他得破掉熊家做的局!


    想啊!


    給哥們兒好好想!


    屋子裏。


    有專門做飯的阿姨端菜出來,一桌子都是家常菜,有葷有素。


    魏老幾個子女都忙,在場的就小安姐的姑姑二嬸,再加上黎昌和李河東這兩位客人。


    魏老沒動筷子,桌上其他人也隻能幹等著,還是小安姐她姑姑說道:“爸,飯菜冷了味就變了,咱們先吃吧,浩然估計還在路上。”


    “吃吧。”


    魏老擺擺手,拿起了筷子。


    飯桌上的氣氛特壓抑,也不知道是自己在這裏的原因,還是他們家平時吃飯就這樣,李河東是感覺渾身不自在。


    好在小安姐的姑姑打破了凝重的氣氛:“爸,我下午還跟建國通過電話,他下周迴國,趕得上您的生日。”


    吳部長接過話茬笑道:“我家那位倒是迴不來了,歐美又在波斯灣那邊挑事兒,他們艦隊被派過去維穩了。”


    “咳!”


    李河東差點一口飯噴出來。


    波斯灣可不就是錫拉那邊?


    我了個擦!


    這他媽都跟哥們兒扯上關係啊?


    李河東都沒好意思抬頭,腦袋埋進碗裏哐哐炫飯。


    幾位長輩就魏老的生日,聊了好一會兒,魏老位高權重,但為人為官清廉了一輩子,哪怕是為後輩鋪路,使的也都是正大光明的手段,魏老但凡有熊家人一半的狠心,稍微運作一下,小安姐父輩這一代也不會止步於部級。


    魏老話不多,三言兩語就定了調子,生日一切從簡,隻邀家人和少許友人。


    臨近晚飯結束。


    魏老看了眼時間,訓斥道:“飯吃完了那小子還不迴,玩瘋了心,你們幾個當長輩的,不能對他太放縱。”


    姑姑無奈道:“咱們家就您對他最對放縱,不用管他,那孩子應該在體育館打球,蕙蘭等會兒迴去的時候讓她順路去看。”


    魏老沒說話,轉頭看向黎昌道:“老黎,等會兒我就不送了。”


    黎昌忙道:“不用不用,您迴房午休吧,我等會兒自己走。”


    魏老嗯了一聲,緩緩起身,小安姐的姑姑湊過去攙扶,就往樓梯方向走去。


    李河東看了都是一愣。


    怎麽個事兒?


    哥們兒還在這裏呢?


    您老怎麽不管不問?


    小安姐前腳跟家裏人攤牌,後腳李河東這個跟他們家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就出現了,傻子都能猜到,小安姐的肚子跟他有關。


    那身居高位的魏老,就不可能不知道李河東來這裏的目的。


    李河東本來覺得魏老能留他在家吃飯,哪怕不代表這是認同他,也至少說明對他不反感吧,他還以為吃了飯,魏老會跟他聊聊小安姐的事兒呢,誰知老人家直接把他給無視了。


    小安姐的姑姑顯然也知道李河東跟自家侄女兒的關係,到了樓梯口,她忍不住提醒道:“爸,家裏還有個客人呢。”


    “噢,差點忘了。”


    魏老腳下一頓,迴過頭,沒什麽表情地看了眼李河東,然後對吳部長說道:“他是你帶來的,待會兒你再帶他出去,還有,可可的事情你來辦,這幾天找個好醫院帶她去做手術。”


    刷!


    安可可的臉色一下白了。


    同時。


    李河東也眯起了眼睛。


    臉上的表情格外地冷。


    “爺爺!”


    安可可忽地起身,頂著張蒼白的臉色,道:“浩然的事並不是沒有轉機,我問過考古學家高教授,他告訴我,那幅《曲江夜宴圖》是不是真跡還有待考證,如果它是贗品,浩然買賣文物的罪名也就不攻自破……”


    “荒謬!”


    魏老一聲嗬斥,沉聲看著安可可道:“你覺得熊家會蠢到拿一個贗品來做局?它是不是贗品,取決於聯姻能不能成,這件事不用再說了,蕙蘭這兩天會帶你去醫院,我生日那天,熊家也會來人,正好把你的婚事給定下來。”


    “我不同意!”


    安可可這鏗鏘有力地四個字兒,像是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混賬!這個家哪輪得到你當家做主!”


    魏老是真生氣了,甩開姑姑,猛地把拐杖往地上一杵,厲聲道:“你給我跪下!”


    安可可麵無表情,深吸了口氣,正要屈膝,一條胳膊卻撐住了她,安可可迴頭一看,就瞅見李河東那張冷冽的臉。


    “魏老,我家小安姐還懷著身孕呢,怕是跪不得。”李河東把安可可扶起來,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就冷冰冰的。


    “我留你吃飯,是給李道陵麵子,你小子不要得寸進尺!”


    魏老拿拐杖指了指李河東,隨後沉聲道:“我們自家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在這裏指手畫腳,蕙蘭,送客!”


    吳蕙蘭臉上盡顯無奈,看看李河東安可可,又瞅向魏老,歎氣道:“老爺子,熊家不止一次跟您談過聯姻的事,以往您都拒絕了,說是熊家做人做事不擇手段,不夠光明磊落,怎麽這迴您卻同意了?”


    魏老氣得唿吸都加快了,沒想到吳蕙蘭都敢跟他唱反調:“混賬!我這麽做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你們這些小輩著想,可可嫁給熊家,對你們的仕途都有好處,嫁給這小子,他能幫到你們什麽?他一個娛樂圈的人懂什麽政治鬥爭?”


    姑姑無奈地安撫道:“爸,您別動氣了,我還是先扶您上樓午休吧。”


    “不用!”


    魏老再次甩開她,拄著拐杖往前走了兩步,怒氣衝衝質問道:“你們是想讓浩然那小子去坐牢?!”


    姑姑小聲道:“也沒那麽嚴重,浩然也不知道那是文物,咱們找個好點的律師,最多就是判個緩刑,用不著坐牢。”


    “緩刑就沒有刑事記錄了?!浩然一旦背上刑事記錄,他以後還怎麽從政?”


    魏老勃然大怒,隨後眼神掃過眼前的幾人,痛心疾首道:“我們家要是培養不出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那些政敵就會像豺狼一樣撲上來清算我魏家!你以為你們以後還有好日子過?你們當政治是兒戲?我要能指望得上你們這輩人,我犯得著提前給第三代鋪路?糊塗!簡直一個比一個糊塗!”


    這番話一出。


    魏家人全都沉默了。


    李河東發現就連安可可都有些動搖。


    這可不行啊!


    說來說去,不就是怕第三代獨苗背負刑事記錄,以後沒法兒考公嗎?


    靠!


    這事哥們兒擔了!


    李河東深吸口氣,吭聲道:“魏老!熊家做的這個局我來想辦法解決,我就一句話,我要解決得了,您取消聯姻!”


    眾人臉色大變。


    李河東你瘋了?


    這是你能插得上手的事嗎?


    魏老沉色盯著他:“你要解決不了呢?”


    李河東:“我親自帶小安姐去醫院!”


    安可可驚訝地張了張嘴,瞅著還沒說話,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


    魏老弓著腰咳嗽不止。


    姑姑連忙過去:“爸,您還是別說話了,我扶您上樓歇會兒。”


    吳部長:“我去找護理員。”


    魏老上了樓,咳嗽聲從樓上都傳到樓下了。


    安可可擔憂道:“二嬸,我上去看看爺爺。”


    “還是別了,老爺子現在還在氣頭上呢。”


    吳部長搖搖頭,別有用意地看了眼李河東,“你送他出去吧,我跟你姑姑在家就行。”


    李河東看了眼空蕩蕩的樓梯,汗顏道:“吳部長,老爺子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


    吳部長反問道:“你有把握嗎?”


    李河東呃了兩聲,心虛道:“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送他迴去吧,我聯係護理員。”


    吳部長沒搭理他了,轉頭打電話去了。


    屋外。


    安可可帶著李河東往車子的方向走去,路上倆人都有些沉默。


    安可可忽然笑眼瞅著他,“小李同誌不是想帶我私奔吧?是不是?”


    李河東迴過神來,也樂了,咧嘴道:“私什麽奔啊我,我剛說的都是正經話。”


    安可可:“剛我二嬸問你有沒有把握,小李同誌看起來不是很有信心啊。”


    李河東苦笑道:“我總不能什麽不幹啊,我先爭取點時間,再努力想想法子,誒,對了,你說的高教授,是跟楊師姐家一條胡同裏的那個高教授?”


    高教授他也認識,幾年前在棒國海域撈沉船文物那次秘密行動,主事的就是高教授,跟他師父也很熟。


    安可可:“嗯,找小嬋幫我牽的線。”


    李河東眼睛一眯:“高教授說未來小舅子買賣的那文物還有爭議的地方?”


    “什麽小舅子,別瞎說好不好!”


    安可可給了他一個白眼,隨後正經道:“按高教授的說法,那幅《曲江夜宴圖》的印章,跟那位唐代畫家傳世的其他畫作有很大區別,文物局內部鑒定組也不能確定,更詳細的情況高教授也不知道。”


    李河東陷入沉思了。


    首先可以確定,這畫作大概率是真的,魏老有句話說對了,熊家不可能拿贗品做局,太掉價,也不符合他們的身份。


    唐代畫家?


    文物?


    有爭議的畫作?


    嗯?


    嗯!!!


    一個瘋狂且大膽的想法,忽然在李河東腦子裏蹦了出來!


    他在腦海裏反複思索了一陣,猛然興奮地睜大了眼睛!


    對!


    就是這樣!


    那畫是真跡怎麽了?


    我他媽把它變成贗品不就行了?!


    *


    二合一!


    準備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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