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廳裏。


    熊台長一來,所有都站了起來,說了些一大串客套話後,這才讓位給他坐在了中間的位置。


    別說李河東他們幾個副導演了,就是總導洪誌峰都沒能挨著熊台長,被擠到了最邊上。


    “開始吧!”


    熊台長一開口。


    語言類節目的審查正式拉開序幕。


    一組組演員登場表演。


    不得不說。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練習,他們的表現變得自然流暢多了,大的失誤是沒有的,哪怕有一點小瑕疵,也被他們臨場發揮給巧妙地化解過去。


    導演組一行人緊張得不行,時不時看看台上的表演,然後又瞅瞅前排審查組和熊台長的表情,節目能不能過,都是這夥人說了算,但凡領導們看節目時皺一下眉頭,那就預示著他們的努力和心血付諸東流,一切又得重來!


    “哈哈哈!”


    “這個小品有意思啊!”


    “剛才那相聲也不錯,挺逗!”


    “……”


    我去!


    居然真把熊台長和審查小組都逗笑了?!


    導演組眾人懸著的心一下就落了地,一個個神色激動地用眼神對視,甭提多興奮了。


    語言類節目雖然李河東是負責人,但春晚工作組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整體,再說了,他們早就想把李河東拉到自己的部門,幫著出謀劃策了,也就是看李河東身上的擔子太重,怕騰不出精力,沒好意思開口。


    “李導,你看把審查小組給樂的!”


    “這下絕對穩了啊!”


    “恭喜李導了!”


    “……”


    周圍幾個副導滿麵紅光地提前跟李河東道喜。


    “是吧?”


    李河東笑笑,目光卻從舞台上挪到了那熊台長的後腦勺,思緒都跟著翻飛。


    他可記得吳部長說過,熊家跟小安姐家裏是政敵,可沒想到熊家勢力這麽龐大!


    家裏出一個文化部一把手,都足夠讓整個家族雞犬升天了!


    可他們熊家還出了個央媽台長!


    兩個部級大將!


    這他媽是什麽家庭啊!


    再看小安姐這邊,能跟熊家當對手,小安姐家裏的實力肯定也不容小覷啊,李河東現在知道的就一個吳部長,還是小安姐的二嬸,至於她家裏還有什麽大佬,李河東還真不知道。


    姓安?


    沒聽說還有哪位大佬姓安啊?


    啊tui!


    我要知道小安姐的家世幹毛線啊!


    我他媽又不當倒插門兒!


    李河東主要擔心的是,這熊台長跟張勇那老狐狸是不是一夥兒的,怕他們合起來給自個兒挖坑!


    啪啪啪!


    隨著掌聲響起!


    一個西裝革履的主持人走了出來。


    審查小組看得一愣:


    “這不是咱們央媽的主持人嗎?”


    “怎麽還把小崔拉上去了?”


    “他還會演小品呢?”


    “……”


    在男主持人說完開場後。


    旁邊走出來一對東北農村打扮的老夫妻,他倆扮相看著像老人,但實際才四十歲出頭,原本是東北那邊的二人轉演員,在當地小有名氣,可出了地方,就無人問津了。


    他們演的這個小品,是李河東寫的六個節目劇本裏麵的壓軸大戲,他格外重視,但讓小郭小呂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特別契合角色的演員,沒辦法,前世他認識的那些人,這個世界不一定就存在,他隻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個各方麵還算湊合的倆演員。


    節目開始。


    不到五分鍾的時候。


    就把審查小組逗得合不攏嘴。


    尤其是熊台長,更是樂得麵紅耳赤,笑個不停。


    瞅見這一幕,總導演洪誌峰笑著唿出口濁氣,能把熊台長給樂成這樣,那李河東的這幾個節目絕對十拿九穩能過審!


    十分鍾。


    十五分鍾。


    短短不到二十分鍾。


    李河東耳邊的笑聲就沒斷過。


    表演結束了!


    原本亢奮的導演組一行人,又變得緊張起來,一個個眼珠子瞅著前方交頭接耳的審查小組成員,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審查小組商量了兩三分鍾,手裏的筆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最後組長湊到熊台長麵前,似乎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熊台長笑嗬嗬說了兩句,那組長一個勁兒點頭,然後起身。


    刷!


    李河東這邊的導演組成員也都跟著站了起來,全都屏氣凝神,生怕聽錯接下來的任何一個字兒。


    “洪導。”


    審查組組長看向洪誌峰,語氣平靜道:“根據我們的審查結果,和熊台長的意見,這六個語言類節目均存在笑點低俗,台詞有歧義、以及不符合現代文明精神的……”


    嗡!!!


    光是聽到前半句,導演組眾人臉色齊刷刷都白了。


    拒了?


    又被拒了?


    這麽好的節目都能被拒?!


    李河東倒是反應不大,笑眯眯地表情瞅著前方。


    審查組長:“按我們的審批意見呢,這六個節目可以保留,但需要大幅度整改……”


    “等會兒等會兒!”


    洪誌峰一臉不理解,直接打斷他,有些不爽地質問道:“剛才看節目的時候,你們一個個看得開懷大笑,這效果不是挺好的嗎,這還需要整改什麽?”


    審查組似乎不喜歡被人反駁,臉色全都拉了下來。


    倒是那熊台長,笑著抬了抬手,道:“洪總導啊,那幾個節目,的確是好節目,放在下麵的小劇場演出,我都願意親自掏錢買票去看,但咱們這是央媽大舞台,是麵向全國人民的春晚聯歡晚會,那標準肯定跟那些小劇場不一樣!”


    洪誌峰咬咬牙,黑著臉道:“熊台長,春晚的標準我清楚,這幾個節目有不妥當的地方,我都提前告訴過李河東,節目內容也是事先調整過的,我覺得現在沒有任何不恰當的地方!”


    審查組長瞪眼道:“洪總導,你要覺得這幾個節目沒有整改的必要,那我看,你這幾個節目也別上春晚了!”


    洪誌峰火氣一下就衝上天靈蓋了,險些沒罵人。


    導演組其他人也是臉色一青一白的,都被審查組刁鑽的整改理由,氣得夠嗆!


    洪誌峰壓住怒氣,曉之以理道:“熊台長,我就這麽跟您直說了吧,每年的春晚,收視率高峰都出現在語言類節目上麵,今年春晚能不能達到30%的目標,就靠河東策劃的這六個節目了,我可以跟您拍胸脯保證,留下這幾個節目,收視率很有希望完成目標,但要把它們拿掉了,懸!很懸!”


    在聽到洪誌峰把收視率目標拿出來說事,熊台長的臉色就一下沉了下去,後麵他壓根兒沒在聽,也不在乎,他就覺得洪誌峰這是在威脅自個兒!


    嗬嗬!


    你洪誌峰再怎麽牛逼也是一個導演!


    你怎麽有膽子威脅我的?!


    熊台長嗬嗬一笑,直接端出領導架子:“洪總導啊,收視率目標和審查節目是兩碼事,你怎麽能混為一談,是不是為了收視率,就可以不顧及審查製度了?要這麽說,那我們還費勁搞什麽節目,直接去鄉村裏把那些唱葷戲,講葷段子的請過來好了,再找幾個棒國女團上去跳跳舞,收視率低不了吧,但這像話嗎,啊?不像話!咱們也不能這麽搞,咱們要在符合審查製度的基礎上,再去完成收視率目標!”


    甭說總導演洪誌峰了。


    就是後麵幾個副導演聽了這話,都忍不住想爆粗口!


    這熊台長他媽什麽歪理啊?!


    總導演是這個意思嗎?


    洪誌峰深吸口氣,道:“熊台長,我是希望您那邊鞥把審查尺度放寬鬆一點……”


    “行了!”


    熊台長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洪總導,你是春晚總導演,你的職責是籌備節目,審查節目是我這邊的事兒,節目被斃了,你就繼續籌備新的,需要整改的,你就帶著底下的人去整改,大家各司其職,就這樣,我很忙,還有會要開!”


    瞅著熊台長說完就走,洪誌峰氣得胸痛!


    就在這時。


    “熊台長!”


    一直沒吭聲的李河東忽然開口了,他笑眯眯道:“這幾個節目都是我負責的,哪兒需要整改,您直說,趁著您現在有空,咱們一次性把該改的地方都改了,盡快把節目都定下來。”


    李河東雖然跟導演組其他人一樣,也覺得審查組有點太惡心了,但在製度麵前,總導演都沒辦法的事兒,他一副導就更甭提了,整改就整改吧,那幾個節目的底子好,哪怕是改動點兒內容,也一樣能成為春晚經典,他現在隻想把節目定下來,早點從限製名單裏走出來。


    熊台長迴過頭,笑著看向他,嗬嗬兩聲後道:“整改就不必要了,我剛琢磨了一下,你這幾個節目啊,不是包袱低俗,就是沒思想深度,尤其是最後那個小品,倆個演員一口東北話,太不合適了,所以啊,你還是在想想別的節目吧。”


    “啊?”


    “熊台長這是什麽意思?”


    “直接把六個全都否了?”


    “剛才不說需要調整下節目內容就行了嘛,怎麽一下又變卦,全給斃了?!”


    “……”


    導演組所有人臉色大變!


    尤其是總導演洪誌峰,臉色都快憋成豬肝色,這是給氣的!


    他哪裏不知道,就因為他剛才衝撞了熊台長,熊台長這是在敲打他呢!


    “熊台長!”


    李河東忽然笑了,被氣笑的,“我就問您一句話,這春晚,到底是搞給誰看的,審查組?上麵的領導?還是全國人民觀眾?!”


    熊台長眼睛一冷,“當然是全國人民!你想表達什麽?”


    李河東樂了,“謔,您還知道是全國人民呢,那請問您現在這是在搞什麽?春晚收視率一年不如一年,為什麽您難道還不清楚嗎?因為不好看唄!不好看收視率那能好的起來嗎?觀眾喜歡的,您給否了,觀眾不喜歡的,您一個勁兒地往上端,嘿,相聲低俗了不行,要高雅的,小品純搞笑也不行,結尾非得煽情,再悟出點人生哲理出來,幹嘛呢這是,春晚就讓全國人民樂嗬樂嗬,過個歡樂的新年還不行了啊?您非要嚴肅的,那更簡單了,您就找倆央媽主持人上去播幾個小時新聞得了唄!”


    臥槽!


    臥了個大槽!


    李河東你要瘋啊!


    熊台長你都敢懟!


    導演組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


    被嚇得頭皮發麻!


    李河東他怎麽敢……


    誒!


    等會兒!


    懟天懟地好像才是這小子的本性啊!


    演播廳裏靜得可怕。


    甭說導演組這邊,就是審查組那邊幾個人,表情都是瞠目結舌,誰也沒想到,李河東這小子居然敢公然教訓他們熊台長?!


    熊台長都僵住了,臉色陰晴變幻不定,他此刻隻想有一個念頭:是哪個王八犢子把李河東這小子招進春晚導演組的?


    李河東現在的感覺就是輕鬆!


    太他媽輕鬆了!


    他出道這麽多年,也不是沒遇到忍氣吞聲的時候,但像現在這麽憋屈的,還真是頭一迴,所以他沒法忍,也忍不了。


    他清楚這話一說,自個兒大概會被春晚導演組解除職位,不僅會放棄解禁的好機會,還會跟一位部級大將結下梁子,怎麽看怎麽虧。


    但他不後悔,他就這麽個人,就認一個理兒字,以前沒當爹是這樣,現在當爹了還是這樣,什麽也改變不了他做人做事兒的原則。


    熊台長咬牙切齒。


    不等他開口。


    旁邊的洪總導搶先一步道:“熊台長!他說的雖然激進了點,但卻也是事實,春晚意義再大,也得先滿足觀眾們的期待,觀眾喜歡的節目,才是好節目,熊台長……”


    熊台長沉聲打斷道:“洪總導,他沒有組織性、紀律性,難道你也要跟他學?”


    洪誌峰一愣,他想起李河東剛才說的那番話,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總導演太他媽窩囊了,還要李河東當他的嘴替,心一橫,他深吸口氣,道:“我是春晚總導演,我得對全國觀眾負責,李河東這六個節目,不管您這邊是什麽意見,我必須把它們加進春晚節目單……”


    洪誌峰說著,直接取下脖子上的工牌,聲音鏗鏘道:“如果我這個總導演連幾個節目的去留都決定不了,那我看我也沒必要再繼續幹下去了!”


    嘶!!!


    逼宮了?


    總導演居然攜手副導李河東,逼宮熊台長?!


    這踏馬還沒到春晚呢!


    這就上年度大戲了?!


    *


    熟悉東哥的朋友都知道,東哥馬上起飛!


    *


    感謝寶子們的禮物!


    感謝錘爺!


    感謝阿拉丁神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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