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話, 裴五想說, 安陽突然開口:“迴去看馬球。”說完往外走。

    餘慧心和裴大姐扶著她離開。

    裴五也隻好跟上去, 剛一動身, 太和抓住了她:“你說!”

    裴五猶豫, 向門外看了看, 終究是附耳對她說了大概, 幽幽地道:“雖然盡力瞞著,但哪瞞得住,多少走漏了風聲……”

    太和麵色漆黑。

    裴五撇了撇嘴, 哼道:“我懷疑是六娘傳出去的,她——”

    “韓家的米吃多了是不是要變成傻子?”太和打斷她。

    “啊?”

    “她若是這種人,娘斷不會讓她進門!你與其懷疑她, 不如懷疑何家, 何家才是真的恨我們!”

    太和說完,大步走出房間, 見四下無人, 喊了一聲自己的丫鬟。

    丫鬟從暗處跑過來:“公主——”

    “備馬!我要進宮!”

    “呃……”丫鬟愣住, 什麽事這麽突然?

    “二姐——”裴五嚇了一跳, 馬上跑出來。

    太和已經走遠了。

    裴五直覺不好, 迴看台找安陽, 路上見著不少何家派係的家眷,腿直打顫。

    想當年,濮陽長公主和她們家沒有過節, 隻因小孩子打架, 太和就能打上門去。如今何家得罪太和的可多了,懷化大將軍在邊關時何固沒少給他下絆子,太和今時也不同往日,她在戰場上是殺過人的……

    裴五想到此,幾乎連滾帶爬地跑到安陽身邊,跪在她麵前泫然欲泣:“母親——”

    “怎麽了?”安陽扭頭看向來路,“你二姐呢?”

    “二姐進宮去了。”裴五低聲道。

    坐在旁邊的餘慧心聽見她的話,不由看向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裴大姐與夫家人坐在隔壁桌,聽不見裴五的話,但看出她有事,已經起身走過來。

    “我告訴了她小七的事……”裴五慌亂地道,“她說要進宮……”

    安陽麵沉如水,過了一會兒道:“無事。如果還有誰敢找皇上鬧一鬧,也隻有你二姐了。”

    話音剛落,周圍一陣驚唿。

    安陽、餘慧心和裴五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裴大姐抬頭,麵色一變:“七妹!!!”

    裴驪珠剛剛又上了場,突然之間墜馬了!

    ……

    太和在皇城外下了馬車,搶過車夫手裏的鞭子直往裏衝。

    侍衛知曉她的身份,想攔不敢攔;真有攔的,也被她一鞭子抽開了。既然攔不住她,就隻能眼睜睜看她走,另派人去告訴永興帝。

    太和沒去見永興帝,直接去了後宮,往何貴妃宮裏走。

    她走得極快,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門口,守門的太監又驚又呆,完全沒反應過來。

    她倒停下來問了一句:“貴妃娘娘在不在?”

    “在……在。”太監下意識地迴答,接著發現她臉色不對,急忙攔人,“太和公主,你這——”

    “走開!”太和一鞭子抽倒一個,再用腳踹開一個,裙子一撩就進了翊昇宮。

    花園裏的宮女見她打了人,又一臉怒氣衝衝、來者不善,尖叫著往大殿裏跑。

    太和跟上去,一進殿,見一群人簇擁著滿頭珠釵的何貴妃走來。

    何貴妃怒道:“裴二!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後宮!”

    太和一言未發,抬起手,掄圓了手臂,一鞭子抽過去。

    鞭子發出破風的聲音,接著——啪!——何貴妃和身邊的人七零八落地摔在了地上。

    何貴妃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條件反射地用手捂住臉,整個腦子發懵。

    宮女們爬起來,要去扶她,見她手下方鮮血直流,一條長長的口子豎在臉上,手根本捂不住。

    “娘娘!娘娘……”宮女們嚇壞了。

    何貴妃毫無反應,隻身子在發抖,抖得頭上的珠釵使勁往下掉,不一會就掉了大半。

    宮女們來不及給她揀,一邊要幫她止血,一邊尖叫著讓人去請太醫。

    何貴妃終於慢慢找迴知覺,手顫巍巍地從臉上放開,看見滿手的血,知道自己的臉毀了,頓時目眥欲裂地看向太和:“裴……啊……”

    她臉上劇痛,讓她幾乎發不出聲音,無力地趴在了地上。

    太和走過去,握住她胳膊將她拽起來。

    “公主!”旁邊的宮女尖叫,“你做什麽?這是貴妃娘娘!”

    “走開!”太和拎著何貴妃往外走。

    何貴妃又痛又懵,下意識推了她兩把,根本推不動,整個人就被她帶走了。

    太和拖著她從禦花園經過,她狼狽的模樣落進了整個後宮眼中。

    太和闖入翊昇宮的事已經頃刻之間傳遍了後宮,各宮的主子下人都跑出來瞧熱鬧,看著何貴妃的模樣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皇後也得到消息趕來,半路上攔住太和,叫道:“你做什麽?出了什麽事要這樣?”

    “我吃醉了酒,不小心衝撞了貴妃,十分後悔,這就帶她去聖上麵前請罪!”太和繞過了皇後,直往前朝走。

    大家想攔她,見她一手拎著何貴妃、一手護著肚子,根本不敢靠近。她如今是金貴人,就算現在後宮有人懷了龍種也不一定趕得她。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沾了她衣角的人都沒有好果子吃。

    於是,太和拎著何貴妃,一路暢通無助地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的太監遠遠看到她的身影,就去告訴永興帝了,隻是受驚過度,話沒說得很清楚,隻說太和公主和何貴妃來了。

    永興帝皺眉,覺得麻煩來了。

    太和可不會主動惹事,但若誰惹了她,她就要借題發揮,將沒清算的舊賬都翻出來。何家與她婆家娘家都有過節,今日也不知道是為哪樁……

    正想著,滿臉血汙的何貴妃摔在了他麵前。

    永興帝呆呆地抬頭看著太和。

    太和神色悲憤,又有委屈和傷心。

    “皇上——”何貴妃看見永興帝,像找到了主心骨,哭叫著朝他撲去,手上的血沾在了龍袍上,“你替臣妾做主啊!太和她……她打我……她想殺我!”

    看她的模樣,說太和要殺人並不算危言聳聽。

    “扶娘娘起來!”永興帝沉聲道。

    外麵的宮女急忙進來扶何貴妃,又有太監道:“扶娘娘去洗臉、上藥。”

    何貴妃被扶了出去,永興帝驚魂甫定地問太和:“你這是做什麽?”

    “我剛剛得知,七妹差點命喪何四之手!”太和隱忍地道。

    正在走路的何貴妃差點絆倒。

    太和指著她離開的方向,對永興帝哭喊道:“我在邊疆受傷流血,兒子死在了戰場上,就是讓她這樣欺辱我家人的嗎?”

    “太和!”永興帝被她的話弄得膽戰心驚,“你言重了!”

    “聖上……”太監小心翼翼地通報,“皇後娘娘來了。”

    話音一落,皇後從殿外走進來。她看著太和,疾步走向永興帝:“聖上,太和她——”

    “我看我不如死在這裏,一了百了!”太和突然將手中的鞭子卷到了自己脖子上,作勢要勒自己。

    皇後一驚,差點沒站穩。

    永興帝急道:“快攔住她!”

    四周的太監和宮女馬上撲上去,太監在太和腳邊跪了一地,宮女顫巍巍地抓住她的手,全都急出了哭腔,請求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息怒……”

    皇後快步走到太和麵前,給她把鞭子解開,垂淚道:“天大的事你也不能作踐自己呀?有什麽事是你舅舅不能替你做主的?”

    “公主這是想逼死我!”何貴妃倒了迴來。太醫沒到,她臉上的傷還沒上藥,隻洗掉了血汙。她自己拿帕子捂著傷口,頭發沒理,亂糟糟地,“想逼我何家償命麽?你家裴七毫發無損,何四卻死了!到底孰是孰非?”

    永興帝對她怒喝一聲:“閉嘴!”

    “聖上……”何貴妃噗通一聲跪在他麵前,傷心欲絕地望著他,“今日是裴二欺我辱我,你為何要斥責我?就因為她有軍功在身,就可以蠻不講理嗎?”

    太和並不說話,神情木然,眼底滿是嘲弄。

    永興帝頭疼地道:“皇後,你先帶太和去你那裏。”

    “好。”皇後扶著太和,太和不為所動。

    皇後麵露為難,一名太監急匆匆地跑進來,跪在地上話都不會說了。

    永興帝知道出事了,問:“何事慌張?”

    “永、永寧公主帶著壽安公主和廣德公主來了,說……說……”

    一句話說得,皇後和何貴妃都緊張起來。

    永興帝道:“讓她們進來!”

    太監馬上去了。

    很快,永寧扭著壽安和廣德進來,一看麵前的情形,有些驚訝。她先行請了安,然後問:“你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皇後問,“你不是在打馬球?”

    “還怎麽打?”永寧氣憤地將壽安和廣德推到何貴妃麵前,“貴妃娘娘,你教的好女兒,竟然害裴七墜馬!”

    永興帝心裏一慌,大聲問:“裴七怎樣了?”

    太和叫道:“我還是死了吧!我在外頭護不住他們,迴來也護不住——”

    “太和你別胡鬧!”皇後拉住她。

    “母妃……”壽安和廣德爬到何貴妃麵前,驚恐地看著她的臉,“你這是怎麽了?”

    何貴妃急忙問她們:“你們怎麽迴事?永寧她在說什麽?!”

    二人麵露心虛,不敢說話。

    “你們沒有害裴七對不對?”何貴妃急道,“是她害你們!”

    她此刻是真慌了。何四的事早已了結,太和今天將她打成這樣,是占不住理的。可要是壽安和廣德在此時傷了裴七,眼下就無法善了了。

    “貴妃娘娘此時還想倒打一把?”太和怒問。

    “那也不能聽信你們一麵之詞!”何貴妃看著永興帝,“聖上,你要為臣妾做主、為壽安和廣德做主啊!”

    正鬧著,何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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