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禹賢,為什麽會變成那樣的人……”

    “冷漠的,像是一個陌生人。”

    琬琳終於說出了心裏的話,會客廳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然後王也終於開口:“或許,我們隻是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許禹少爺是嚇壞了,還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才……”

    “嚇壞了?”琬琳皺眉,“我是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是怎樣的,可是禹賢,他是男人啊,那個女人,剛剛為他生了孩子……所有的痛苦與恐懼,都是那個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人承受的,他……嚇壞了?”

    王也輕輕歎口氣:“夫人,男人也是人。”

    “嗯?”

    “男人總是頂天立地的形象,總是家裏的頂梁柱,可是夫人忘了,男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脆弱與無奈。夫人尚且有委屈的,時候,難道,禹少爺就沒有嗎?”

    “他……”禹賢怎麽會有委屈呢,他在家裏,甚至如果他願意,連老爺子的話都不必聽進心裏,隻要做自己就好了。家裏有哪個人,敢給禹賢委屈受呢?

    琬琳忘了,禹賢作為一家之主,禹家產業的繼承人,作為一個男人,他,首先是個人。

    是人的話,所有人會有的情緒,他也該都有才是。

    “或許是我一開始對禹賢的期望太高了罷。”那時候的琬琳認定了禹賢,覺得禹賢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可是如今,雲茜像是一麵鏡子,讓琬琳漸漸從其中映照出禹賢所有的缺點。

    或許隻是之前琬琳心中的禹賢太過完美,看到禹賢的缺點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全數放大。

    “是,期望越高,失望自然會越大,隻是禹少爺……其實已經是個不錯的人。”

    雖然王也沒有和禹賢接觸過,但是禹家在當地算是有名,最近又新娶,自然是少不了話題熱度。從來挑布料的婦人嘴中,從街上的行人、小販口中,王也也聽到一些關於禹家的閑言碎語,不過總的來說都是豪華。

    說禹賢是年輕有為,人又長得高大帥氣,除了有些冷外,真的是所有女性的理想擇偶對象,不少懷春少女都思念著他呢。說是這樣的男人,就算是三妻四妾也不為過。

    言下之意,禹賢娶雲茜的事情,實在是情理之中,他們口中那個通情達理的“大夫人”,也應當理解才是。

    琬琳低頭淺笑:“他是好,可我也不差啊……”

    那一刻,王也才明白,那種溫柔而有力量的女人,是什麽樣子的,就是這種,琬琳這種,能夠雲淡風輕的說出“他是好,可我也不差”這種話的女人,沒什麽比自信的女人還迷人的了。

    王也有些失神,略慌亂的說道:“你看我,許久不招待客人,都忘了禮數了……我去給你泡茶。”

    “不必麻煩了,喝白水就好。”琬琳止住他。

    王也從爐子上提起那冒著咕嚕泡的水壺,給琬琳倒了一杯水。

    “不知道現在,他們聊得怎樣了……”琬琳有些失神的說道。

    王也知道,她還在想著他,雖然嘴上說是失望,可是心裏,還是忍不住的關心啊。

    “這次去西湖,玩兒的可盡興?老爺子興致不錯啊。”王也故意轉移話題道,想分散一下琬琳悲傷的情緒。

    西湖?老?

    琬琳腦中好像迅速通了電似的,想起什麽來,猛地睜了睜眼睛,看著王也。

    王也被琬琳這反常的舉動嚇了一跳:“怎麽了?”

    琬琳下意識說道:“沒什麽。”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那裏,有人等著他……

    明明是應該說的吧,好像沒有什麽不說的理由,琬琳心裏掙紮良久,終於還是緘口不言。過年了,王也忙過這段時間,應該會迴去看一看吧,到時候,他自己自然就知道了。

    其實王也剛才也突然想起,他們去西湖,會不會住在琬琳家的老宅,既然到了那兒,琬琳會不會記得,自己也曾經住在西湖,去看看自己家呢……

    琬琳的舉動又那麽反常,難道她發現了什麽?

    但是琬琳不說,王也也不多問,言多必失。

    雲茜想著,這人是做什麽呢,在這兒坐了幾個小時了吧,連屁都不放一個,病房裏安靜的讓雲茜覺得壓抑。

    禹賢已經幾天沒有誰好了,隻要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是雲茜一臉驚恐和痛苦倒在血泊裏的樣子。

    說不清當時具體是怎樣的心境了,總是就是恐懼,後來想起仍然後背發涼,起一身雞皮疙瘩的那種恐懼。

    禹賢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麽。

    恐懼血,還是害怕失去自己的孩子,還是……害怕雲茜出什麽事情?

    那個被全家期待已久的孩子出生了,禹賢守了他兩天,看著那小家夥皺巴巴的臉,心裏竟然沒有半分喜悅和喜愛。

    禹老先生上午起床後,果然第一件事就是到醫院看自己的大孫子,也不顧的去病房,徑直去了育嬰室。

    老臉皺成一團,好像是在和嬰孩兒比誰更皺巴。

    那小東西,漸漸的,已經沒有那麽粉了,膚色開始變得正常,但是有點蛻皮,或許是因為早產的緣故,比其他小孩子還要小一些。

    小小的手,小小的腳,小小的身子,一切都是小小的,讓人想觸碰又怕碰壞。

    禹老先生看著這個醜陋的小家夥兒,心裏高興的要命,哪裏還想得到孩子的媽媽還在病床上生死未卜。

    反正……禹家是有後了。

    可憐雲先生,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動也動不得,吃也吃不得。

    琬琳從王也那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雖然過了年,春天近了,白天也在變長,可是

    天還是黑的很早,街上好不容易找到個車夫,琬琳猶豫了一下,沒有迴家,而是去了醫院。

    病房裏燈關著,黑漆漆的。

    琬琳皺著眉頭看著裏麵,除了環境變暗,一切好像和自己來的時候沒有什麽兩樣。

    小蓮輕聲在琬琳耳邊說道:“少奶奶,少爺一天沒動過了,一直這樣,也不讓開燈,不然……你勸勸他。”

    琬琳搖搖頭,伸手過去

    “啪嗒”,房間亮了。

    “我不是說不要……”禹賢皺著眉頭不耐煩的說道。

    頭也不迴。

    琬琳打斷他:“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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