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塊如何?”王也指著一塊灰色的料子,仔細看,上麵還有藍綠暗線的大方格。

    周先生眼前一亮,但馬上問道:“是不是太年輕了一些?”

    “周先生今年……”王也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三十五?”

    周大夫大笑:“大家都說我周某不修邊幅,看起來十分落魄,有那麽年輕嘛?過了年,我可都四十歲了。”

    王也微微詫異:“看起來真的不過三十五。”

    或許是沒結過婚的男人,獨有的那種帶著點天真的氣質吧。

    周大夫暗笑,然後猶豫了一下:“不然還是那藏藍色的料子吧,我一大把年紀了,穿那麽年輕,會被笑的。”

    王也搖搖頭:“周大夫不必擔心,您不是想穿的精神一些?您看這灰色的西裝,再配個黑色大衣如何?”

    周大夫有些猶豫:“藏藍色不好麽?……”

    “不是不好,您若堅持,倒也可以,還是以您的意見為主。”

    周大夫像是鬆了一口氣,對王也笑:“那還是藏藍色吧,反正男人一穿上西裝,不管是什麽料子,總會顯得精神一些。”

    王也暗自想,這個周大夫,看起來有些老好人,還有些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想到,還挺有主見。

    “襯衫要什麽顏色?”索性就全聽他的。

    周大夫絲毫沒有猶豫:“自然是白色的。”

    王也拿了一塊料子給周大夫確認,然後向一旁指指:“請跟我來吧,量一下尺寸。”

    交定金開單子的時候,王也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周大夫想什麽時候取衣服。”

    周大夫再次撓撓頭:“這離過年也沒幾天了,如果來得及的話,在年前最好,來不及……就請先生自便吧。”

    這麽好伺候的客人,也是難得了。

    王也開門做生意,自然是想要首先滿足客人的喜好。

    於是王也點點頭:“周先生過年的時候可是要到哪裏去?”

    周大夫搖搖頭:“哪裏也不去,在自己屋子裏呆著。”

    王也心裏算計著什麽,然後說道:“那就請周先生臘月二十九來取衣服吧,我這鋪子照常開著。”

    周大夫裂開了嘴:“先生不必為難,我不急著穿。”

    王也笑:“不要緊的,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好,那我就臘月二十九來給先生拜年。”

    “周大夫客氣了。”

    王也看著周大夫穿著那袍子出了店門,袍子是夾棉的,還印著醫館的招牌,周大夫本來應該是清瘦的,隻不過背影有些臃腫,想來是袍子裏還套了棉衣。

    真是……王也有些好笑的搖搖頭,就算是單身男人,也不能不修邊幅成這樣啊。

    雖然很少有人來,但是難免也有幾個像何琬琳或者周大夫一樣的人誤打誤撞進了店,還是要開門做生意的,這天氣正是最冷的時候,王也在門口掛了個鈴鐺,上樓取暖去了。

    今年,也是一個人過年的一年呢。

    也不用想著迴家或是要停業幾天,隻管看店就好。

    樓上的爐子燒的正旺,讓人覺得懶洋洋的。

    王也看了看結了冰花的窗外,想著,中午的時候,還是要關店午休一陣兒。

    暖洋洋的冬日,就是該好好睡覺的時候。

    隻是……手上的活兒還多著呢,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海藍色的印花料子在王也手裏被熟練的翻騰著,用記號筆劃上了痕,剪刀所及之處,次啦一聲令人心情莫名愉悅的聲音。心裏隱隱的,也不知道是在期待著什麽。

    自上次摔倒後,雲茜就不再被允許出門了,連吃飯也是傭人端進房裏,上廁所也是侍女扶著。

    雲茜一向小孩子心性,有些任性,但是這次竟然也沒有抱怨什麽隻是不開心的神色全都寫在臉上。

    禹賢就好聲好氣的安慰她道:“乖,過了這段時間,我陪你去爬山好不好?”

    雲茜嘟著嘴一臉傲嬌:“你當我傻呀,過了這段時間,把孩子生下來,再加上坐月子,又是小半年呢,禹賢哥哥,你是不是想悶死我?”

    禹賢就勾勾她的鼻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的孩子?”

    “什麽你的?明明是我的。”

    “嗯?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禹賢眯著眼睛,表情卻很認真。

    “哎呀……你壞。”雲茜抬手錘他,力道卻很輕。

    禹賢笑,雲茜也笑。

    房門半掩著,也沒人注意到琬琳從門外走過,她穿著拖鞋,悄無聲息的,像是在刻意迴避著什麽。

    再聽到兩人那歡快的小聲,琬琳臉上也沒有絲毫異常的表情,沒有傷心憤怒,也沒有被這笑聲感染的喜悅。

    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些可怕。

    隻是她手裏端著一杯熱薑茶,端的穩穩的,不見異樣,注意看的話,卻發現那握著手柄的手,骨節泛白。

    憑什麽呢……在那之後,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就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特別是禹老先生,還聽著他和下人抱怨這幾天為什麽伺候的這麽不到位。

    話裏話外,意思是琬琳疏忽了這個家的管理,或許禹老先生也自己察覺到那天的失言,傷害了琬琳,可是作為一個思想陳舊的長輩,是不可能和琬琳道歉的,所以,也就這麽得過且過下去。

    琬琳卻是貼了心的倔強下去,既然禹老先生和禹賢都不和自己道歉,那麽自己也堅決不會再插手這個家的事情。

    實在看不過去了,可以說幾句,但是不會再去統籌規劃了。

    其實琬琳這些年的悉心管理,能留在禹家的傭人也都很自覺的各行其是,放在平日裏,就算琬琳不督促,也決計不會出錯。隻是恰逢年關,忙裏忙外的,每個人主掌大局,實在是不行。

    禹賢雖然年關也是比較清閑的,但他一個男人,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自然也是做不來。

    還是要琬琳出馬才行。

    大家心知肚明,可是誰也不說破,琬琳也就裝糊塗。

    大年三十的年夜飯,還是福清跑到酒樓硬是加塞定製的,話說這家裏的廚子手藝也不差,可是禹老先生就是偏要吃外麵酒店的。

    這年也算過去,琬琳在桌上還能當沒事人。

    隻是這大年初一,禹家的聚會,福清可是無能為力了,以前,都是琬琳一手操辦的。

    包括要準備的東西和要邀請的人。這可是門大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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