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問到醫學相關的問題,羅川都會不厭其煩的解答,而且,大有滔滔不絕之勢,讓實習醫生第一次覺得這個明明是別的科室,卻經常來本科竄門的羅川是個很……很奇怪的人。

    他講起醫學來,那張麻木的臉上才會有表情,那麽的生機勃勃、神采奕奕,整個人也好像憑空增添了一種特別的魅力。

    “羅師兄,當初,你為什麽學醫啊。”

    羅川笑:“因為我母親,在我小時候死於癌症。”

    “啊……”實習醫生察覺到自己失言,“對不起,我不該……”

    “沒關係,”羅川的表情又恢複到了那種平淡麻木,看不出有多少傷神,“都已經過去了……”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實習醫生看著他的側臉,才發現他竟然是雙眼皮,睫毛又長又翹,配上他的神情,竟然會有些讓人心疼。

    她之前就聽說羅川花名在外,而且醫院裏有個海歸女神醫生是他的正牌女友,她一開始也不能理解為什麽那些女人會看上羅川,這個被視為“怪胎”的人。

    一切都該是有理由的……

    比如羅川講起醫學時的魅力,比如羅川惆悵的側顏。

    “許豔琳。”羅川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

    實習醫生正出神呢,一下子被喚迴來,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我。”

    羅川的臉上竟然掛上了淡淡的笑,有感情的笑:“看得出你也很喜歡醫學,所以,加油吧。”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實習醫生覺得廉價熱熱的:“謝謝師兄,我會的……”

    之前那個大膽的小女生,一下子變得羞赧起來。

    羅川笑笑,繼續低頭扒著自己麵前的盒飯,剛才說的太起勁了,差點就忘了吃飯。

    實習醫生也趕緊吃,嘴角卻有藏不住的笑意,他居然記得自己的名字。

    要知道,羅川在科裏,可是天天這個那個的,許豔琳一開始真以為羅川除了醫學相關知識,別的什麽都記不住,他的大腦大概是有什麽特別的構造,天生如此。

    原來,他可以記得。

    還是說……自己是比較特別的呢?

    羅川吃完了,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至今擦擦嘴,對實習醫生問道;“還有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就先去實驗室了。”

    “等一下,師兄……”

    “怎麽了嗎?”

    “今晚……要在實驗室呆到幾點啊?”

    羅川又看看自己手上的表,現在是晚上七點半:“呃……大概,十一點左右吧。”

    這個點的食堂,已經沒有別人了,檔口也都關了燈,隻剩下一個阿姨在拖地,整個飯堂安靜的要命。

    “師兄,我……”

    “有什麽就直說好了。”羅川微微皺眉,他還記掛著他今天剛得到的一組數據,急著迴去處理了。

    許豔琳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那雙眸子裏好像蓄了水一樣,泛著瀲灩的光。

    羅川也愣了一下。

    “師兄,我想我可以……為你做夜宵,或者是早餐……”許豔琳的手有意無意搭上來,搭到羅川的手臂上。

    現在的姑娘啊,一個個都嬌生慣養的,連手也那麽軟嫩,沒有一絲老繭,想必在家也是小公主的,可是這樣的人,竟然會主動為羅川素手做羹湯、

    羅川愣了愣,不動聲色的抽迴自己的手:“不必麻煩了,吃宵夜不健康,我也不覺得浪費時間做早餐是很明智的事情,這不是對時間最合理的應用。”

    但是確實最浪漫的應用,羅川卻不懂。

    “師兄,你懂我的意思的。”實習醫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雖然不是什麽頂尖兒的美女,可也算是清秀可人。

    何況……她年輕啊。

    沒有男人可以拒絕年輕漂亮又懂事的姑娘的。

    然而,羅川可以。

    “對不起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羅川笑了笑,拿起空飯盒起身走了出去。

    把飯盒丟到了垃圾堆裏,許豔琳覺得自己就是那個飯盒。

    捏緊了拳頭,咬牙追了上去:“師兄。”

    “嗯?”

    “為什麽拒絕我?”

    羅川輕輕的笑了:“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那不是理由。”

    “你想要什麽理由。”

    “為什麽別人都可以,我不行……”終於問出這句想問的話,連羅川都想誇她是個直爽的姑娘。

    羅川笑了,笑得很燦爛:“我是來者不拒,可也有累的時候啊,小妹妹,我老了。”

    許豔琳的臉“蹭”地紅了,然後沒再說什麽,看著羅川轉身走開。

    良久,捏緊的拳頭終於又鬆開來。

    這世上男人千千萬,為什麽非要看上一個老男人呢。

    無權無勢無錢,四十多歲了,還隻是一個副主任醫師。

    話說……今年羅川也四十二了,雖然他打扮得有些滄桑和不修邊幅,整天在實驗室和醫院沉迷實驗,也從不節製自己的私生活。

    但是平心而論,若是羅川願意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充一下三十幾歲的小鮮肉還是很有希望的。

    噢,三十幾歲的小鮮肉,是針對四十二歲的羅川而言的。

    羅川迴到實驗室,埋頭就是兩小時,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麵前已經堆了一對廢紙。

    有時候比起冰冷的計算器,羅川更喜歡自己筆下演算的過程,也算是一個消磨時光的好方法。

    突然想到剛剛的對話,羅川也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我老了……

    羅川的身體可好的很呢,羅川起身,走到一個角落,那裏有一台老式黑膠唱片唱機,打開,悠揚的音樂聲響徹實驗室。

    誰能想得到,羅川還有這種情趣呢。

    羅川在音樂裏沉醉的閉上眼睛,腦子裏什麽都沒想。

    隻是突然想到,很小的時候,僅存的記憶裏,一家三口,總是在吃飯的時候聽歌,父親還經常說。羅川這麽被熏陶著,以後可以當一個音樂家。

    轉眼,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啊,羅川自己都到了當父親的年齡。

    頭一次,羅川燃起了對家庭的渴望。

    確切的說,他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了,無論是誰生的……

    他會把自己除了做實驗之外的所有柔情,都給他,全部……全部……

    羅川有些後悔,讓周璿走了,雖然他並不缺女人,但是生孩子這種事情,還是知根知底比較好吧。

    周璿……算了,如果不能給她想要的,也就不要耽誤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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