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也看過去,看到是唐玥,臉上湧現出許多欣慰的情緒。連葉紳崠也在看著她,他沒想過張淇會和什麽樣的女人在一起,也沒想過,張淇會和女人在一起……

    張淇眉頭一皺,他其實並不想讓老爺子知道唐玥的存在,總覺得那樣會對唐玥不利。

    沒想到張老爺子略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說道:“行啊,這迴,不怕張家的產業後繼無人了。”

    張淇不說話,他不知道張老爺子心裏賣的什麽葫蘆,明明自己不是張家親兒子,他也說過不會讓自己繼承一分錢,現在又說產業後繼有人之類的話。

    張淇也不稀罕占張家的便宜,美容院的盈利,已經足夠他保唐玥甚至以後他們的孩子,生活無憂、錦衣玉食。

    張老爺子見張淇沒有動靜,又把眼睛睜開來,說道:“怎麽,小兔崽子,還記仇啊?”

    張淇不知道該說什麽,張老爺子未免也太輕率了

    唐玥也不喜歡這種,被人打量的感覺,像是菜市場的菜,被人挑來挑去。

    張老爺子又說:“反正給別的白眼狼也是給,給你也是給,倒不如給了你這個還養了幾年的,索性好事幹到底。”

    “那還真是得謝謝您了。”這種日子,張淇不稀罕和老頭子計較。

    但張媽媽有些顧慮,這才看到葉紳崠也在病房中,讓他聽了張家的內幕去,但憑著葉紳崠和張淇的矯情,也算是放了心。

    不要總是懷疑別人,自己也會很累的,張夫人深知這一點,這些年來,也是抱著這種心態,從不去懷疑張老爺子,就算他在外麵沾花惹草是實打實的事情,她也盡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人生啊,難得糊塗。

    張老爺子又費力的抬起手,招了招,喊道:“紳崠啊”

    葉紳崠一聽張老爺子叫自己呢,趕緊過去,就算也看不過張老爺子的作風問題,人家的家務事,自己是清官難斷,還是做好自己,尊老愛幼嘛。

    張老爺子似笑非笑:“紳崠啊,真對不住,讓你看了笑話去了。”

    葉紳崠想說點什麽,章老爺子卻想起了,他葉紳崠,不也是葉家的養子嗎。

    他笑著盯著葉紳崠的臉龐看,葉紳崠長得,還真是不像葉世強。

    倒像是……

    張老爺子臉色大變:“好啊,一切都是報應,都是輪迴……”

    葉紳崠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是靜靜望著。

    張老爺子尚還年輕的時候,也聽過張老太爺酒醉後說起當年的往事,也看過那些相冊。

    葉紳崠真的很像其中一個人,他不是葉世強的親兒子,那麽很可能,他就是……

    罷了,人之將死,知道的太多,走的也沉重。張老爺子不說話了,疲憊的閉上眼睛。

    說那麽多,也算是迴光返照了。

    其實張淇心裏,也沒有表麵那麽冷漠。

    張老爺子雖然不是英雄,但也曾是張淇小時候崇拜的人,看著他老去,心中自然是感慨萬千。

    就算是看到陌生人走了,心裏也不會無動於衷啊。

    這些日子,唐玥一直陪著張淇,至於那場尷尬的求婚,沒人再提。

    張老爺子的狀態反而一天天好了起來,張淇有些哭笑不得。

    該不會這場大病其實是一個陰謀,目的就是騙自己迴來吧。

    可是張老爺子,沒理由非得把這龐大的家業給自己啊。

    這天張淇和唐玥兩人坐在醫院的花園裏,每人一個冰淇淩,安靜的吃著。

    唐玥說:“要不,我先迴去?”

    張淇想了想,現在張老爺子狀態不錯,一直耗著唐玥的時間,也不是那麽迴事。

    “好,這些日子……謝謝了……”

    唐玥本想說,跟我客氣什麽,但還是忍住了。

    他們之間算什麽呀,可不就得客氣一點。

    也沒說什麽。

    下午三點的陽光正好,唐玥也不怕曬黑了,仰起臉對著太陽。

    張淇偷偷瞄她,白皙的皮膚,外層有一層似有似無的朦朧的細小容貌,看起來就很好摸的樣子……

    張淇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趕緊迴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的手正躍躍欲試得要伸出去。

    他在心底笑自己:“真是癡漢啊。”

    還好唐玥沒發覺,不然場麵一定異常尷尬。

    然後誰也沒發覺,從身後的住院樓裏,匆匆忙跑出來一個人,神色慌張,四處張望著,終於看到作者的張淇和唐玥。

    “張先生!您父親他……”張淇手一抖,手裏還剩了半個的冰淇淋就這麽扣在地上。

    唐玥也有些愕然,張老爺子最近狀態不是蠻好的嘛,怎麽會這麽突然……

    張淇麵無表情,手微微顫抖著,撿起那個冰淇淋,然後走到旁邊的垃圾桶裏,扔進去。

    迴頭看了一眼唐玥,唐玥趕緊跟上去。

    到底是沒有見到最後一麵。

    迴來就是為了見所謂的最後一麵。但誰都說不清這個最後一麵和以往很多麵有什麽不一樣,不都是見嗎,為什麽最後一麵就格外重要啊?

    世上千千萬萬人,若他們都為同一人送別,病者哪來得及沒人都看呀。

    張淇覺得,自己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全是這些外人眼中的“歪理”。

    這是他人生中最直麵的一次生死吧。

    葉世強夫婦去世的時候,他還是尚年輕,也體會不太到那種感覺,如今慢慢長大、自己也慢慢變老,就算保養的再好,也不免有些歲月的痕跡,也慢慢真的體會到,人生真的是個不可逆、而且很珍貴的過程。

    也正因如此,不想留有遺憾,所以追迴了唐玥。

    但張老爺子的一生呢,花天酒地,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嗎?

    張淇不知道,張淇也不曾想到問一問張老爺子,走的時候,還有沒有什麽遺憾。

    遺憾於沒有一個自己的親生孩子,遺憾於沒有對自己的發妻好一點,遺憾於……這一輩子浪蕩不羈,卻沒有一個知心的愛人。

    想到這裏,張淇突然不那麽恨老爺子了。

    他雖然放縱了一生,但好似從未歸過岸,這樣,也是很累的吧。

    果然,死亡可以,讓人看明白,也原諒許多事情。

    但張淇,還是不想以這種方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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