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祝南星隻是猜測,那熱毒的來源是邊南,如今看到這些壁畫,這才真正確定下來。


    步涼方才念道的藥品,都被畫在一頁殘章之上。


    而通過其頁腳的特殊標記,祝南星輕易就認出,這壁畫雕刻著的正是南毒秘鑰下半冊的毒方內容。


    “怪不得見過的毒方也都是殘頁,原來真正的下半冊竟然被當成壁畫藏在了這裏。”


    祝南星多少有些激動,但隨即又感覺不太對勁。


    南毒秘鑰的上半冊大多數可都是南慕文字啊,怎麽這下半冊的毒經卻是中原文字呢。


    蕭暄看她的表情一會兒一變,上前問道。


    “怎麽了?”


    祝南星將自己的顧慮一說,在場的眾人都無從解答。


    而蕭暄到底思路比較開闊,眉頭一皺說道。


    “也許,利用毒蠱邪術在引起苗疆戰亂的,就是中原人也說不定。”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人人提到巫蠱之術,首先聯想到的就是邊南苗疆。


    因為毒蠱的製法,就是將多種帶有劇毒的毒蟲,如蛇蠍、蜥蜴、蠍子蜈蚣等,放進同一個器皿之內,使之互相啃食、殘殺。


    最後剩下唯一存活的毒蟲,就是蠱。


    邊南由於氣候原因,極其利於毒蟲毒草生長,而且種類繁多,具有煉製毒蠱的先天優勢。


    最有代表性的例如有蛇蠱、犬蠱、蠍蠱、蟲蠱、飛蠱等等。


    曾經有一個傳說,講的是在苗地有一位身上帶蠱的母親,由於她的蠱看上了自己的兒子,晝夜撕咬不休,沒有辦法不得不妥協將自己的兒子獻給蠱。


    但是這位母親的怪異舉動引起了兒媳的注意,於是趕緊跑到了正在村邊割草的丈夫那裏,告訴他迴去之後千萬不要吃母親給的任何食物。


    說罷兒媳先行迴家燒了一鍋的開水,等丈夫迴來之後,果然他母親端上來一盤炒得噴香的飯菜。


    兒媳卻說在丈夫迴來的這一段時間裏,飯菜早就涼了,還是熱一下再吃的好。


    說著就把桌上的飯菜倒入滾沸的開水中,而後蓋上木蓋死死地壓住。


    隻聽鍋中有什麽東西在劇烈地掙紮,兒媳即便害怕,卻更是不敢鬆手。


    等到力氣即將用盡,鍋裏的動靜才消停下來。


    揭開鍋蓋一看,隻見裏麵是一條皮都被燙掉了的大蛇。


    這個傳說在中原流傳得相當之廣。


    雖然蠱表麵上是有形之物,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被有心之人加以邪術煉化之,變成了人們印象裏能夠變幻、發光,或者像鬼怪一樣能夠來無影去無蹤的神秘邪法。


    死在巫蠱毒術上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所以人們一提到苗疆或者苗地,都會不自覺地帶上一層異樣的眼光。


    無論黑苗白苗,南慕亦或者是怒族,都會被中原人認為是隻會放毒蠱的野蠻之人,所以苗疆還有一個別稱,就是南蠻之地。


    現在經過蕭暄一說,有些顛覆眾人的認知。


    祝南星摸著下巴。


    “無論怎麽樣都好,當下的首要目的是找到解熱毒的辦法...”


    她頓了頓,指著壁畫上麵一處地方繼續說。


    “這藥方中的藥材並不是什麽難尋之類,隻是最後的藥引處,讓我有些看不懂。”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藥引那一欄既不是中原的漢文,也不是南慕那晦澀令人難以看懂的文字,而是一個類似眼睛的圖案。


    這如果不是真的要用人的眼睛做藥引的話,那就是在指一個長得像眼睛的東西。


    至於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幾個人都是毫無頭緒。


    司墨有些泄氣。


    “這個雕壁畫的人也真是的,要麽就不要告訴人真正的解藥是什麽,既然都告訴了還裝模作樣的在這裏打啞謎...”


    祝南星卻從來都是樂觀的那個。


    她毫不客氣地撤下蕭暄外衣,撕了一片下來在上麵寫寫畫畫。


    “不管怎麽樣,先記下來再說,毒既然能被控製住,那麽有的是時間查清楚這個眼球樣的東西代表著什麽。”


    蕭暄如今身上的外衣隻剩下了半邊,在祝南星專心記錄之時,叫司墨從包袱裏重新拿一件換上。


    他環視四周,就聽司墨收拾包袱的時候“哎呀”一聲。


    “何事?”蕭暄問道。


    司墨擺擺手:“沒什麽,被一個小蟲子叮了一口,還怪疼的。”


    “什麽樣的蟲子?”


    祝南星突然出聲,讓司墨有些摸不著頭腦。


    “夫人你記完了?”


    祝南星的聲音明顯帶了些急迫:“可是一種透明的小蟲?”


    司墨低頭去看自己腳背,彎腰用指甲蓋捏起一個晶瑩剔透的小蟲子。


    “還真是,夫人你是怎麽知道的?”


    話剛問完,就見祝南星變了臉色。


    她指指牆壁上的畫。


    “噬魂虱,快跑!”


    她話音剛落,就見腳下地板的縫隙間,湧出無數剛剛那樣的透明小蟲子,用極快的速度往四麵八方擴散開來。


    司墨一邊跑,一邊被小蟲咬得那叫一個齜牙咧嘴。


    “這是什麽東西,小小一個咬人竟然這麽疼。”


    祝南星迴憶剛剛壁畫上的介紹,一邊跑一邊說。


    “畫上說這小蟲專吃活人活物身上的生氣,要是被它們追上,隻怕連骨頭渣子都不會給咱們留下。”


    蕭暄也是頭一迴聽說竟然有這種蟲子。


    見有幾隻跳到祝南星身上,揮袖將它們趕下去。


    不小心被叮了幾口,除了好似被鋼針抽取骨髓樣的疼之外,更是每疼一陣,身上的力氣就跟著減少一分。


    等到全身萎靡再也動不了的時候,估計就是大限將至的時候了。


    剛剛幾人所站的位置,瞬間被蓋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殼子,好似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晶,遠遠看去還挺壯觀。


    不過身在其中的幾人,此時沒有一個有心情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景致。


    饒是祝南星提醒得及時,幾人動作夠快,還是被這些冰屑一樣的蟲子圍在了大殿中央。


    它們似乎是有著統一的指揮樞腦,並不是全然無意識的行動,還知道將獵物兩頭堵死,斷了退路在慢慢享用。


    三個男人把祝南星圍在當中,蕭暄帶頭抽出魚劍,以內力灌注,朝著蟲群劈過去。


    祝南星從司墨的包袱裏,找出一壺烈酒,倒在蕭暄的劍鋒上。


    他會意往地上一劃,火蛇竄起一丈多高,朝著洶湧而來的噬魂虱潮就燒了過去。


    火焰劈裏啪啦聲中,一部分的虱蟲被烤出了焦糊的味道。


    三人輪流上陣,算是暫時阻擋了它們包圍過來的步伐。


    不過幾人心裏也都明白,這個辦法治標不治本,眼下蟲子雖然進不了身前,但是遠處仍有源源不斷的蟲潮湧來。


    等到火光燃盡,就是斃命之時。


    隻是片刻的功夫,蕭暄等人的氣力就已經不如方才。


    司墨更是胳膊和腿上,都有透明的小蟲在肆意撕咬,疼得他抓著兵器的手格外用力,指甲蓋都陷進了肉裏。


    該死,這些蟲子也太多了些。


    祝南星暗罵,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四處觀望尋找著逃生之路。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還真叫她發現了可退之處。


    在大殿的正中,有一個粗鐵條搭建起來的架子,縫隙處以鐵汁進行澆築,頂上的圓台中,有一個小小的泉湧,此時正在唿唿地冒著水。


    雖然她不知道陵墓的宮中放泉眼有什麽講究,但看那些噬魂虱都躲著水走,靈機一動。


    也許這些東西怕水?


    眼下的局勢容不得她考慮太多,能不能行試試就知道了。


    噬魂虱一波被燒焦,另一波就已經又圍了上來。


    幾人所在之地,與殿中的高台尚有距離,而中間隔了一地的噬魂虱,就算以祝南星的輕功,都不一定能夠提著一口氣不放地躍過去。


    “蕭暄,步涼!”


    祝南星決定拚一把。


    兩人聞聲迴頭,就見她已經將裙擺全部係在腰間,衝著兩人一指高台。


    “那什麽,肩膀借我踩踩。”


    說罷,步涼先一個箭步躍了出去,一腳站在了噬魂虱群中,將黑劍橫在肩膀上,朝還在原地的祝南星點點頭。


    蕭暄則是飲了烈酒一口,噴在還有火星的劍刃之上,趁著高漲的火勢,給祝南星暫時拚開一條路,抱著她的腰,將人朝步涼就扔了過去。


    步涼見祝南星到了身前,將黑劍舉過頭頂,形成一架穩固的橋梁,更是在她足尖兒點到之處,用力抬了一下,以防止其上升的力道不夠。


    司墨一邊摘著自己身上的蟲虱,一邊感歎三人之間的默契。


    但凡其中有任何一個節骨眼不對,他家夫人就會掉落在蟲虱群裏,死無全屍。


    不僅需要各自過硬的本事,還有彼此互相的信任。


    王爺不是一向視步涼為情敵麽,什麽時候兩人的關係變得這麽好了。


    就在司墨胡思亂想的功夫,祝南星已經單臂掛在了高台的邊緣。


    她一個收腹抬腿,後翻站上了高台,而後沒有半分停留地踢起旁落的一根精鐵所製的長柄,對著泉眼就敲了上去。


    隻聽得“轟隆”一聲,泉眼周圍的石塊應聲而落。


    可預想中的清涼並沒有襲來。


    祝南星望著水流愈發小的泉眼,絕望地閉了閉眼。


    其餘三人見她頹然的樣子,也都咬緊了牙關。


    由內而外被抽幹靈魂的痛苦,不親身經曆是完全沒辦法感同身受的。


    可是英雄氣概如蕭暄,如步涼,卻不想就這麽被蟲子給吃了,雙雙拿出僅剩的一點烈酒,一仰頭倒入口中。


    步涼的情況尤為危險,此時小腿上已經爬滿了晶瑩的小蟲,正在一點一點撕咬他的褲靴。


    等到外麵這層衣物被啃食殆盡,或許他連站立的力氣都不會再有。


    不過也正因為他在包圍圈裏,蟲虱更多被吸引了過來,使得蕭暄和司墨那裏的情況好了許多。


    於是,他將外衣也一並點燃,任由火焰劈啪作響而紋絲不動。


    他這是想用自己當誘餌,寧願被燒死也要給眾人爭取那麽一點點無望的生存時間。


    “步涼!”


    祝南星大聲喊道:“快把衣服扔了,再這麽下去你會死的!”


    步涼聽到了她的喊聲,可是依舊不為所動。


    這是他能為眾人做的最後一點事了。


    蕭暄想要提劍衝到近前去幫他,可是手裏的酒囊最後一滴已然在方才耗盡。


    噬魂虱群如波濤般瘋狂卷動,別說分開路進去了,就是靠近一點都會被吃的連皮都不剩。


    祝南星深知步涼的脾氣,勸是沒有希望了。


    忽然,她摸索著身上,雖然有些許痛楚,而且衣角上也爬著些噬魂虱蟲,但除了疼痛,似乎並沒有那種脫力的感覺。


    她又看看蕭暄和步涼,他們額頭的虛汗明顯,而且顫抖著的手已經出賣了他們苦苦堅持的事實。


    這是怎麽迴事?


    祝南星聯想到自己所謂的抗毒體質。


    也許這所謂的噬魂虱,並不是真的能吞噬人畜的魂魄。


    而是口器中含有麻痹神經的毒素,一旦咬上一口就會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就如同麻藥一般。


    可是痛感仍在,所以死去的時候備受折磨。


    如果是這樣,祝南星看看那鋒利地鐵管,隨手抄起向著步涼的方向一躍而下。


    “夫人...”


    聽聞司墨抽氣之聲,蕭暄看著祝南星從天而降,想要伸手去拉,已然拖不動腳步。


    步涼身前的噬魂虱已經疊起了一座小山,眼看著就要朝自己傾倒下來。


    祝南星在電光石火間飛身落在了兩者之間,一揚手,鐵刺劃破了手掌,鮮血飛濺出去。


    步涼人是冷峻,可是麵對死亡不可能做到毫無動容。


    尤其還是這麽個痛苦不堪的死法。


    可是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之際,周身的尖刺之感少了很多。


    抬目就看到祝南星的身影擋在前麵,指縫中淌出的鮮血滴落在地,有如盛開的鮮豔薔薇。qqxδnew


    而薔薇盛開之處,噬魂虱避之不及。


    祝南星見一切如同自己所想,更加堅定了信念。


    舉著劃破的手掌,一邊架著步涼,慢慢地往蕭暄的方向移動。


    好不容易兩廂匯合,蕭暄和司墨接過步涼,看著祝南星的神情複雜而猶豫。


    祝南星卻笑了笑。


    “看來天無絕人之路,我省著點用,沒準能支持到咱們找到出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與卿戀戀不相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加糖的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加糖的茶並收藏與卿戀戀不相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