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來的路上,祝南星抱著瓷娃娃在前麵走,步涼和星宇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


    瓷娃娃趴在祝南星耳邊。


    “娘親,星宇怎麽一直在後頭不過來?他是不是不喜歡跟思兒玩了?”


    祝南星腳步頓了頓,身後的人也同頻地停住腳步。


    她輕輕歎了口氣,轉迴身去慢慢走著,一邊走一邊問瓷娃娃。


    “你跟娘親說,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怎麽會落在那兩個人手裏的?”


    瓷娃娃撓著頭發。


    “星宇當時去買糖葫蘆,思兒怕等他迴來那個賣糖人的就走了,所以就跟著賣糖人的走到了街角,一轉頭就被麻袋給套住了......”


    說著她低著頭,不敢去看祝南星的表情。


    祝南星將懷裏的小人放在地上,用手蹭蹭她花貓一樣的臉。


    “可是星宇以為是他沒有照顧好你,才害你被那兩個人抓走的,覺得娘親再也不會讓思兒跟他一起玩了。”


    瓷娃娃聞言立刻抬起頭來,很大聲地解釋。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又是擺手又是搖頭,神情別提多認真了。


    “是思兒貪吃,是思兒貪玩,娘親不要怪星宇,要怪就怪思兒吧,思兒就星宇這一個朋友,千萬不要不讓星宇跟思兒玩...”


    是大人們心思作怪,祝南星根本就沒有責怪兩個小家夥的意思。


    她歪歪頭,看著依然保持著距離的小小少年。


    “聽到了吧,我要是怪你的話,思兒也不會同意的,而且就算要怪,也應該怪做壞事的人不是嗎?”


    星宇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用袖子擦擦眼角偷偷擠出來的眼淚,點頭笑開了花。


    瓷娃娃“咯咯”地笑著,小眼神兒一個勁兒地往星宇身上飄。


    祝南星一點她的額頭。


    “去吧。”


    瓷娃娃邁著歡快的小步伐,就衝向那個蹲下身子迎接她的小小少年,那個畫麵真是溫馨又美好。


    看著兩人青梅竹馬互相離不開的樣子,祝南星心想這丫頭才多大呀,這就不中留了?


    這麽想著,就看兩個小朋友跑到步涼的身後。


    死命的將人往祝南星身邊推著。


    步涼那是練家子,依然步履穩健,倒是把推人的兩個小家夥累得夠嗆。


    祝南星不願意拂了他兩的麵子,向前的腳步慢了下來。


    兩人並肩而行,瓷娃娃跟著星宇就跑開了,走前不忘衝步涼比畫了個“加油”的手勢。


    祝南星一邊囑咐兩人不要跑遠,一邊對步涼說。


    “要不是星宇這孩子自尊心強,非要跟著你到鎮子上打工,我就養在身邊了,沒事還能給思兒作伴。”


    步涼向來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男人應該擔負起責任,星宇早些有這個意識是好的。”


    祝南星看著星宇跟星兒,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步涼和自己。


    同樣是一起長大,同樣是青梅竹馬。


    有時候她不禁想如果沒有言子卿,自己會不會接受他。


    步涼似乎是看出來祝南星的猶豫。


    “你不用想著迴應我,就像祝伯父收留我養育我,不是指望我為其養老送終一樣。”


    祝南星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步涼的心思遠比他表麵看上去要細膩得多。


    言子卿或許是對自己感情最深的那個,可步涼卻永遠都是最了解自己的那個。


    朝天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之後,祝南星覺得當下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也是,我一個生過孩子的有夫之婦,年輕有為的步大俠沒準還看不上呢。”


    步涼明顯愣了愣:“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祝南星點點頭:“是是是,哎呀今天折騰一整天,中午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沒了,要不買點菜,咱們迴林溪曉築,我給步大俠露一手?”


    步涼點頭:“也好。”


    祝南星上下左右看了看他。


    “唉,英俊是英俊的,要是再多一點表情就更好了。”


    “什麽?”


    步涼皺了皺眉,不是沒聽清,而是沒聽懂。


    想要再去問祝南星,卻看到人已經跑遠了。


    一邊跑還一邊喊著。


    “思兒,星宇咱們迴家吃什麽呀?烤魚好不好?”


    兩個小朋友一蹦老高,齊聲迴應。


    “好!”


    瓷娃娃在下山前,迴頭望了望一眼山上,丟下一粒糖豆快步跟上祝南星她們。


    梔香在家裏等了一天,看見幾個人都渾身髒兮兮地迴來,就知道這次去鎮上又沒有那麽太平。


    等知道有人竟然要拐賣思兒,也是氣得直罵街。


    不過祝南星的心情還不錯,賣了藥材賺了錢,竟起了小酌一杯的興致,於是拉著梔香和步涼一起喝酒。


    “這...邊南就...藥還可以,別的什麽...尤...其是...酒,真不如咱錦城的杏花村,一點都不...不香醇,一點都不...好,哼...”


    梔香先安排兩個小的迴屋去睡覺,然後迴來搶下她的酒盅。


    “小姐,您累了,又喝了這麽多,我們早點休息吧。”


    祝南星正在興頭上哪裏肯撒手。


    “你才喝多...了,我沒喝多...”


    “你別動...我!我...我會下毒,會紮...針,小心...我報複...你,報複你,讓你欺負...我...”


    祝南星一向酒品很好,但是今天梔香竟都有些控製不住她。


    “來,步涼,我們...今天不...不醉不歸...”


    梔香哭笑不得:“小姐,是不醉不歸。”


    步涼一直默不作聲。


    看著麵前的走路歪歪斜斜卻不肯去睡覺的祝南星,走上前,利用身高優勢,輕易地就奪下了她手裏的杯子。


    “哎?”


    祝南星手裏一空,覺得好像心也跟著空了似的。


    推開梔香就要去搶。


    步涼足足高了她一個頭,無論她怎麽跳腳,那酒杯就在頭頂,可卻怎麽樣都拿不著。


    試了半天都不行,祝南星也不跟一棵樹上死磕,轉而去抱桌上梔香沒來及收拾的酒壇子。


    步涼見此,也快步上去阻攔。


    但是這樣就沒注意手裏杯子的高度降了下來,祝南星看準位置,就撲了過去。


    步涼反應也是極快,緊緊握著杯子的下半截往迴一收。


    兩人一拉一扯間,祝南星腳下不穩,就摔進了步涼懷裏。


    梔香見兩人如此,識趣兒地退了出去。


    胸膛中堅實的心跳傳來,讓祝南星瞬間以為迴到了錦城家中,迴到了那個人的懷裏。


    她放棄酒杯,緊抓著“言子卿”的腰帶。


    “騙子,你就是個...騙子!”


    口中喃喃罵著。


    “你為什麽,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知道師父不是你...殺的,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道理...你不會不知道...”


    “我都,都已經...不怪你了,為什麽你不來?”


    “解毒...翻案...現在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被狠狠地拋棄了...”


    “嗬嗬嗬,祝南星啊,你可真是個傻子!人家已經不要你了,哭也...也不可能有用了...”


    祝南星一邊哭,一邊罵。


    步涼的手抬起,可又重新落迴兩側。


    這些年壓在她心裏的東西太多了,發泄一下也是好的。


    即便她在自己麵前,叫的卻是別的男人的名字。


    聽著祝南星的呢喃聲逐漸被唿吸聲取代,步涼伸手一撈將人攬在懷裏,輕手輕腳地放在榻上。


    掩好被角後,才轉身離開林溪曉築。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從門口的竹子間探出兩個小腦袋。


    思兒見娘親睡著了,步涼叔叔也走了,拉上星宇從林溪曉築跑出來就往山上去。


    星宇被她拉著,一邊跑一邊問。


    “思兒,我們這是去哪啊?”


    然後又看看懷裏抱著的小包袱。


    “天氣這麽熱,這魚這麽裹著不會壞吧?”


    瓷娃娃走到一處,用小手在地上翻找了半天,直到翻出來一顆糖豆子,才對星宇說。


    “不會的不會的,馬上就到了。”


    說罷繼續帶著星宇小跑著前進。


    晚上的山路比白天的要更加難走,尤其周圍太黑,不容易辨別方向。


    幸虧思兒遺傳了她娘親過目不忘的本事,磕磕絆絆繞了兩圈之後,終於找到了白天藏人的岩壁凹子。


    看著裏麵不時傳來的火光點點,瓷娃娃心說,還好人在。


    剛要邁開步伐,又想到司墨的傷,於是對星宇說。


    “我去附近找找白及,你先把烤魚拿到那邊去吧。”


    還沒等星宇說話,思兒就跳到下邊去找草藥了。


    由於火折子在她手裏拿著,星宇摸黑不好下去找,看見岩壁凹處有光亮,就先聽從她說的,把東西放過去再等她過來匯合。


    司墨視力還未恢複,隻能勉勉強強攏起一堆柴火,驅趕林間的野獸。


    雖然早就疲憊不堪,可是蕭暄還昏迷不醒,又不知道追兵什麽時候到來,隻能強打精神。


    心中還記掛著小娃娃,去了這麽久都沒有消息,八成是被那些人捉了。


    想到這裏不免有些悔恨沒攔住她,人家救了自己救了王爺,可自己卻讓一個孩子吸引惡徒的注意力藏身。


    實在是不應該。


    他越想越覺得當時應該自己衝出去,哪怕同歸於盡,都沒有現在來的自責。


    即便是這麽想著,睡意仍然來犯。


    司墨打了自己一巴掌,突然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來得正好。


    他自己的兵器丟了,就將手按在蕭暄的魚劍上,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星宇還納悶,卻也認為裏麵的火光是思兒留下來的並沒有在意。


    等靠近時聽到劍出鞘的龍吟聲,先是一愣。


    常年跟著步涼習武使少年的反應也練得極快,說時遲那時快,立刻側身閃過去,避過致命的一擊。


    司墨一劍刺到了星宇懷裏抱著的烤魚上,往外一挑就劃破了包袱使之掉落在地。


    星宇見此一矮身,從司墨的手臂下鑽了過去,用腳去攻他的下盤。


    兩人不明所以地纏鬥在一處,直到思兒拿著白及一邊走,一邊剝去上麵的葉子,一腳踩在烤魚上時,“哎呀”一聲。


    星宇和司墨同時聽到思兒的驚叫。


    立即都住了手。


    “思兒!”


    星宇率先循著聲音跑過來,他可不能在同一天讓思兒兩次陷入危險。


    司墨聽那尖叫聲也有些耳熟,隨即想起這聲音正是白天救下自己的小娃娃的。


    當即追了過來。


    一邊追還一邊喊。


    “惡賊,你們有本事就衝我來,不要為難孩子!”


    星宇被抓了個措手不及,迴手就打。


    兩人就這麽又滾在一處,軲轆著來到思兒的腳邊。


    瓷娃娃眨巴著大眼睛。


    對著兩個人喊道。


    “你們怎麽迴事?烤魚被弄髒了可怎麽吃呀!!”


    烤魚?!


    兩人皆是一愣。


    思兒蹲下身子去拉星宇。


    “你們不要打啦,娘親說,好孩子是不打架的!”


    “思兒?”


    “小妹妹?”


    兩人聽到對方的話,又是一愣,交換了彼此口中對瓷娃娃的稱唿。


    “小妹妹?”


    “思兒?”


    瓷娃娃將星宇拉起來。


    兩人又一起把司墨扶起來,坐下來解釋清楚後,思兒才有些抱怨地對星宇說。


    “這就是我說的大哥哥,他們受傷了,我好不容易偷偷拿出來的烤魚,就是給他們吃的,還被你給弄掉了。”


    星宇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處理幹淨。”


    司墨忙說:“是我沒問清楚來人就急著動手,幸好沒傷到思兒。”


    瓷娃娃小手用力一勒,這才將司墨手臂上的繃帶綁好。


    “哎呀好了,你們也都餓一天了,快吃點東西吧,這兩天你眼睛不方便,我會天天都來送飯噠。”


    司墨覺得這麽麻煩兩個孩子不好:“那怎麽好意思。”


    思兒問:“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難道是嫌我娘親做的東西不好吃?”


    司墨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娘親說...恭敬不如從命。”思兒學著祝南星的語氣:“你們好好養傷就是對郎中最好的報答。”


    司墨一想,王爺還昏迷著,自己眼睛看不清東西又不認識路,確實沒辦法照料,隻能隨著瓷娃娃去了,


    啃了一口手上的魚,竟是越嚼越有味道。


    “好吃吧~”思兒自豪地說道。


    司墨連連點頭:“好吃,簡直跟以前我家夫人做的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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