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古流雲驚詫間不知該說什麽。

    “原來你就是那個奸細!”駱飄雪跨前一步,指著古流雲疾言厲色的說。

    李如璧大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骨節發出脆響,用顫抖的聲音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這本來就是我的使命。”古流雲心情平複之後顯得坦然,“但是我自問從來沒做過危害敦煌之事。”

    “但是你卻一直利用我和玉兒對你的信任!”李如璧衝進書房,揪住古流雲的衣襟。他的平靜讓李如璧更加震怒,一向文弱的他竟然有一種想打人的衝動。

    古流雲眼中閃現出複雜的光:悔恨、內疚、痛苦、矛盾……最後,他黯然低頭,對李如璧說:“對不起。”

    “好,既然你覺得對不起,那麽我就代替玉兒懲罰你,你也應該無怨了。”李如璧放開古流雲,猛地後退了好幾步,閉上眼睛。

    “是我欠你們的……如果你覺得殺了我會好過些,我無怨。“古流雲似被人抽幹了力氣,歎了口氣,倒在椅子上。

    在一旁看了許久的駱飄雪見大局已定,轉身跑出小院,露出得逞的微笑。她很快喚來一隊在附近巡邏的侍衛,在李如璧的默許之下,他們才戰戰兢兢帶走了古流雲。

    古流雲雖然已經收監,駱飄雪仍是不放心,於是想規勸李如璧早日將古流雲斬首示眾。她找了很多地方,始終找不到李如璧,不知怎麽的,她竟來到那間綠竹縈繞的小院,發現了庭中正借酒消愁的李如璧。駱飄雪走到他麵前,握住了正要把杯中酒就灌入喉中的手,“酒能傷身,還是少喝為好。”

    “可酒也可以消愁解憂。醉了就可以什麽都不用想。“李如璧苦笑著,還是舉杯飲下酒。

    駱飄雪又攔住他,“為了那種人不值得。”

    “古先生是哪種人?當年爹重傷,命懸一線,我卻隻會逃避,於是玉兒代替我……那時候她隻有十四歲,什麽都不懂,開始時侯總躲起來偷偷哭,我這個做兄長的卻什麽都做不了。是古先生盡心盡力的協助,才幫她熟悉一切!每次我們有困難,即使出現幫我們解圍的不是爹,是古先生……我們兄妹對他推心置腹,可是他卻是懷著目的而來。我本來以為,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因為我們的身份而對我們好的人……為什麽……”李如璧幹脆舉起酒壇,琥珀色的液體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流入李如璧口中,“是我沒用……我才是罪魁禍首……我放棄自己的責任,讓玉兒承擔……讓人有機可乘……”李如璧的眼神變得混濁起來,言語漸漸失去條理,左手扶著酒壇,頭低下來,最後枕著右手睡著了。

    靜靜在一旁看著李如璧傷心,駱飄雪竟有些憐惜。他是那麽真誠待人,那麽和善可親,卻終究逃不過遭人利用的命運,當有一天他發現真相,能否承擔得了又一次的背叛?駱飄雪突然覺得自己很肮髒卑鄙,恣意利用別人,心中頭一次勇氣深深的自卑感。默默坐在李如璧對麵,本來身懷任務的駱飄雪沒有產生絲毫邪念,隻是入屋找來一件禦寒的衣袍,蓋在他身上,然後守護著他直到天明。

    日正當中,被判斬刑的古流雲五花大綁,被兩個武士押上校場正中。兩旁圍觀的侍衛和黑衛麵有悲戚之色,有的還扭過頭,不想看下去。古流雲麵無表情,沒有臨刑前的恐懼不安,隻是抬起頭凝望高台上端坐著的李如璧。

    駱飄雪站在李如璧身側,沒有期待中的喜悅。每當看見李如璧緊繃的身體,淒然的神色,她隻覺得心痛。李如璧突然微微動了動,抬頭看看懸於中天的烈日,緩緩抬起手伸向裝滿寫著“斬”字的木盒。在中途,那隻手停滯了一下,手指微收,不久又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抽出一個令符。輕巧的木指令夫抓在手中仿似有千斤重,李如璧開始後悔昨天一時衝動做下的決定,但事已至此,他騎虎難下,難道真的要為自己的私情破壞軍紀嗎?

    “時辰已到,斬!”令符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大公子,古先生雖然是奸細,但念在他多年來為敦煌城盡心竭力的份上,屬下鬥膽,請饒先生一命吧!”暫代孟飛侍衛總管之職的穆謙跪在李如璧麵前請命。

    “請大公子收迴成命。”在場的人也紛紛下跪,為古流雲求情。

    “你們這是……“李如璧站起來,看看穆謙,有掃視台下一幹人等,正自猶疑之際,一個聲音如驚雷般暴喝:“刀下留人!”李如璧抬起頭,隻見一人騎著一匹通體烏黑的良駒衝入校場,前蹄一踏,後蹄一蹬,如大鵬般淩空躍起,進入人群之中的空位,幾個起落間已到了古流雲身邊。

    那人一拉韁繩,黑馬長嘶一聲,前蹄抬起,那威勢嚇得古流雲左右兩個魁梧的劊子手屁滾尿流,逃出一丈以外才停下。

    “孟將軍,你不是率軍在城外攻打流寇嗎?”李如璧走下高台,還難以適應這一個個突如其來的變故。

    孟良滿麵風塵,連重甲都未曾卸下,顯然是匆忙趕來。隻見他跳下馬背,躬身行禮,“莫將一聽說古先生有難,立刻趕迴來。一是情急,禮數不周之處,還請少主恕罪。軍中一切已安頓妥當,少主不必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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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將軍也要為這個奸細求情?”李如璧見眾人如此袒護古流雲,心中不知是喜還是憂,聲音也有些發抖了。

    “末將的確不希望古先生被斬首,相信二小姐也是一樣。”孟良為了證明他所言非虛,解甲取出貼身收藏的錦囊,“二小姐臨走前留下這個錦囊,交待末將在古先生命在旦夕之時呈予少主,末將一直未能理解,如今才恍然大悟。如今錦囊在此,末將懇請少主看過之後再做定奪。”

    李如璧心下大奇,一時難辨真偽,急忙接過錦囊,但卻並未直接閱讀其中的書信,反而被錦囊上繡的白色小碎花吸引。白花有五片花瓣,很小且繡工粗糙,看不出是什麽花,很難想象是王府之物,可李如璧一見卻放了心。這幾朵花不論是針腳,還是樣式都獨樹一幟,絕對是出自妹妹之手,外人根本無從模仿。展信一看,還是那熟悉的蘭花箋,挺拔俊秀的字:“大哥,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一定很震驚,很難接受事實,就像當初的我一樣。可惜你沒辦法像我一樣很快冷靜下來,因為你感情用事,眼睛裏容不下一點瑕疵。從這一刻起,你要記住,成大事者要有容人之量,著眼全局,深謀遠慮。切不可因為一時意氣,喪失理智。玉兒以為,古先生雖然為元載的細作,卻隻是負責監視敦煌城有無異動。不僅未作出於李家不利的事,反而多番相助,有功無過。貿然殺之,徒惹民怨,不如任其去留,近可立王府惜才之名,原可免與元在交惡。大哥若決意要殺之立威,玉兒也不會多言,所以最終的決定權在大哥身上。你要記住,敦煌日後的主事者是是你。”

    李如璧讀罷,昂首遙望青天,苦笑道:“玉兒,沒想到你遠在長安,仍不忘讓我麵對這樣的難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重重一歎,“也罷。放人!古流雲,你要走要留可以自己決定。”

    “等等!”正在被解開束縛的古流雲站起來,“這代表你們原諒我嗎?”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原諒’。”李如璧頭也不會地向外走,他甚至不敢麵對古流雲。但是自己有什麽資格責怪妹妹呢,這一切都願與自己的懦弱無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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