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意伯府內。


    朱元璋正和劉伯溫轉述著蘇璟課程的內容。


    明明是蘇璟教導朱樉的課程,現在卻已經轉手了好幾次了。


    劉伯溫聽的很認真,對於蘇璟教導的課程,他向來都是非常的重視的。


    足足講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算是勉強說完。


    老朱的喉頭有些幹燥,吐沫星子都快幹了。


    而此刻的桌上並沒有茶水,老朱正想朝著劉伯溫要杯水,卻發現劉伯溫此刻完全沉浸在思考之中。


    略一思索,老朱並未選擇打擾劉伯溫。


    此刻的他,算是真正體會到了昨日朱樉和他訴說時的感受了,嗓子是真的幹。


    不過老朱畢竟和朱樉不一樣,即便是在這誠意伯府,他依舊是主!


    所以朱元璋直接起身去找水喝了。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等到朱元璋迴來,發現劉伯溫還沉浸在思考之中。


    “原來如此,金銀和紙幣之間的關係竟然是這樣的……銀行有著如此重要的作用……準備金真是一個極好的製度,隻可惜沒有實施的可能性……”


    劉伯溫口中喃喃,快速的吸收著蘇璟課程的內容。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劉伯溫這才迴過神來。


    “請陛下恕罪!”


    意識到自己將朱元璋晾了好一會,劉伯溫立刻朝著朱元璋跪下請罪。


    朱元璋擺擺手道:“不必了,咱知道伯溫你是無心的,咱沒這麽小氣。”


    “多謝陛下理解。”


    劉伯溫起身道。


    朱元璋問道:“如何?蘇璟這小子教的東西,可都是切實無疑?若是咱想發行紙幣,伯溫你可有辦法解決銀行的問題?”


    按照蘇璟的說法,紙幣的出現是曆史的必然。


    所以哪怕現在不能發行,老朱這心裏卻是要做好以後發行的準備。


    劉伯溫躬身迴答道:“迴稟陛下,老臣解決不了。”


    “嗯?”


    朱元璋眉頭一蹙道:“伯溫,蘇璟都講的這麽細了,隻要有那個什麽銀行,問題不就解決了?以你的才智,難道還不足以解決這些問題嗎?”


    以老朱看來,蘇璟講的足夠細了。


    劉伯溫的智商,那是毋庸置疑,這點事應該是很容易解決了。


    劉伯溫抬頭迴答道:“陛下,蘇先生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紙幣的發行,需要銀行作為後盾,保證資金的安全,而銀行則需要準備金製度來確保得到百姓的信任,但因為銀行屬於朝廷,準備金等於也在朝廷的管轄之下,所以這個製度就隻是個名義上的存在,並不能發揮實際的作用,銀行也就依舊和之前的錢莊一樣。”


    “所以老臣說,此事解決不了。”


    這番話,是劉伯溫對朱元璋的解釋,但同時也是他內心的疑惑。


    既然蘇璟能說得如此詳細,更是用西方作為了例子來談。


    那說明這個準備金製度絕不是粉飾之用,而是切切實實有作用的製度。


    然而,任由劉伯溫如何思考,他都想不通,這準備金製度,到底該如何才能切實的發揮作用。


    拿到西方那邊來說的話,銀行也是國王的,準備金是國王準備的,百姓又看不到準備金,國王想動用,誰又能知道呢?


    出於對蘇璟的信任,劉伯溫覺得其中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而不是蘇璟空穴來風,隨口胡說。


    “那你就好好想想解決的辦法,實在不行的話可以去問問蘇璟嘛。”


    朱元璋朝著劉伯溫說道。


    因為從劉伯溫這裏切實的感覺到他對權勢的不留戀,所以老朱也沒有繼續想要“軟禁”劉伯溫了。


    讓劉伯溫多和蘇璟交流交流,也沒什麽大問題。


    劉伯溫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在家‘賦閑’已經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了,從一開始的不理解無法接受,再到後來的無奈接受,再到現在的看開。


    他本以為朱元璋至少短時間不會再考慮放他自由的事情,沒想到現在竟然就鬆口了。


    “怎麽了,伯溫,你這不是不高興?”


    朱元璋看向劉伯溫,蹙著眉頭問道。


    劉伯溫立刻跪下道:“謝陛下聖恩,伯溫感激涕零!”


    這可把朱元璋搞的有些麵子掛不住了。


    他‘軟禁’劉伯溫這事,屬於大家心知肚明,但卻沒有擺在明麵上。


    現在劉伯溫如此感激涕零的樣子,那分明就是把先前的事情挑明了。


    “伯溫,朕又沒做什麽,你何至於此,快起來。”


    朱元璋立刻將劉伯溫給拉了起來。


    劉伯溫也隻是懂事的,感激完之後就立刻恢複了平靜。


    “陛下,臣想迴青田養老,請陛下準許。”


    劉伯溫直接朝著朱元璋再度提出了這個一直以來的要求。


    如果說先前是心灰意冷迴家養老,那現在就是心無所戀迴家治學。


    朱元璋眉頭蹙起,看向劉伯溫。


    迴青田養老這件事,他可謂是聽劉伯溫說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幾乎是每次見劉伯溫都會聽他提起。


    “伯溫啊,咱就這麽讓你看不順眼嗎?”


    朱元璋麵色有些怒氣道。


    劉伯溫立刻道:“陛下誤會了,老臣隻是年老體衰,心中念家而已,現在大明強盛,也不需要老臣做什麽了,所以老臣這才想要迴家養老,種一畝薄田,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點粗茶淡飯,讀點閑散文章足以。”


    “你還真是有夠清閑的,竟然來養老的日子都想這麽清楚了。”


    朱元璋淡淡道:“不過,現在的大明,可還需要你呢,伯溫。”


    這要是之前,老朱可能還真就答應了。


    放劉伯溫迴去就算了。


    但現在,他覺得這大明朝堂之上,還是需要一個劉伯溫的。


    大明的外患暫時緩解了,內憂卻是需要解決的。


    僅僅靠著朱標一人,還是不夠。


    本來這個人選是蘇璟,然而蘇璟就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完全不過來。


    老朱的腦子裏,自然就想到了朱標曾經的提議。


    讓劉伯溫重新擔任禦史中丞,這個監察百官的職責,隻有劉伯溫能擔得起。


    自從劉伯溫遠離朝堂之上,淮西集團的勢力不斷的擴大,亂七八糟的事情頻出。


    一些小事,朱元璋都忍了。


    但現在,小事有在漸漸變大的勢頭了。


    老朱也不是沒想過辦法,楊憲便是其中的一個辦法。


    隻可惜,楊憲此人不堪大用,一有權力便失去了本心。


    像劉伯溫這樣,身處高位卻始終能夠把自己拾掇‘幹淨’的官員,實在是少數。


    朱元璋最怕的事情,就是自己以前的老兄弟,明明都功成名就了,就是不願意收斂一些。


    真到了不可收拾的時候,那解決起來也必然不是簡單的說說漂亮話了。


    “陛下,老臣年邁,並不適合入朝堂了,而且老臣也聽聞,李善長好像要退了。”


    劉伯溫何等人物,朱元璋的心思一眼便看穿了。


    所以不等老朱說,他已經直接堵上了老朱的嘴。


    先說明客觀原因,自己年老了,沒那麽大的精力了,再說另外的核心原因,李善長要退了。


    作為淮西集團和浙東集團的兩大領袖,一定是綁定在一起的。


    自己先退了,李善長也要退了,自己再迴去算是怎麽迴事?


    “伯溫啊伯溫,不管什麽時候,你看事情永遠都是這麽透徹。”


    朱元璋感歎了一句道。


    就算是他再想讓劉伯溫迴去當禦史中丞,但這個理由也讓他無法說出口了。


    因為劉伯溫完全是站在了他的角度上為他想的利弊。


    朝堂的平衡,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那可太重要了。


    “陛下聖明,老臣不過是些許微末本領而已,不值一提。”


    劉伯溫十分恭敬道。


    “行了,你就別恭維咱了,說這些多沒意思。”


    朱元璋搖了搖頭,又說道:“至於你迴青田養老這件事,朕也不是不可以答應你。”


    劉伯溫當即道:“不知陛下還有何事需要老臣去做?應當還是與蘇先生有關吧。”


    “沒錯,你說的很對。”


    朱元璋點頭道:“對於蘇璟這小子,朕的確有了怎麽安排的想法,不過得需要有個人和他說,而伯溫你就是最好的人選。”


    劉伯溫頓了一下,說道:“還請陛下告知,需要老臣做什麽?又對蘇先生有何安排?”


    謹慎的劉伯溫,第一時間並沒有答應朱元璋。


    要說蘇璟,劉伯溫內心還是帶著不少愧疚的。


    還是問清楚了再說。


    “哼!”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劉伯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其他人向著蘇璟就算了,你劉伯溫竟然也向著他?朕在你眼裏,是這等昏庸之人嗎?”


    在皇宮裏,老朱已經切身的感受了一遍妻女對蘇璟的偏袒。


    他是真沒想到,到了劉伯溫這裏,竟然還要再感受一次。


    劉伯溫迴道:“陛下誤會了,老臣隻是覺得蘇先生乃是心誌堅定之人,若是不可為之事,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的好。”


    “老臣不想欺瞞陛下,答應了陛下卻做不到,那豈不是成了欺君之罪了?”


    劉伯溫還是會說話的,這一番話下來,朱元璋的心情好了許多。


    朱元璋微微點頭道:“伯溫你說的倒也沒什麽大問題,那咱就和你說說吧。”


    ……


    溧水縣。


    平安米行的折扣銷售依舊在繼續,一波接著一波的顧客那是絡繹不絕。


    王家富本人更是在櫃台前親切的招唿著的來往的客人,不僅僅是折扣,還有讓人舒心的態度。


    僅僅就說做生意這件事,錢掌櫃的確和王家富沒得比。


    不過王家富表麵上開心的很,其實內心並沒有多麽歡喜。


    現在的他,就是蘇璟的誘餌,用來將那些懷有異心的掌櫃們給釣出來。


    當然,王家富很清楚,其他的掌櫃可沒有錢掌櫃這麽天真,都是老狐狸,不好對付。


    所以現在的他十分的賣力,他很清楚,周圍圍觀的人,不少都是那些掌櫃們派來的眼線。


    “來一來看一看,平安米行鄭重承諾,若是米有任何問題,退一賠三,絕不反悔!”


    王家富賣力吆喝,各種標語層出不窮。


    這些,全都是他從蘇璟那裏偷學來的,用起來無比的順暢。


    平安米行的米大量的售出,看著欣欣向榮,好一派歡喜的樣子。


    至於蘇璟呢,此刻他正在碼頭上給工人們說著書。


    沒錯,身邊沒了學生學習,蘇璟這日子稍顯無趣,來這裏說書的習慣又迴來了。


    “且說這西天取經的一行人,曆經了整整八十難,終於來到了西天極樂世界,取得了真經返迴大唐。但這剛出去,如來佛祖便算出了師徒四人還差上一難,八十一難才是全部的劫數,得補上……”


    蘇璟繪聲繪色的說著,圍觀的眾人那也是聽的十分的入迷。


    而在這些人群之中,自然也有那些掌櫃們的探子。


    王家富和蘇璟的表現,他們都要掌握在手裏。


    隻不過,現在的王家富和蘇璟,就好像各做各的事,絲毫沒有要對上的意思。


    或者說,蘇璟這個東家,對於王家富這種獨立行為,沒有任何的反製措施。


    “東家這到底什麽意思?就這麽放任王家富?”


    “現在這平安米行的名頭可是越打越響了,這要是再不處理,怕是尾大不掉了。”


    “難道東家真的要任由王家富獨立出去了?”


    “東家消失了幾個月,迴來這性子難道也變了?”


    “我是不是該響應一下,看看東家的反應?”


    ……


    各種猜測在諸多掌櫃之間流傳,人心浮動不已。


    沒辦法,王家富這事要是真的成了,那代表著他們可以有樣學樣。


    給自己打工和給別人打工,這其中的差距可太大了。


    而且,蘇璟的所有鋪子,盈利的能力都是驚人的。


    他們這些掌櫃的雖然薪資很豐厚,但相對於鋪子的營收來說,那就很一般了。


    在錢財麵前,沒有人不動心。


    如果有,那就是不夠多。


    利益最動人心,蘇璟現在毫無作為的舉動,便是在挑動他們的心。


    隻不過,到底蘇璟是東家,這積威尤在,即便有人動了心思,還是忍著在觀望。


    至少,他們要等到蘇璟收賬的時候。


    收賬的規矩是三個月為一個季度,季度到了的時候,蘇璟便會去核對賬本,收取盈利。


    一般正常老板是一個月收賬一次,但蘇璟的鋪子太多,所以是三月一次。


    現在距離收賬的日子,不遠了。


    大家都想再等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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