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已過,初夏的氣候應該是再好不過的了。雖說春天是一年四季中最理想的季節,但對於這座城市來說,春天是寒冷的,料峭春風,吹過融化的積雪,繼而吹過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給每一角落烙下微寒。

    周暮不喜歡這座城市,冰火兩重天的感覺不好受,沒有陽光的冬日讓人絕望。在氣候中掙紮,被天氣影響左右,心裏麵時常不平靜,像所有沒有安全感的生物,時刻都想要縮在保護殼裏。不被別人看見,也不用去看見別人,既安心又舒坦。

    但是夏天會讓人活過來,特別是現在這樣的初夏,沒有炙熱到受不了,拋開天氣之外,一切都剛剛好。

    選修課基本都要結課了,小馬仔為了幾篇論文天天纏著周暮,周暮無語,時刻想遠離他。

    “佛哥,這個真的很難啊!你幫幫我。”小馬仔在纏住周暮的第不知道多少個晚上,依然用著急忙慌的神情在懇求。

    “2000字不到的不規則論文,可以隨意發揮,即便你寫口水話也是可以的。我到底要說多少遍這其實已經很不難了?!”周暮瞪了小馬仔一眼,順手將寢室桌子上小馬仔買的奶茶拿起來吸了一口。

    包了一嘴的珍珠,周暮滿足的嚼著,眼睛還在奶茶的包裝上瞟來瞟去。

    “反正我一個字兒寫不出來!太難了!”小馬仔趴在桌子上要死要活的樣子。

    “那你請別人給你寫啊,花幾個錢就完事了。”周暮嘴裏的珍珠還沒嚼完,說話的時候掉出來兩個蹦到了地上去。

    “你惡不惡心啊?!”小馬仔拍桌大笑起來。

    周暮瞪了小馬仔一眼,拿了衛生紙彎腰將珍珠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滾!活該你寫不出來!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這可比開題論文還有畢業論文簡單一百萬倍!”

    小馬仔笑夠了,又開始情緒低落,翻臉比翻手機還快!

    “不過不是下個星期才交嗎,還有幾天,急什麽?我一般都是明天交我今晚才想起來寫。”周暮看著小馬仔沮喪的樣子,有點不忍心再罵他。

    “畢竟佛哥就是佛哥。我們不一樣!不一樣!每個人……..”小馬仔坐直了身子,突然唱起來。

    周暮一拳捶過去打到小馬仔胸口,又趕緊捂住了耳朵,逃到了陽台上。等到小馬仔要命的歌聲結束後周暮才迴到桌子邊衝他豎了個大拇指,隨後中指也驕傲的站了起來。

    小馬仔打了一下周暮的手,幹笑了兩聲說:“得了!反正我知道你不會幫我寫,我去找個人寫。”朝門口走了沒兩步,小馬仔突然停了腳轉身看著周暮問:“對了佛哥,明天我們去山上吃燒烤吧?”

    學校外麵有一座矮矮的在周暮眼裏根本不算山的山坡,居然還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叫大舟山,不過半坡腰倒是有幾家農家樂,其中有一家的燒烤很出名,原始的炭火和鐵架往那一擺,調了味兒的素菜葷菜往上一倒,刺溜幾聲之後,翻幾翻,過不了一會兒就可以吃了。這看似再平常不過的操作,但吃起來就是要比別家的好吃。問老板有什麽秘密配方,老板隻是嘻嘻笑著,說一句“獨家秘方不傳外人”。

    大學三年以來,周暮沒少跟小馬仔和社團裏麵的人去吃過,可也總是吃不膩,怎麽吃都覺得好吃。

    見周暮愣著沒迴話,小馬仔又說了句,“今年還沒去過,我特別饞,想著就要流口水了,去不去啊?”

    周暮迴過神來,想起周六好像有事,擺了擺手說:“改天吧,明天我有事。”

    “什麽事啊?”這人吧,就是愛多管閑事,不管關係好不好的,一聽別人有事總愛問一句什麽事,好奇得不行。小馬仔頂喜歡不分場合的“多管閑事”。

    周暮搖了搖頭說:“也沒什麽事。”

    “到底啥事啊?”小馬仔不依不饒。

    “跟人吃飯。”周暮又吸了一口奶茶,不情不願地邊嚼珍珠邊說,聲音聽起來陰陽怪氣的。

    “哇草!”小馬仔從門邊折了迴來重新坐下,“你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怪不得這幾天看你心不在焉的,經常一個人犯悶。”

    周暮一口珍珠噴出來,瞪了小馬仔好幾眼,“讓我吃屎都比讓我再談戀愛容易!”

    “那你跟誰吃飯?”小馬仔有點失落,看熱鬧的人沒看到熱鬧之後大概就是小馬仔這種表情。

    “上次咱們吃串串我說的那個。”周暮掃著珍珠,一臉無奈。

    “還吃啊?真有錢!”小馬仔翻了翻桌子上的書又啪地蓋上,嘖了一聲之後從凳子上站起來。

    還沒等小馬仔說什麽,周暮趕緊放下掃把說了句,“馬大爺慢走啊。”

    “那改天吃,我走了。”小馬仔說。

    “啊行!拜拜!”周暮等小馬仔走出去之後關上了寢室門,歎了口氣,又去拿了拖把決定拖拖地。

    心裏盤算了很久,但不知道做不做得到。周暮拖地的時候滿腦子都裝著事兒,直接將自己的拖鞋給弄飛到陽台上,幸好力不大,要不然直接飛廁所裏麵了。周暮撿拖鞋的時候看見自己種的仙人掌開花了。

    才種了三年不到就開花了?話說是這個季節開花嗎?周暮盯著淺黃色的小花苞看了半天,想起來小的時候自家院牆後邊不知道是誰種了一大排仙人掌,仙人掌的果實他們叫作仙人球,仙人球成熟的時候,周暮就跟一幫小夥伴爬到牆上去摘了來吃,但是仙人球上有刺,經常會被紮得滿手鮮血。

    不過仙人球的果肉很甜很香,特別好吃,幾個小孩每次都吃得滿身渣屑和汁水。周暮還記得蔡小芸每次吃仙人果的時候都特別小心翼翼,怕吃到果肉裏麵的刺,因為這個經常被其他小夥伴當作笑料。

    昏黃的路燈折射過來,打在周暮微笑著的臉上,幾縷暖色和幾縷陰影,照得這個男人非常好看,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是小孩子的快樂。

    對坐地鐵產生了輕微陰影的周暮,一上車就往最角落裏躲,戴了口罩後覺得安全了許多。周末地鐵特別擠,每一個人都著急忙慌的趕著路,擠上地鐵之後所有人都盯著手機。周暮覺得很有趣,就像在看一群螞蟻,成群結隊,共同扛著一個物體,嘿哧嘿哧趕著路。隻是螞蟻那是團結和勤勞,而眼前的一幕又一幕,卻是冷漠和渙散。

    下了地鐵周暮打開了導航跟著導航直奔目的地,江欲晚在門口等他,看來自己遲到了。周暮摘下口罩放進口袋,衝著江欲晚笑了笑。

    兩個人往餐廳裏麵走去,出來迎接的小妹妹臉上笑容燦爛,一邊笑著問有沒有預訂一邊直愣愣的盯著兩個人的臉看。

    兩個人都沒說話,江欲晚拿出手機給小妹妹看了看。

    “好的,請稍等一下,這是你們的桌號,裏麵直走左轉第一桌,祝你們用餐愉快。”小妹妹指了指位置,微微彎了一下腰。

    “謝謝啊。”周暮衝小姑娘笑了笑,跟著江欲晚走到位置上坐了下來。

    特意選了晚上的時間是因為周暮覺得晚上應該能夠多聽一會兒鋼琴曲,上次和鍾琪琪來過之後就特別喜歡這裏,環境幹淨整潔,氣氛特別好,不吵還有情調。周暮往台子上看了看,沒人在座位上,看來暫時聽不到了,周暮略微失落。移迴眼神的時候和江欲晚的剛好碰上。

    周暮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說什麽好。

    最後還是江欲晚開了口,“你挑的這個地方還挺有情調的啊。”

    “嗯,來過一次,特別喜歡。”周暮點點頭。

    “喜歡吃牛排?”江欲晚問。

    “挺喜歡的。”周暮覺得氣氛尷尬,不知道眼睛往哪裏看手怎麽擺,內心掙紮了一會兒才把手擺上桌麵用手掌托住下巴。

    “鋼琴什麽時候彈?”江欲晚也感受到了尷尬的氣氛,想說點什麽打破這樣的尷尬。

    “我也不知道。不如問問服務員吧。”周暮的眼睛盯著窗外,但天灰蒙蒙的,雖然沒有黑下來,但一點都不澄澈。周暮想了想澄澈這個詞,突然揚起了嘴角。

    這一幕恰好被江欲晚看見了,他動了動喉結,盯著周暮出了神。

    兩分鍾之後,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江欲晚才收迴目光,輕輕的咳了一聲。

    “這個,我要7分熟的。”江欲晚指著菜單上的一款口味對服務員說。

    “我也要那個的吧,8分熟謝謝。”周暮說完服務員看了他一眼,說了“好的”,然後微笑著走掉。

    江欲晚也看了看周暮,噗的一下笑出聲來。

    周暮一臉莫名其妙,問:“怎麽了?笑什麽?”

    江欲晚抿著嘴又忍不住笑了笑,才說:“你到底哪裏學來的8分熟啊?”

    周暮愣了愣,皺著眉說:“不對嗎?我一直這麽說得啊,有什麽問題?”

    “沒什麽問題。”江欲晚突然止住笑,假裝嚴肅地說。

    越是這樣周暮心裏麵越著急,他覺得尷尬得要死,不知不覺臉已經泛紅了。半晌,周暮又問:“是不是說錯了?”想了想又說:“可是我吃牛排一直都要的八分熟啊。”

    江欲晚看著周暮一臉誠懇,再看看他漸漸紅起來的臉,實在忍不住又笑了,笑了半天才說:“兄弟啊,這牛排的生熟度啊一般是沒有八分熟這個說法的,都是奇數的熟度,而且八分熟的話一般都是默認全熟。所以你以後就他媽不要說什麽八分熟了。”

    周暮再次愣住了,迴味了一陣江欲晚的話又打開手機看了看百度,才尷尬的點了點頭紅著臉說:“啊不好意思,是我見識太短,謝謝啊。”

    江欲晚看著此時此刻一臉羞澀還露著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的周暮,突然覺得他好可愛,好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頭。但這個想法隻在他腦子裏麵閃過一秒就被理性給驅走了。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還錯了這麽久,怎麽也沒有人跟我講一聲啊,好尷尬,天呐,太尷尬了!”周暮撓了撓低著的頭,自言自語般說道。

    江欲晚沒有說話,直接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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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到15章啦,一直以來感謝各位的閱讀。

    文筆粗糙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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