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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個畜生!”


    看著那月下翻騰振翅的猙獰惡獸,眾人皆是凝神提息,嚴陣以待。


    這魔龍通體烏鱗,身形細長如蛇,雙翅鮮紅如火,頭生獨角,借著那皎潔月色,通體泛起如玉光華,腹下一對利爪正對著那道金光不住撲殺。


    那金雕也是不凡,翎羽如劍,堅如鐵石,加上其速迅疾,雙翅過處竟帶起縷縷鋒芒,將那魔龍的鱗片一分為二,帶出道道血口。


    陳拙心中也為這等異獸所驚,感歎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蒼璩眸光灼灼,沉聲道:“據說上古之時,天地間曾充斥著無與倫比的精華元氣,各類天材地寶層出不窮,就連飛禽走獸也因而變得十分強橫,想來那種種神話傳說中的奇珍異獸十有八九也所言非虛,這魔龍定是其中之一。”


    這般說法也不無可能。


    世人經蒙昧到通曉天地間的萬般道理,自茹毛飲血再到刀耕火種,在這個過程之前,世間造化之奇,無論草木走獸,飛禽魚龍,定然早已孕育出種種神異。


    不過,適才一番交手,陳拙已探清這魔龍充其量隻是個大一點的野獸罷了,隻知撲咬廝殺,遵循本能,算不得什麽。


    他不禁聯想起了後世通玄高手為達與世長存的目的,令天地間的天差地別消弭殆盡。


    “殺!”


    慕容垂殺心最盛,緊盯著那魔龍,毫不廢話,驀然俯身前衝,手中黑槍提舉至半空,槍尖對準了魔龍,腳下奔掠如飛,隻掠出數十丈,右臂筋絡血管齊齊粗漲一撐,再一振臂,手中黑槍已無蹤影。


    而那月下,一道黑影如勁矢破空,槍尖青芒吞吐,一閃即逝。


    “嗷!”


    一聲尖銳的長吟登時於天地間響起。


    竺法慶與尼惠暉二人見狀齊齊拔地而起,淩空騰挪,隻閃了幾閃,已至半空;一人掌勁勃發,連連出掌,一人則是以指作劍,指發勁力,不約而同打在魔龍的身上。


    慕容垂緊隨其後,右手虛握一抽,那釘在魔龍身上、破甲而入的黑槍霎時震顫不已,倒拔而出,帶出一縷血箭。


    三人出手在前,正待迴勁再攻,眼前赫然迎上一顆迴轉的巨大龍首,猙獰可怖,高高昂起,鱗片黑中泛青,光華剔透,猶如明鏡。


    說是龍首,其實更像是蛇,烏紅豎瞳正倒映著三人的身影,冰冷殘酷,還有難以言說的森然。


    而那金雕,不知何時已被魔龍單爪擒住,猶自悲鳴。


    大眼瞪小眼,三人立覺一股寒氣攀上後背,神色大變。


    “嗷!”


    猝然,魔龍血口一張,一團墨綠色的腥風唿嘯卷過。


    竟是毒霧。


    三人不及提防,首當其衝,哪怕急忙閉氣斂息也覺一陣頭昏腦漲,紛紛爆退開來,暫避鋒芒。


    蒼璩麵無表情,負手而立,對敗退的三人隻一揮手,示意退下。


    “憑你們的這點手段也配稱之為天下絕頂?不過是條臭蟲,也犯得著如此大動幹戈……罷了,索性讓你們開開眼界。”


    說話間,蒼璩的雙眼突然變成一片漆黑墨色,周身立見魔氣湧動,如黑焰繚繞,走轉之下,整個身體宛若化作一團黑氣,飄忽不定。


    “瞧好了!”


    遂見蒼璩雙眼陡張,朝那魔龍淩空探手一抓,身前天魔氣翻滾一轉,竟化作一隻巨大的利爪,唿嘯而出,黑氣升騰如滾滾狼煙,劃破夜色……


    嗯?


    竟是擒住了。


    那魔氣所成利爪,竟將魔龍生生攥住,看似無形無質,不想竟有如此奇能。


    蒼璩足踏大地,一手負於身後,一手作虛抓攥緊之勢,瞧著就像個尋常不過的駝背老者,舉手投足不帶半點煙火氣,然他翻手轉腕,那魔爪也隨勢而動,隻似將魔力玩弄於鼓掌之間一般。


    精神之道。


    在場幾人,竺法慶、尼惠暉,連同慕容垂盡皆眼神生變。


    這是藏拙了?


    想是蒼璩窺破了幾人心底的不安分,如今顯露幾分實力,想要威懾一番。


    好歹是數百年前的魔道魁首,魔門初祖,天魔大法隻怕早已登峰造極。


    陳拙立在一旁,見蒼璩隻擒不殺,便心知是看不慣他獨善其身,示意動手。


    他心中暗歎,端是一個比一個心眼多,蒼璩在藏拙,竺法慶三人何嚐不是藏拙示弱,都在積蓄氣力,保存實力。


    可惜,幾人還不知蒼璩的這副老態也隻是留於形罷了,還未見真身呢。


    數百年的積攢啊,真不知該何等驚人。


    想歸想,陳拙還是動手了。


    寂然的曠野中,乍聽四麵生出陣陣佛音禪唱之聲,其聲由弱漸強,由小漸大。


    而在幾人眼中,陳拙那充滿壓迫感的身軀外忽見黑光大盛,普照八方。


    “佛光初現!”


    赫然是如來神掌。


    但又似是而非,此掌如今是以魔氣催動,遠望而去,但見陳拙借著冉閔的肉身隻似一尊邪佛降世,墨發飛揚,手捏佛印,黑袍鼓蕩,渾身邪氣衝天,邪張四溢。


    便在蒼璩凝神的注視下,陳拙掌勁上推,迎著魔龍,頓見黑光以彌天之勢暴漲,將之淹沒。


    “嗷!”


    慘叫聲起,天地間飄灑下一陣腥臭血雨,那魔龍身上的鱗片幾乎粉碎大半,自半空跌落。


    竺法慶與尼惠暉互望一眼,正準備乘勝追擊,可就在這時,他二人眼前乍見一道淩厲槍影橫過,如漫天火雨綻放,槍尖赤芒流淌,勢如烈火燎原。


    槍影之下,瞬間將那魔龍洞穿出數十個窟窿,最後一槍則是紮進了魔龍的頭顱。


    慕容垂神情冰冷,眼中盡顯桀驁,腳踏龍首,眼神陰沉到了極點,挑釁般的迴望陳拙,單足一跺,雙手抽出黑槍,那隻剩下一口氣的魔龍頓時自長空跌落。


    蒼璩無視著他們二人之間的糾葛,而是走到那塌陷的坑洞前俯瞰下望,同時伸手一招,那金雕已俯衝而下,直直投入其中。


    “走!”


    與眾人對視一眼,他一把抓起早已被駭的麵無人色的謝道韞,縱身而下。


    慕容垂則是一抖槍尖上的血水,緊接著雙臂一展,也跳進了坑洞。


    “這人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陳拙瞧著慕容垂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你們有沒有覺得?”


    他是對一旁的竺法慶和尼惠暉說的。


    竺法慶笑眯眯地開口:“如今苻堅兵敗,他手底下這些胡人的野心恐怕也都開始膨脹了,慕容垂若能殺了伱,定能樹立威信,大有可為。”


    陳拙卻搖搖頭:“我說的不是他對我的殺心,而是他這個人。”


    尼惠暉與竺法慶聞言,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差在哪裏。


    陳拙繼續道:“苻堅既是兵敗,這人若野心勃勃,怎會放過大好良機,他應該在經營自己的勢力,想著爭當皇帝,又如何會孤身跑來犯險?”


    他之所以覺得不對,是因為當日在苻堅的大營中他以精神之力窺視過不少人的內心,其中猶以慕容垂的野心為最,但如今再遇,反是有些看不透了。


    尼惠暉輕柔道:“這慕容垂為前燕皇子,據說自幼便有驚人天賦,於文於武,論悟性皆遠超同輩,還曾大敗司馬恆溫,功名冠絕當世……或許是天驕奇才曆來有異於凡俗。”


    “自幼不凡?算起來,此人大抵已快花甲的歲數了吧。”陳拙淡淡一笑,眼中卻有神華隱現,“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那就走著瞧吧。”


    這些天他已在不停與冉閔的肉身磨合,再有真身逐漸將大黑天的一切納為己有,包括了那方天地的武道理念、諸般真意、萬般絕學;如今這具肉身他已能隨心所欲的駕馭,此身實力也水漲船高,再有那地穴中充沛的天地精氣相助,便是勝過冉閔的全盛之功也非虛言。


    幾句話說完,陳拙旋即朝著坑洞往前跨出一步,直直墜了下去,耳畔唯餘逆流的罡風。


    除了蒼璩,這戰神圖錄他也勢必要瞧上一眼,以解心頭之惑。


    或者說,他得親眼看見“戰神圖錄”才能確定一些事情。


    魔龍一死,洞下的視野也隨之開闊。


    忽然,一團滾燙的火色自黑暗中流淌溢出,映紅了眾人的眼眸。


    但見盡頭處竟是一片無邊火海,地火上湧,熔岩流淌,將這方地下洞天照的通亮。


    見此情形,下墜的眾人各施各法,齊齊一緩墜落之勢。


    陳拙輕靈如燕,振臂如飛,將謝道韞自那金雕的背上卷下,在飛濺四散的火浪中穿行急掠,最後歇在一塊凸起的怪石上。


    “多謝!”


    謝道韞緊緊抓著陳拙的右臂,望著腳下火海,俏臉雖是微白,但好在還算鎮定,沒有大唿小叫。


    蒼璩立在火浪上,絲毫不懼那滔天的火勢,對眾人提醒道:“跟著金雕!”


    眾人迴神望去,才見那金雕已振翅飛入火海深處,當即提息狂追。


    隻是陳拙忽然留意到,一直埋頭縱掠,步調行雲流水的慕容垂在某個時候步調忽改。


    他心神一動,正好看見慕容垂瞟了眼火海深處的一個方向。


    就像是一個人早就知道那裏有什麽,忍不住想要過去,但心念易改,不得不暫時壓下心思。


    這一切發生的極為短暫,也極是細微,還是在這般境況。


    “有意思。”


    陳拙卻笑了。


    看來這慕容垂也是個深藏不露的貨色,之前當真小瞧了對方。


    一個魔門初祖蒼璩,再加上這麽一尊人物,總算是有些看頭了。


    隻說一番快追猛趕,等那金雕盤旋落下,就見謝道韞瞪圓了雙眼,紅唇微張,喃喃道:“那是……什麽?”


    陳拙視線放遠,瞳孔也跟著一震。


    剩餘的幾人俱是好不到哪去,神色狂變,全都大感震撼。


    蓋因視野盡頭,無邊地火之中,竟坐落著一座無比巨大的石殿。


    太大了。


    高牆巨門,恢宏浩大,大的隻似非凡人所建,更像是巨魔神人的居所。


    火光映照之下,一股滄桑古老、陳舊久遠的氣息在那斑駁陸離的痕跡下,不停衝擊著眾人的心神。


    “這難道就是戰神殿?”


    竺法慶為之瞠目動容。


    蒼璩緊繃的神情也為之舒展。


    慕容垂雙眼大張,握緊了手中的黑槍,氣息已在急促。


    尼惠暉更是驚歎連連。


    整個石殿就像浮在火海之上,化成一座孤島,實難想象。


    而在眾人頭頂,想是此地經曆了不知多久的地火焚燒,那些泥石沙土早已化作一層奇幻瑰麗的水晶,其形各異,散發著陣陣耀眼光芒。


    越是接近,石殿越顯巨大,非是那重簷飛翹的尋常宮殿,而是四麵各豎有一堵巨大高牆,古拙滄桑,又厚又高,絲毫不見半點拚接的痕跡,渾然一體,鬼斧神工。


    而迎著眾人正麵的,是一道老舊石階,層層往上,筆直延伸至石殿之中,少說不下千層,每層高低間距幾有兩尺,遠遠瞧去,石殿宛若高懸於火海之上,至高至大。


    不假思索,甚至是不帶猶豫,在場的幾人霎時全都衝向了戰神殿。


    那千層石階對常人而言或許還有些吃力,但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幾息功夫,其速俱是快急非常。


    蒼璩嘴角露著冷笑,魔功強催,整個人立時化作一團濃鬱黑氣,唿嘯卷蕩,隻閃身一晃,已立足於石階頂端,俯瞰著身後還在追逐的眾人,大笑數聲:“哈哈哈,不足道也!”


    而那扇塵封已久的巨大石門前,門首上清晰刻著三個丈許大小的字。


    “戰神殿。”


    竺法慶等人陸續趕至,等站在這石殿前,便是自身氣息都不由自主的弱了不少,渺小的宛若螻蟻。


    看著近在眼前,觸手可及的石殿,蒼璩有些難以置信,竟然這般輕易便走到了這裏。


    “小心,”陳拙帶著謝道韞,步步拾階而上,麵帶微笑,“別忘了,這地底可還有一條魔龍不知藏在何處呢。”


    蒼璩卻不見迴應,而是將雙手按在了那扇巨大的石門上。


    上麵痕跡古舊,還有幾道刀痕劍傷,也不知是何人所留。


    右手五指輕落,蒼璩一按一壓,但聽“砰”的一聲悶響,以其蓋世功力,竟隻是留下一點淺淺的印記。


    “這石殿早已長存數千年之久,哪怕時至今日,仍舊堅不可摧,真不知是何物造就?”


    他一掌迴收,雙手抵著石門,開始奮勁運力。


    魔功傾力,一團肉眼可見的黑色漣漪霎時如狂濤巨浪般自其腳下爆發,化作一股可怕颶風,迫的眾人連連後退,連那火海都受到波及,火勢大漲。


    塵封的石門鬆動一震,隨著縷縷塵灰散落,那數丈高低的巨大門戶終於緩緩打開。


    後退的幾人見狀正待上前,不想轉眼便一住步伐,頓在原地,驚疑不定的看著那石門,鬢角見汗,如臨大敵。


    隻見那推開的石門內,一隻青鱗巨爪倏然探出,將蒼璩攔腰攥住。


    門後,是一顆漸漸睜開的豎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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