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太清樓內,熒然的燈色下,一道身影正盤膝坐於虛空,周身光華晦暗不明,身下並無支撐之物,卻能離地四尺,懸而不墜。


    陳拙眉心紅印隱有光華明滅,發絲垂空,如坐浪頭之上,時起時伏,無聲無息。


    淺黃的燈色投下,他渾身上下仿若沐浴了一層金光,像是一尊銅像,又似走下泥座的菩薩。


    身前光華閃爍,匯作一枚枚小字,明滅變幻,轉眼即逝。


    【運主:陳拙】


    【世界:北宋末年】


    【命格:貪狼入命】


    【氣運:二品甲等】


    【命數:兵燹戮世,難逃其禍】


    【天賦:集運】(注:貪狼吞天,噬敵集運。)


    提示:命隨運改,運隨人為。(注:若氣運攀至一品,可另投它界,氣數重定,命運更迭;若氣運超越一品,此身往他界之後,當複青春之軀,留全盛之功。)


    ……


    樓外月華皎潔,皓如霜雪,高懸中天。


    如今他所成氣候,以精神念力和肉身五氣逆行之功為最,無有強弱之別;但差別卻是前者無形,太過玄乎,他至今不得一篇修習法門,他雖踏足此境,然一路走來,多屬火中取栗,於生死間破境。


    如今能做的,也隻是安神養神,就如一池清水,續之又續,水滿即可,不得擴池之法,與那內力真氣一般,亦有極限。


    但也並非全無頭緒,“傷心小箭”的箭訣中曾言明,若要使精神凝練純粹,當取寄托神意之物日夜觀想,就如功練拳腳,氣修吐納,千錘百煉,神念自會愈強。


    而元十三限觀想之物為他自身所凝箭意,神意越強,箭意愈強,再加畢生功力,故而傷心小箭才能威震天下,無物不破。


    隻是他自己還未想好觀想何物,蓋因他與元十三限不同;元十三限隻把精神念力當做攻伐手段,而他卻想踏破前路,不願取死物,但若取活物,以他如今的實力,天下間焉有值得他以神念仿化觀想的存在。


    “該如何擇取?”


    陳拙徐徐睜眼,輕輕籲了口氣,肉身之功也已到瓶頸,五髒之氣逆修,五氣歸元,日後進境又該如何?


    這五氣古怪,且極為霸道,一切內力真氣入體無不被化去,卻是絕了他修煉內功的念想。


    而陸地真仙雖隻有一步之遙,可那一步看似近在咫尺,隻需內外天地貫通,但精神不漲,這肉身就是樊籠。


    兩腳落地,望了眼窗外的月,陳拙取過一壺酒,自斟自飲抿了一口,心裏思忖,眼神不經意地瞟過牆上的一幅壁畫,望著那拔劍斬蛟的呂祖,本來無甚光彩的平靜眼泊倏然一動。


    “既然天下無物可供我觀想,不若取……仙佛之像觀想?超脫凡俗,化仙入聖。”


    他隻是下意識的在腦海中劃過這個念想,但旋即便頓住了端杯慢飲的右手,若有所思,似有一點靈光閃現。


    如此一來,天長地久,神念神化,算什麽?


    “法相?”


    這念頭一起,連陳拙自己也是一驚。


    等等……


    他眉頭一蹙,忽然聯想到了什麽,然後失神般地呢喃道:“三災六難?”


    六難,分以對應金、木、水、火、土五難,以及最後的一難為走火入魔。


    如今他五髒之氣對應五行雷殛之力……


    陳拙緩緩擱下酒杯。


    再有那本中所記的三災,雷災、火災、風災。


    “丹成之後,鬼神難容,雖駐顏益壽,但尚有雷災降下,須要見性明心,預先躲避……見性明心……預先躲避……”


    他呢喃出一段話,尤其是最後兩句,重複了數次,臉色逐漸凝重。


    “預先躲避?這不就是先覺之能麽,如今我身成大丹,莫非真有三災六難之厄?還是我多想了?”


    陳拙眉頭越皺越深,心緒也跟著有了波動,氣息微亂,滿頭發絲無風而動,紛紛浮起。


    正心煩意亂之際,他雙肩一震,氣息一住,緩緩扭頭看向窗外,雙眼微眯,望著那寒月孤懸的夜空,眼中精光大放,似瞧見了尋常肉眼看不到的東西。


    陳拙裂了咧嘴,“總算露麵了!”


    下一刻,燈火俱滅,樓內已空空如也。


    與此同時,京城的各個角落,一聲聲驚疑連連響起。


    神通侯侯府。


    戚少商正與眾人商討事情,忽聽夜空深處傳來一聲極為驚人的嘶吼,雄渾嗓音宛若冬雷震震,迴蕩不散,手中茶杯驀然攥碎,其他人也都紛紛變色,騰然起身。


    “誰?”


    “這是誰?”


    “何人有此等威勢?”


    一群人驚唿連連,坐立不安。


    就連雷損也眉頭一擰,臉色不太好看,他走出廳閣,朝外張望,幹笑啞聲道:“你們識不得這個聲音,老夫卻死都忘不掉,這可是一位天下無敵的霸道貨色,就是咱們那位盟主,也要遜色三籌,這位,也是盟主。”


    戚少商倒吸了一口氣,遙望黑夜,沉聲道:“迷天盟,七聖主!”


    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後吃驚。


    這可是京師武林的一樁懸案。


    自從當年於“三合樓”前,七聖主關七遭眾人圍攻,又遭雷擊,斷臂遠遁之後便一直下落不明,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武林的大懸案,不想這個節骨眼冒了出來,也不知是敵是友。


    雷損嘿然一笑,“慌什麽,那廝練功練的已走火入魔,神誌不清,聽這吼聲哪有半分清醒……當年就該殺了他,你非要放走他。”


    他看向一旁的蘇夢枕。


    蘇夢枕還是那副瀟灑冷俏的神情,幾天的調養,氣色也恢複了幾分,盡管尚有頑疾暗傷未愈,但體內各類奇毒已被陳拙化了個幹淨,連同那條因中毒而瘸掉的腿也在恢複生機。


    坐在這裏的,不是京師武林各方勢力的龍頭老大,便是魁首梟雄,或是各方頂尖高手。


    “侯爺,七聖主再現江湖!”


    直到這時,手下人才姍姍來遲。


    “戰神關七?”


    司徒十二按椅而起,背手走出,仰頭抬眼,望著極目處那束十分微弱的月華,老臉不覺一抖,很是凝重。


    “在哪兒發現的?”


    戚少商問。


    手下迴道:“在蔡府,刑部的朱老總連同六扇門的捕頭朱俠武正在聯手禦敵,快撐不住了,讓咱們速去支援。”


    “此等蓋世人物,古今少有,不妨去湊個熱鬧,興許諸葛正我他們也會現身!”


    又見一瘦弱老者走了出來,灰發披散,眸光銳利如槍,臉皮緊繃,兩腮微塌,氣勢迫人。


    這位便是天牢裏的那位絕頂高手,淒涼王。


    他掂了掂手裏的槍。


    這杆槍乃是當年方應看持有之物,亦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神兵,名為“豔神槍”。


    “老夫先行一步,去活動活動筋骨!”


    說罷一扭槍身,那杆槍立馬嗖的縮短不見,閃身已掠入房頂,飄入夜色。


    “我也去!”


    司徒十二亦是疾步跟上。


    戚少商當機立斷,提著血河劍,隻說了一字,“走!”


    而在京城一處破落荒廢的老宅裏。


    兩個極為相似的漢子齊刷刷抬頭,看向蔡府上空的奇景異象,眼露驚色。


    “嘶,這是何人?氣機之強竟能勾連天地,看來京城要熱鬧了啊。”


    “且去一會!”


    一雙又一雙眸子接連抬起,驚疑錯愕的投向蔡府方向。


    京城外一座矮丘下的竹亭內,一道身影白須白發的老者捋須走出,正是久未現身的諸葛神侯;他身旁還站著一個老和尚,一個師太,一位錦衣華府、背手而立的威嚴老者,以及一個虎背熊腰,滿頭白發根根豎起如戟的魁梧老人。


    五人感受著城內的氣機,神色各異。


    “這是……七聖主?”


    “既然如此,那便一展能為吧!”


    “看看這些後起之秀,究竟有多少能耐!”


    語出話落,五人聯袂而去,身後更見數百道身影,兔起鶻落,沒入夜色,潛入京城。


    卻是江湖武林新老兩代頂峰交手,誰主沉浮,一戰決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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