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不光“神侯府”和“金風細雨樓”收到了消息。


    京師的這些勢力盤根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反叛和被反叛的戲碼。


    實力的交鋒有時不光隻是武力的碰撞,也有心機權謀的較量,就如那“關七”身旁的六位聖主,保不準視作親信的手下,當成心腹的弟兄,轉身就在背後捅自己一刀。


    隻要有一方收到消息,那整個京城保準都能知道。


    這個江湖,更多的是爾虞我詐,詭詐的人心,莫測的殺機,防不勝防。


    而且,所有人也都能猜到,金風細雨樓要和六分半堂決戰了。


    一時間京城的微雨中到處都是奔走快趕的身影,集結的勢力,還有彌漫的殺機。


    多年來的恩仇糾葛,今日終於要迎來清算。


    ……


    破板門。


    這是京城裏的一個地方,亦如那苦水鋪,甜水巷,而且是屬於六分半堂的地盤。


    當初“苦水鋪”一役,蘇夢枕遭到伏襲,就曾領著白愁飛與王小石殺到這裏,然後才去三合樓談判。


    傍晚的時候,街角雨巷,不知何時擺上了一張木椅,就擺在雨簷下,椅上有人,寬肩闊背,青袍披發,膝上橫著一張古拙大弓,手裏拿著一卷道經,坐的端正安靜,垂目低眉。


    這人的身旁還站了幾位“六扇門”的捕快,按著腰刀,神色肅容,像是幾尊門神。


    街上來來往往的販夫走卒皆不由自主的瞧向看書的人,眼底透著忌憚,繞道而行,全都是六分半堂的人。


    身旁一個濃眉麵黑的年輕捕快忍不住問道:“陳捕頭,咱們就這麽幹耗著,什麽都不做麽?”


    江湖人出人頭地靠的是廝殺搏命,而這些捕快想要出頭則是憑功勞大小。


    雨下的寂寥,藏著肅殺,陳拙抬頭瞅了眼街上那些趕赴向雨中的眾多身影,眼神一爍,不為所動,垂眼又翻了一頁道藏,“有時做事並不一定意味著要打打殺殺,我坐在這裏,比殺人更有威懾力。”


    那捕快不算魁梧,卻很結實,兩腮生著剛冒出頭的胡茬,手背筋絡賁張,滿布生硬的老繭,穿了身藍色的捕服,甕聲甕氣的。


    陳拙將眼神轉向對方,笑道:“你一定是剛進‘六扇門’,伱看看他們幾個,心思活泛,我不說他們也不問,一站就是大半天。”


    捕快撓了撓頭,憨厚道:“我叫朱俠武,剛入六扇門不久,確實不太懂捕門的規矩,還請捕俠多多提攜。”


    陳拙臉上的笑意斂了不少,又看看對方的雙手,“練的是拳掌功夫?”


    自稱為“朱俠武”的捕快“嗯”了一聲,一雙大眼泛著亮光,似乎對陳拙很是崇拜,“在少林學過兩年拳腳。”


    陳拙收迴目光,不輕不重地道:“你那可不是一兩年的粗淺功夫,用不了多久就該揚名了。”


    那捕快臉上的笑意一僵,但很快又恢複如初,“沒辦法,這年頭想要出人頭地隻能勤學苦練,往死了下功夫,捕俠若不嫌棄,在下願效犬馬之勞,往後以陳捕頭馬首是瞻。”


    另外幾個捕快聞言頓時眼露鄙夷,原本還以為這小子看著忠厚老實,加上能說出“勤學苦練”四字定然有些心氣,哪想轉頭就開始獻媚討好,臉都不要了。


    陳拙翻著道藏,話鋒忽改,“你們先去吃點東西吧,晚上還有的忙呢。”


    見陳拙沒迴應自己,朱俠武訕訕一笑,轉身便與另外幾個捕快背道而馳,獨自離開了。


    瞟了眼對方離去的背影,陳拙輕笑著呢喃道:“燕狂徒……朱俠武……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今夜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決戰他並不打算插手,而且雙方各有底牌,幫中的弟子絕然是打不起來,勝負如何,還得看蘇夢枕與雷損二人的實力怎樣,不應寶刀對決紅袖刀。


    看著街上單調的燈火,陳拙孤坐在方寸雨簷之下,眼神無來由得有些恍惚,有種浪跡江湖的哀涼,想到了很多東西。


    狂醉奔忙,浪擲殘生,又是亂世。


    一道嬌小身影這時自他的視野外走了進來。


    竟是雷媚,她撐著一頂黃傘,似是路過,先是嬌笑了一聲,然後說道:“想不到堂堂的捕俠,居然也會悲春傷秋。”


    陳拙眼神又恢複了剛毅,沉穩,孤漠,還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兇意,他淡淡道:“我隻是有些感歎,倒是三堂主你,逢人就笑,莫不是忘了自己當年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雷大小姐了?”


    此人原本是上一任“六分半堂”總堂主的女兒,隻是跟了雷損,叛了親爹,堂堂的雷大小姐,如今成了六分半堂的三堂主。


    雷媚這下笑的更開心了,她笑意越濃,眯起的杏眼裏冷意就愈甚,“不笑又能如何?總不可能哭吧!”


    陳拙合上了手裏的道經,四目相對,忽然笑道:“你心裏現在肯定在想,找機會我一定要殺了這人,而且絕不能讓其死的太痛快。”


    雷媚聽的一怔,正想說話,陳拙又接著道:“你在想今夜過後,自己終於能出口惡氣了,以泄多年之恨。”


    雷媚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陳拙歎道:“你在想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從哪兒知道的,誰泄密的。”


    雷媚眼神陰晴不定,而且逐漸變得詭異古怪。


    陳拙仍是自顧自地道:“你總算猜到我的身上來了……”


    他突然揚了揚眉,然後又蹙眉道:“你罵我!”


    雷媚睫毛一顫,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緒,轉身頭也不迴的離開。


    時間緩緩過去。


    天色漸暗,幾個捕快酒足飯飽,給他帶迴來不少飯菜,那朱俠武也趕了迴來,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也不再提之前的話了,老神在在的杵著。


    “開始了!”


    陳拙坐在夜色裏,輕聲說了一句。


    仿佛是為了迴應他的話,原本安靜的黑夜中猛的從四麵八方閃出一道道身影,湧向六分半堂的總堂。


    原本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如今在眾多步伐步調的協同下變得無比清晰,又無比快急,宛如射出去的箭矢盡是“嗖嗖”的風聲。


    此時此刻,若有一輪明月當空高懸,又恰好有人能站在一處高拔的位置俯瞰偌大京華,便不難發現那些高低錯落的房頂,酒樓客棧的樓頂,飛簷鬥拱之上,長街小巷,湖上,船上,以及一些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一條條身影如遊魚般在萬家燈火與濃稠黑夜中不住穿梭,掠向遠處。


    隻是雙方都心照不宣的不去驚擾百姓,攻守之間,四散的人馬有的狹路相逢,立見血腥廝殺,不由分說,刀光劍影,隻見生死,然後繼續動身。


    “六分半堂”節節敗退,從兩方勢力的交界處,一直退守到自己的範圍深處。


    幾個小捕快哪見過這種可怕場麵,早已嚇得麵無人色。


    唯有那朱俠武,望著四起的殺機目光灼灼,既有興奮,又有殘忍,恨不得取而代之。


    陳拙這時突然神情微動,握弓起身,“你們在這裏先等等!”


    沒理會幾人的反應,陳拙蹬牆一躥,掠向長空,如離弦之箭般投向某處。


    陰暗肮髒的巷角,兩道倩影慌張而逃。


    當中一人乃是個經霜更豔,遇雪尤清的絕美女子,另一人單純活潑,相貌可愛,然此時此刻雪白的額上也見了汗,驚急慌亂。


    居然是雷純和溫柔。


    二人慌不擇路來到了一條“破板門”的死胡同,三街交錯的死角,滿地穢物,臭氣熏天。


    猝然,兩人齊齊止步,但見巷口站著一道的人影,滿身邪氣,不見真容,似在等著她們。


    那人冷漠的宛如一座冰山,一雙死灰色的瞳死死盯著麵前的兩個女子,閃身一撲,不待二人驚唿,卻見溫柔身上的翠裙已被撕下一片,紅唇一張,又被大手扼住,抵在牆上,頓時眼中滾淚。


    雷純見狀忙要援手,奈何不通武功,簡直孱弱無力,更是迎來了對方泛著邪火的瞳。


    “退!”


    關鍵時候,忽聽一個不輕不重的聲音起的突兀。


    退字一出,這不見麵目滿身邪氣的人立時飛退一截,驚疑不定。


    “你這種貨色,真他娘的不入流……”


    高牆上,一人提弓緩行,居高臨下的走了過來,看了眼二女縮成一團的模樣,又望向那人。


    “你若能接我三箭不死,今天就放你一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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