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牧凡喃喃自語,腦海中一片混亂。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與疑惑,望著那被鎖鏈折磨的虛影,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憤怒。“連情劫都是陷阱......”他的喉頭一陣腥甜,一股熱血湧上喉嚨。逆熵之刃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憤怒與絕望,不受控製地自行出鞘,帶著淩厲的氣勢,刺向那盞帶來無盡災禍的油燈。


    就在刃鋒觸及燈身的刹那,整個世界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動。整片虛數之海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齒輪咬合的轟鳴,那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要將天地都撕裂。


    牧凡驚愕地望向天空,隻見北鬥七星裂縫中漂流的青銅門塔廢墟,此刻正被億萬根青銅絲線重新編織。那些絲線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如同無數條靈動的蛇,在廢墟間穿梭纏繞。


    隨著絲線的編織,青銅門塔的塔身逐漸浮現出一幅幅浮雕,其中最為醒目的,便是牧凡與三千鏡像同歸於盡的場景,栩栩如生,仿佛在訴說著一場即將到來的災難。


    牧凡在震驚與恐懼中,踉蹌著迴到了天元大陸,迴到了他曾經隱居的山穀。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清澈見底、潺潺流淌的溪水,此刻竟凝結成了粘稠的金屬溶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冰冷的青銅色澤。竹舍的簷角垂下了無數蠕動的青銅藤蔓,它們相互纏繞,如同無數條扭曲的手臂,似乎要將整個竹舍都吞噬。


    更讓牧凡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田間勞作的農夫們,他們的脖頸後都生出了螺旋紋章。這些紋章散發著詭異的光芒,使得他們原本樸實的麵容變得扭曲而猙獰。


    他們機械地重複著耕作的動作,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生氣。每一粒稻穗落地,便立刻化為青銅粉塵,在微風中飄散。


    “因果反噬開始了。”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牧凡猛地轉身,隻見青衫書生的半張青銅臉從古井中緩緩浮出,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憂慮與無奈。


    井水像是一麵魔鏡,映照出一幅幅恐怖的景象,所有被牧凡拯救過的維度,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青銅化。


    在某個星球上,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伸手接住飄落的“雪花”,然而,那雪花剛一觸及他的指尖,青銅脈絡便如病毒般迅速蔓延,瞬間將他的小手覆蓋;在另一處戰場,廝殺的修士們突然僵直,他們手中的兵器相互碰撞,濺起的不再是火花,而是青銅碎屑。


    牧凡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幾乎陷入了癲狂。他憤怒地揮舞著逆熵之刃,朝著古井狠狠斬去。


    隨著一聲巨響,井口處的空間竟被劈開,露出了一道神秘的維度夾層。牧凡來不及多想,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了進去,墜入了初代太虛劍主的記憶深淵。


    在那片黑暗而深邃的記憶深淵中,牧凡目睹了一係列顛覆他認知的真相。所謂的“悖論集合體”,並非如他之前所認為的那般神秘而強大,實則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個覺醒的錨點共同編織的一個巨大謊言。


    初代劍主在臨終前,將真正的傳承封入了紅塵之中,而開啟這份傳承的關鍵,唯有當某個錨點徹底放棄“牧凡”這個身份時……


    原來我從來不是我,牧凡顫抖著撫摸著山穀的石壁,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


    隨著他的觸摸,石壁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陌生名字,每個名字都對應著一段被篡改的人生。


    茶館小二曾是用悠揚琴聲鎮殺古魔的樂聖,他的琴聲曾讓天地為之動容;采藥少女本是星穹劍閣初代閣主轉世,她的身上承載著星穹劍閣的千年傳承。


    而“牧凡”這個存在,不過是錨點們共同捏造的一個虛妄身份,是為了完成某個不為人知的使命而創造出來的。


    就在牧凡沉浸在震驚與痛苦之中時,星骸教徒從青銅化的土地裏如潮水般爬出。


    他們的眼眶裏跳動著熟悉的黑洞,散發著詭異而邪惡的氣息。“你殺死的每個自己,都在讓我們更完整。”鏡像牧凡的聲音從所有星骸教徒的口中同時響起,迴蕩在這片死寂的山穀。


    牧凡卻突然棄劍,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緩緩蹲下身子,拾起藥簍中那朵枯萎的鳶尾花,這是落仙兒最後一世采藥時留給他的。


    花莖觸及青銅大地的刹那,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地下湧起。


    歸墟海眼的通天骸骨轟然崩塌,發出一聲震徹天地的巨響。初代劍主真正的傳承終於顯現:被青銅門塔鎮壓的億萬生靈,他們的愛恨嗔癡化作了斑斕的光流,向著牧凡匯聚而來。


    在牧凡的掌心,這些光流逐漸凝成了一柄沒有刃口的鈍劍。劍身上浮現的並非道紋,而是茶館小二哼唱的童謠,那質樸的旋律仿佛帶著童年的溫暖。


    是采藥少女的體溫,那一絲溫熱似乎還殘留在指尖;是星璃消散前未說完的半句情話,那未竟的言語飽含著無盡的眷戀。


    “要斬的不是鏡像,是牧凡這個符號。”牧凡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決然,他手持鈍劍,緩緩刺向自己的心口。沒有鮮血飛濺,沒有痛苦的呻吟,唯有“牧凡”這個概念開始崩塌。


    三千鏡像在哀嚎中化作了青銅雕像,它們的臉上還殘留著痛苦與不甘的神情。通天門塔的浮雕也在這一刻寸寸龜裂,發出清脆的聲響。


    真正的殺招此刻顯現:所有被篡改記憶的眾生突然抬頭,他們的眼中閃爍著光芒。


    農夫舉起了手中的鋤頭,那鋤頭在陽光下閃爍著質樸的光芒。孩童擲出了手中的石片,石片帶著純真的力量。


    修士燃燒了本命精血,那精血綻放出絢麗的光彩。億萬道微光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超越維度的洪流,向著青銅門塔和背後的黑暗勢力洶湧而去。


    青衫書生徹底化作青銅前,最後看了眼油燈。


    燈芯裏哪有什麽星璃,分明蜷縮著十二萬九千六百個哭泣的錨點。“原來漏算的不是情劫......”他釋然輕笑,“是凡人。”那笑容中,帶著一絲欣慰,也帶著一絲對命運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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