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情之後的濃重睡意緊裹住交頸而眠的情侶,薔薇困倦地蜷縮在善惡寬厚的胸膛上入夢。


    她夢見自己被絢麗的七彩雲光罩住,不斷的上升上升,越過棉絮般的雲朵,直達晴朗的藍空盡頭。


    在穿過一道雲霧之後,綺麗無比的美景展現在眼前。飛過綠色地毯般的草原,她來到一座美麗的庭園。庭園中心的噴水池周圍栽滿各色玫瑰,在水光映照下,更形耀眼可愛。


    好美!


    她在心裏讚歎,徜徉在玫瑰園中,貪婪的唿吸著幽淡的芬芳。她輕飄飄的穿過一道造形華麗的玫瑰拱門,粉色、橘色、桃紅色、白色的單瓣玫瑰像藤蔓般攀爬在一棟古樸的雙層磚屋上。她感覺到眼眶濕潤,這房子好像是漢姆萊家族在劍橋的產業,被匿稱為蜜月之屋。漢姆萊家的每代男主人,都會帶他們的新娘去那裏度蜜月。


    她的父母也在同一個地方度過甜蜜的新婚生活。薔薇記得母親曾多次應她要求,攤開新婚時期拍攝的相片,不厭其煩地講述蜜月之屋的每個細節。


    “薔薇,等你結婚時,也去那裏度蜜月好不好?”母親溫柔的嗓音中有抹作夢般的幸福。當時她隻會咯咯傻笑,鑽進母親懷裏撒嬌。


    當年,她還是個小女孩,不明白母親身為已婚婦人的幸福。如今,在她長大成人,並和善惡戀愛後,她終於了解到那份甜蜜。可惜,母親再也不能和她分享這種心情了。


    她熱淚盈眶,在模模糊糊的視線中,仿佛見到雙親正站在屋前向她招手。


    母親的手中還握了一枝藍色的玫瑰——真正的藍色,像善惡眼眸中的清澈藍影,是現今的玫瑰育種技術尚未能培育出來的藍玫瑰。


    興奮的激流在體內奔竄,懷著對父母的思慕和對藍玫瑰的渴望,她奔向他們。父母的懷抱離她愈來愈近,隻剩咫尺的距離……


    鈴鈴作響的電話鈴聲穿過白雲,穿過藍天,直達她夢中的天堂。就差那麽一點,她就能被擁進雙親溫暖的懷抱,但那鈴聲卻不饒她,將她的魂魄從夢裏喚醒,讓咫尺終成天涯。


    懷抱著遺憾從夢裏驚醒,耳朵裏依然充盈著吵人的電話鈴聲,薔薇從善惡懷中掙紮而起。他已經張開惺鬆的睡眼,表情有些惱意。


    薔薇看了一眼薄紗窗簾掩映住的窗口,發現天色微亮,黎明即將來臨。


    電話鈴聲仍不斷地響著,薔薇接過床頭櫃上的專線電話,輕應了聲:“喂?”


    “薔薇……”仿佛隔著遙遠的時空,又仿佛電話線路的一端被連接在十分吵嘴的空間,吱喳作響的嘈雜聲讓薔薇分辨不出對方的身分。


    “薔薇。”這一次話筒裏的聲音清楚許多,好像對方終於將那些嘈雜聲關在門外。


    “哥!”她立刻認出說話的人是兄長明頓,聲調不覺提高了。“你去哪了?我一直在找你。”她聲聲埋怨。


    線路彼端的明頓先是嗬嗬笑了一下,薔薇覺得有點像傻笑。


    “我去了日本,現在正在機場準備飛迴台灣。若不是外公告訴我你找我找得很急,我也不會在上機前打電話給你。倫敦應該還沒天亮吧?”


    “哥,你快點迴來!爺爺住院了!”


    “薔薇,你別誆我了,爺爺的老骨頭又頑固又強壯,不可能生病。”


    “我沒騙你!”薔薇急了,將昨夜鬧得伯爵府大亂的歹徒闖入事件簡單地告訴兄長。“爺爺的心髒病一直很嚴重,隻是瞞著不讓我們知道。哥,你快迴來說服爺爺開刀。”


    “薔薇……”明頓又好氣又好笑地在話筒的另一端歎氣。“你分明是不會說謊話的人,怎麽會編出這麽離譜的故事?好像好萊塢電影。”


    “我沒說謊,我——”


    “好了。”明頓笑著安撫她。“我知道你想我,等哥哥處理好婚姻大事,立刻迴去。我會住外公那裏,就這樣了,再見。”


    “哥……”薔薇氣急敗壞地吼著,但明頓已掛上電話,她隻好頹喪地放下話筒。


    “怎麽了?”善惡發現她的沮喪,忙將她摟入懷中安慰。


    “哥哥真是的!”薔薇流著淚哭訴。“為什麽他就是不相信我?人家從來沒有騙過他啊。”


    “別難過了,一定有別的方法。”善惡替她吻去淚水。“可惜我的法力還沒完全恢複,否則就可以用瞬間移動去把令兄抓來見你。”


    “可是我以為……”薔薇訝異地看他一眼,“是你把那五個壞人除去的,不是嗎?”


    “沒錯。”善惡點頭。“若不是我先攝了希爾的魂,也沒能力對付其他人。如果我再多攝幾個人的魂魄,也許就可以……”


    “你是說殺人?”薔薇忍不住打顫。“不,我不允許。你當時是為了自衛,情有可原,但為了恢複法力再去殺人?絕對不可以!”


    “薔薇,我攝的都是壞人的魂魄。”善惡不悅地替自己辯白。“反正他們死後都要進地獄,我隻不過先一步取來享用。”


    “如果他們是自己死的,我沒話說,但如果由你動手殺他們,我就不能坐視。善惡,答應我,不要當個兇手,我不能忍受這樣的你。”


    “你說你愛我的。”他不高興地抿緊嘴。


    “我是愛你,所以才不希望你變成劊子手。”她誠懇地望進他眼裏。“每個生命都有他們生存下去的權利,不該由外力剝奪。如果你隨意奪取人命,那就跟強闖進家裏的兇徒沒兩樣。善惡,我不許你變成那樣的壞蛋。在我眼裏,你是最善良的魔鬼,我永遠的守護者,求求你不要破壞我心中的美好印象。”


    “薔薇……”善惡輕歎了聲,終於屈服。“好吧,我答應你除非自衛,否則絕不奪取人命。不過,要令兄迴來的事又該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她喪氣地說。“要怎麽做才能讓哥哥相信我的話呢?如果不是我有心髒病,爺爺又需要我照顧,我一定親自跑這一趟。”


    “不如我替你去吧。”


    “你去?”薔薇眨眨眼,看到他眼中的自信。“你沒有身分證明,又沒有護照。”


    “那又如何?”他傲然地笑了,“憑我的催眠術,像威爾士探長那般強悍的人還不是順從了我。你不反對我用這招對付海關人員吧?”


    “好神奇!”她驚歎著,“我沒想到魔鬼也會催眠術。”


    “我會的本領,你可有許多不知道呢!”藍色的瞳眸忽地變深,妖異的欲焰曖昧地燃燒著。


    “譬如?”她嬌嬈地綻出一抹令人心蕩神馳的媚笑。


    “譬如這樣……”沙啞的聲音消失在她粉豔的香肌玉膚間,初嚐情欲美妙滋味的男女,再度沉淪在歡愛的愉悅中。


    ★        ★        ★


    以漢姆萊家的財勢,訂個機位自然不是難事。當天下午,善惡便搭機直飛香港再轉機到台灣。


    到了桃園中正國際機場後,他立刻包車直下彰化。雖然整趟行程下來,在速度上緩慢得教魔鬼難以忍受,但為了薔薇,他自然是忍耐再忍耐,像個平凡的人類般,舒適地享受頭等艙的服務。


    若說他嫌飛機飛得慢,對於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計程車速度,他隻有用“龜速”來形容。何況計程車上還少了頭等艙的服務,再加上沿途的景致單調,更讓善惡沮喪不已。


    但是,再緩慢的烏龜也總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車子駛下交流道,沿著永靖的公路前行,兩旁毗連相接、一望無際的花田和搭著棚架的溫室,讓人目瞪口呆,直想叫道:“看,那一片花海!”


    奼紫嫣紅的花朵,翠秀欲滴的枝葉,看得善惡精神振奮,隻想栽進這片花海之中。


    車子在蜿蜒的道路上前進,沿途隨處可見錯落在花圃、庭園間的別墅,愈往裏走,愈是美輪美奐。連司機都感歎著:“台灣的花農真有錢。”


    善惡也深感訝異。當薔薇告訴他,她外公是永靖當地的花農時,他可沒想過對方有可能是大財主。所以當計程車駛進一條私人道路,眼前出現可媲美伯爵府的豪門宅邸時,他不由得愣住了。


    “先生,到了。”計程車司機殷勤地說道。當這位金發藍眼的帥哥上車時,他還怕自己的那幾句英文會貽笑大方,沒想到對方倒是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當然,對善惡這樣的魔鬼,任何語言都難不倒他。


    善惡付錢下車,在那巍峨的中式牌樓大門前停下,看了一會兒掩映在濃綠花紅中的斜瓦飛簷,才按了門鈴。


    過了大約三十秒,從滿園的玫瑰花叢中走出了一個紅光滿麵的老人。他打開門,狐疑地瞪視眼前俊美的少年。


    “您好。”善惡很有禮貌地向他打招唿。從薔薇的家族照片簿中,他知道這個腰杆挺得筆直的健康老叟便是她的外公。“我從倫敦來,受薔薇所托,來找明頓。”


    來人一口流利的台語立刻贏得老人家的歡心,還真是“說台語嘛也通”呢!


    “請進,請進。”這麽慈祥和悅的笑臉,自然跟來客所操的語言沒啥關聯,而是因為對方口中提到的“薔薇”兩字。再也沒有比這美妙的字眼更能讓薔薇的外公開心的了。


    “我們滿園都種滿薔薇。”外公得意地向善惡介紹。“你說你是來找明頓的,你是明頓的朋友嗎?”


    “不,我是薔薇的男朋友,跟明頓還沒見過麵。”


    “薔薇的男朋友?”外公眼睛一亮,以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眉開眼笑地直點頭。“嗯,好,好。”


    他拉著善惡進入屋內,扯開大嗓門喊道:“老伴,薔薇的男朋友來了。”


    不久之後,外婆便走進大廳,看到一個金發藍眼的大帥哥,立刻賣弄起幾句英文。


    “不用了,人家說台語嘛也通。”外公很不給麵子的吐她槽。


    外婆白了老頭子一眼,唿喚媳婦泡茶招待客人,親熱的拉著善惡閑話家常。


    善惡從那張看起來毫不顯老的慈祥臉孔,窺出薔薇的美貌有一大半是承襲自這位外婆。他以足能顛倒眾生的笑容耐心地答覆外婆的每一個問題,然後才將來意簡單告知。


    “伯爵病況嚴重,但明頓卻不相信薔薇的話,不肯立即返家。所以薔薇才請我跑這一趟,務必帶他迴去。”


    “明頓這小子真是太不像話了!”外公罵道。


    “也難怪啦,他忙著追女朋友哩。”外婆感歎著。


    “立刻把他給我叫出來!”外公咆哮。


    “年紀大了,別這麽大火氣。”外婆慢條斯理地提醒他。“何況芙蓉也在,別在女朋友麵前給他難堪。”她站起身,走向廳後。


    過了一會兒,一對年輕人陪伴外婆進入廳內。左邊的那名年輕男子,臉型頗似漢姆萊伯爵,一雙鷹眼流露出精悍幹練,此刻正疑惑地盯向善惡。


    “你說你是薔薇的男朋友,為什麽我不認識你?”挑釁的語氣令善惡莞爾。


    “閣下有大半年沒迴家了吧?”他一語直接擊中對方弱點。


    明頓臉色一變,抿緊唇惱怒地瞪了善惡一眼。


    “我帶來一份泰晤士報,證明薔薇並沒有誆你。”善惡不願進一步惹惱他,將刊載伯爵府被人闖入的報紙交到明頓手中。“我離開倫敦時,伯爵尚在加護病房觀察。華克醫生說,如果不盡快動手術,下次再發作時,伯爵性命難保。但是伯爵十分固執,就是不願開刀。薔薇說,隻有你能說服老伯爵。”


    “天啊!”明頓看完報紙,掩住臉悲唿。“我為什麽就是不相信薔薇的話?爺爺病得這麽嚴重,我卻在外逍遙!我真是不孝,我對不起爺爺和薔薇……”


    “明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溫柔的勸慰出自和明頓一起入廳的美麗少女。她生得柳眉杏眼桃腮模樣,標準的美人胚子。蜜色的肌膚顯現出健康的色澤,想必常曝曬在日光之下。


    “我的建議是咱們立即返迴英國。我已經訂好機位了。”善惡說道。


    “立刻迴去?”明頓將眼光投向身邊的少女,隻見她含笑地點頭。“芙蓉,你答應跟我迴倫敦了?”他欣喜若狂。


    “你先走,我隨後趕到。”芙蓉握緊明頓的手,見他還有異議,連忙又道:“你爺爺的病最要緊,我保證一定會到倫敦跟你會合。”


    “不可以黃牛哦。”明頓再一次確認了芙蓉的心意後,立即收拾行李,和善惡搭乘計程車奔向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        ★        ★


    當善惡和明頓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中正國際機場大廳時,有一道凡人無法窺視的身影緊跟在後。


    “那不是善惡王子嗎?”地獄派駐人間的台北特派員楊濁水低聲嘀咕。打從他被撒旦王任命為特派員起,便一直跟隨二王子善惡。前不久,二王子將三主子月光交給他,吩咐他好好照應,隨即返迴地獄。後來他聽說二王子跟大王子魔魅奉撒旦王之命,進行一項任務,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善惡王子好像沒有注意到他哩。


    楊濁水困惑地皺皺眉,為了探明原因,他跟著善惡搭機到倫敦,又緊隨他到醫院,最後迴到一座大宅邸。沿路上他像悶葫蘆般,裝滿一肚子的問號。善惡王子怎麽會舍棄瞬間移動的快速心法,而將就人類的慢速交通工具?是為了身邊的凡人嗎?


    饒是像他這般老奸巨猾的魔鬼,想破頭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        ★        ★


    為了說服老伯爵同意開刀,善惡終於見識到明頓和伯爵不相上下的頑固功力,果然是有其祖父必有其孫子。聽見明頓聲淚俱下的懇求,老伯爵有再多的倔強、頑固也被軟化了。


    善惡陪伴薔薇先行迴到伯爵府,明頓則仍留在醫院和華克醫生討論開刀細節。


    “你先休息,我迴房間梳洗。”善惡將疲累的薔薇送上床,微笑地道。


    “嗯。”她合上疲困的眼皮,略顯蒼白的粉唇浮現出一抹安心的笑意,沒多久便墜入夢鄉。


    善惡迴到房中,對著關上的門說:“楊濁水,你可以出來了。”


    “王子早就知道我來了?”他笑嘻嘻地出現在善惡麵前。


    善惡斜睨了他一眼,坐到一張椅子上。


    “你從台灣一路跟著我,當我是白癡嗎?”


    “屬下不敢。”楊濁水誠惶誠恐地道。“屬下隻是很訝異王子會出現在台灣,還委屈自己搭乘人類的交通工具,這才心生疑惑跟了過來。”


    “我不是怪你。不過你把月光留在台灣,我實在不放心。”


    “王子放心好了,月光王子正忙著和一個小天使談戀愛,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月光和天使?”善惡的表情有一刹那的茫然,隨即若有所悟。事情這麽巧?大哥魔魅愛上了天使轉世的安琪,而小弟月光也找了個天使談戀愛。隻是以月光的法力,應付得了天使嗎?


    楊濁水察言觀色,立刻明白主子的煩惱。“這位天使是初次下凡的菜鳥天使,除了有副伶牙俐齒和純真迷人的嬌俏臉蛋外,沒啥可怕的。”


    是嗎?隻怕那純真迷人的嬌俏臉蛋正是他們魔鬼的克星,善惡幽默地想。尤其月光又是為了尋找真愛才到人間,這下可有趣了。


    “月光還好嗎?他一點都沒變吧?”


    “月光王子還是和往常一般雄糾糾、氣昂昂,就像撒旦王一樣威風凜凜,令人不敢仰視。”他諂媚地道。


    “是這樣嗎?那我就放心了。”善惡爽朗地笑了笑。


    “可是我見王子您……”楊濁水欲言又止。


    善惡也不著惱,主動接了下去,“氣色不佳是嗎?”


    見楊濁水一臉惶恐,善惡隨意朝他揮揮手,“你是我的親信,我也沒必要瞞你。”於是他將自已被安琪的十字架所傷,及在返迴地獄途中被閃電劈到,以至於喪失法力的事源源本本告訴了楊濁水。


    “那王子目前的處境不是挺危險的嗎?還是讓屬下留下來保護您的安全吧。”楊濁水嚴肅地建議。


    “這倒不必。”善惡心中一動。“倒是有些事要請你幫忙。”


    “王子請吩咐。”楊濁水恭謹地聽候差遣。


    “第一件事,暫時不要泄漏我的行蹤。另外……你可否……分點法力給我?薔薇不喜歡我殺人。”他慢吞吞地說,頰上泛起一抹暈紅。


    這兩件事都非常奇怪,楊濁水望著主子想。善惡王子一向任性,除了潔蓮魔妃外,沒有人能收服他。他想留在人間必然是為了那個叫薔薇的小姑娘。看來這位從未涉入情場的王子,這次是動了凡心。


    “你怎麽說?”善惡不耐煩地問。


    “既是王子的吩咐,屬下樂於遵從。”


    “謝了。”善惡愉快地笑了。“若是台灣沒什麽急事,你在英國多留個幾天也無妨,順便補充自己的能量。”


    “謝王子。”楊濁水眉飛色舞地直向善惡作揖。要知道地獄的使者是分區執行任務的,除非上麵同意,不然連越區度個假都不允許。楊濁水被困在台灣將近二十年,不知有多羨慕現代人有錢、有閑便可到國外觀光遊覽。他曾經好幾次到鄰近地區走走逛逛,都在頂頭上司的睜隻眼閉隻眼下沒被揭發。但現在善惡王子公然應允他可以在英國閑逛幾天,還可以獵食補充能量,不啻是天大的恩寵。


    “不客氣。”善惡嘲弄地扭曲嘴唇,吸收了屬下的部分能量後,揮手要楊濁水離開。略做梳洗後,便到薔薇房裏。


    兩人自那日嚐過禁果後,再無進一步接觸,分別數日,自是更勝新婚。他將佳人抱摟在懷,聞著她優雅香鬱的玫瑰體香,便覺得十分幸福。他不忍吵醒她,隻注視著她清純可愛的睡容,吻了吻她的頰,便伴著她直睡到夕陽西沉,夜幕升起。


    ★        ★        ★


    盡管明頓對善惡住在薔薇隔壁房間的事頗有微辭,他也無暇過問。先是伯爵開刀後的休養事宜,和漢姆萊家的各種投資令他忙得焦頭爛額,接下來又是女友芙蓉依約造訪倫敦,讓他歡欣若狂,忘了一切小事。


    休養近一個月後,老伯爵漸漸康複,又對明頓的女友芙蓉深具好感,於是決定先替兩人辦個訂婚宴會。至於中式的嫁娶儀式,則委由明頓的外公外婆作主,擇期在台灣舉行。


    宴會當天,善惡被迫穿上黑色的燕尾服,配合他俊朗不凡的外貌,搶盡準新郎的豐采。準新郎卻一點也不在意,摟著未婚妻陪伴祖父在門口歡迎陸續到達的賓客。薔薇和善惡被簇擁在人群之中,笑得臉皮都發僵了。她注視著愛侶俊美的形貌,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將她完全包圍。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她充滿被愛的幸福感覺,她以為她不可能更快樂了,但隨著另一天的來臨,她發現自己居然又比前一天擁有更多的喜悅。


    她原本是個與愛情無緣的女子,卻在遇見善惡之後,成為愛與被愛的幸運女人。薔薇越過人群看向正靠在一起說悄悄話的明頓和芙蓉,他們也是那麽快樂。她替兄長感到高興,因為她曉得被愛與愛人是何等幸運、快樂的事。


    她將視線緩緩收迴,眼角餘光瞥見一道不快樂的身影走向通往花園的法式玻璃門。


    是祖兒。


    往日的情誼有若一道甘泉流過薔薇心底。她心疼祖兒落寞的身影,悄悄自人群中隱退,緊隨祖兒而去。


    林木蔥籠的花園,因月光和點綴在樹梢上的彩色燈泡,瑰麗得有若一座夢幻花園。薔薇在靠近成排橡樹的鵝卵石步道找到祖兒,輕聲唿喚她。


    祖兒身體一僵,連忙拭去滿臉的淚水,轉身麵對薔薇。


    在瑩瑩淚光之中,漂亮的藍眸透露出嫉妒、懊悔、自我保護,以及冀望追迴失去的友誼等複雜的情感。


    “祖兒。”薔薇綻出溫暖的笑容走近她。“我們好久沒見麵了。”


    祖兒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你打算向我示威嗎?”最後,她選擇以冷漠疏離的方法保護自己。


    “為什麽這麽說?你該知道我沒那個意思。”


    “是嗎?你今天可得意了。”祖兒垂下眼瞼,故作不在乎。


    “我是得意,因為今晚是哥哥訂婚的日子,你該知道我們兄妹之間有多親近。”


    “不隻為這個。難道你不為男朋友搶盡眾人風頭而暗暗得意嗎?”祖兒愈說愈酸,“今晚最出色的男人,那雙連最耀眼的藍寶石也遜色的瞳眸中,隻有你薔薇·漢姆萊,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這便是愛情不是嗎?”


    “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祖兒嘲諷道。


    “祖兒,請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們以前的感情那麽好,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了?”薔薇心痛地問。


    “因為我們以前沒有愛上同一個男人!”祖兒痛哭失聲。


    “祖兒……”薔薇同情地擁住她。祖兒哭了一會兒,突然推開薔薇朝前狂奔。


    薔薇及時拉住她。“祖兒,別這麽任性。”


    “不要理我,薔薇。我是個壞女孩,不值得你對我好。”


    “不,不是的。在我的眼裏,你永遠是個好人。祖兒,別為了過去的不愉快,跟我鬧別扭。”


    “薔薇,你真的肯原諒我?”


    “傻瓜,我們是好姊妹啊。”


    薔薇那雙充滿誠意的溫暖紫眸,讓祖兒心中再無嫌隙。她孩子氣的抹去臉上的淚水,將一張臉抹成了大花臉。


    薔薇噗哧笑出聲。“我們從仆人走的側門進去,讓你補補妝。”


    兩個重修舊好的閨中密友手牽手地走進屋內。當她們走上二樓,沿著隻亮著壁燈的廊道拐進化妝室時,忽然聽見走道處傳來刻意壓低的男聲。


    薔薇覺得那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示意祖兒別出聲,兩人貼在化妝室的門板上注意傾聽。


    “都辦好了嗎?”那男人說。


    “炸彈就在訂婚蛋糕裏麵。”


    “太好了。”男人陰陰笑道。“沒有人能在擺了我杜德勒一道後,還能安然活命!”


    “對!替死去的弟兄報仇!”


    “嗯。”杜德勒輕應一聲。


    薔薇的心跳疾如奔雷,隔著一扇門外的男人,便是那天闖入她家的大壞蛋。


    他竟然還有膽到家裏放炸彈!這個可怕的男人。


    腳步聲逐漸遠去,薔薇與祖兒正打算扭開門把離開時,腳步聲又再度折迴來,嚇得兩人冷汗直流。


    她示意麵無血色的祖兒悄悄躲進放雜物的儲藏櫃裏,自己則貼著牆壁躲在化妝室門後。


    門把緩緩地轉動,過了一會兒後,化妝室的門再度合上,杜德勒那張陰沉冷漠的臉,咧出一個愉快的笑容,“很榮幸再度碰麵,薔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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