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個機會我是打算按照資曆來分配的,最先考慮的是田醫生,但田醫生她選擇了另一條路。


    康醫生比你年長幾歲,她孩子才兩歲,離不得家。”


    馮主任將話說完,平靜地看著宋暖,她知道宋暖是個聰明的,總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但有了家庭的女人,很難不被丈夫和孩子所牽絆,所以馮主任希望宋暖能好好考慮,


    “你迴去好好想想,這個機會可遇不可求,按照你現在的資曆,能等到這樣的機會,也是運氣,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宋暖狠狠心動了,就像馮主任說的,她在這行很年輕,年紀輕輕就能進到馮主任所帶的項目,並且連去京市進修學習的機會都落到了她頭上。


    如果宋暖還打算在醫學這條道路上走下去,就不能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可是,進修還不知道要幾年,如果遲遲結束不了,程也和孩子們該怎麽辦?


    盡管她對兩人的感情很確信,但夫妻長期異地,這不是宋暖想要的。


    還有小寧和小遠,倆孩子馬上要四年級了,正是需要父母嗬護引導的時候,她也不想缺席孩子們的成長。


    宋暖一下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是前途一邊是家庭,遲遲平衡不了。


    這天晚上,宋暖洗漱完,進屋就見程也坐在床上思考。


    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程也這樣了,到底是什麽難題如此困擾他。


    宋暖上床,熟練地窩進男人懷裏,程也還沉浸在思考中,身體已經條件反射地將人攬住。


    “你在想什麽?”


    宋暖突然出聲。


    程也動了動嘴,話到嘴邊卻始終開不了口。


    宋暖見狀也沒再逼問他,反而說起了自己的事,


    “今天馮主任把我叫去辦公室了。”


    程也迴了神,捏了捏她的手指,


    “怎麽了?”


    宋暖挪動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她說有個去京市進修學習的機會給我,問我要不要去。”


    話落卻遲遲不見男人迴應,宋暖很明顯感受到抱著自己的胳膊僵硬了片刻。


    她以為程也不願意讓她去京市,遂將手撐在男人胸膛,抬頭問,


    “你不想我去?”


    程也下意識搖頭,神情比剛進屋時鬆快了不少。


    男人幹燥的大掌撫上宋暖的頭發,將她垂落在肩頭的發絲輕輕撥弄到肩後,


    “這麽好的機會,不去豈不是可惜了,你一直想在這條路走得更遠,不是麽。”


    他嗓音低沉輕緩,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宋暖。


    宋暖撐累了,幹脆直接趴到了他胸口上,夫妻倆就這麽四目相對,


    “那你和孩子怎麽辦。”


    她撅了噘嘴,和少女時期模樣相差無幾,還是那般靈動,


    “我不想咱們一家人分開。”


    程也看她的眼神又深邃了幾分,視線一直從她眉眼滑落至唇邊。


    宋暖就這麽見著男人的神情愈發溫和,嘴角甚至還有幾分笑意,一改這些天有些沉悶的心情。


    她不禁納悶,伸手戳了戳程也硬邦邦的胸口,


    “我去京市,你就這麽開心?”


    話裏的危險意義非常濃烈。


    “開心。”


    程也沒有絲毫求生欲,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哼。”


    宋暖輕哼一聲,就要從他身上下來,卻被男人一把攬住了腰。


    “你幹什麽,不是想讓我早點走嘛,放開我。”


    宋暖扭動著身子掙紮,男人有力的臂膀卻將人攬得更緊了些,


    “別急,先聽我說完。”


    宋暖停住了動作,眯著眼瞥他,那樣子就像要看看他還能怎麽圓迴來。


    程也一把將人重新按迴到胸前,嗓音都透著一股子愉悅,


    “你最近不老問我在想什麽嘛。”


    宋暖挑眉,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組織上想讓我再往上升一升,領導上個月告訴我,我一直在考慮這事。”


    宋暖瞬間開心了,激動地抓住他的手,


    “好事啊,你還考慮什麽呢。”


    程也反手握住宋暖的手,


    “和你糾結的一樣,如果同意,就要調到京市去,我也不想跟你和孩子們分開。”


    他握著宋暖的胳膊,將她整個人都往上提了提,順勢牢牢抱在懷裏,


    “京市和陝省離得不算近,咱倆的工作也不能經常放假,我舍不你,和孩子們。”


    宋暖還有些懵,她沒想到原來程也這些天的糾結和難以啟齒竟和自己的一樣。


    她總算知道為什麽程也總是迴避不願意跟她提起這個話題了,因為一旦程也提了,宋暖肯定是支持的,這樣就麵臨著夫妻二人異地分居。


    現在好了,橫亙在二人頭上的問題一下子沒了,兩人的心情都變得輕鬆起來。


    宋暖眉眼都笑彎了,隻是想到小寧小遠,不免又開始擔心,


    “倆孩子已經熟悉了家屬院的生活,突然換個環境,他們會不會不習慣?再者,小寧還在省隊訓練呢,這可怎麽為好。”


    程也思量了片刻,說道,


    “明天跟倆孩子提一下,問問他倆的意見,至於省隊那邊,我去交涉,看怎麽辦比較好。”


    隔天傍晚,夫妻倆下班迴到家,小寧小遠剛給彪子補完數學。


    認真學習了一整天,彪子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精氣,他從未覺得連發呆都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見到宋暖和程也迴家,小孩無力但又很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唿,


    “宋姨好,程叔叔好。”


    宋暖和程也就這麽見著他“飄”走。


    “彪子真是變了好多。”


    宋暖感歎,既欣慰又心疼。


    小寧伸著懶腰從房間裏出來就聽見宋暖這話,小姑娘頓時驕傲得不行,


    “那是,媽你不知道,我和小遠這一個月都快累麻了,彪子上課那是一點沒聽啊,問啥啥不會。”


    她嘟囔著,


    “還好他態度還算認真,要不然我真不想教他。”


    “辛苦咱們小寧了。”


    宋暖笑著替小姑娘捏捏肩膀,


    “去吧小遠叫出來,爸媽有事跟你們商量。”


    一家四口齊坐堂屋,氣氛嚴肅中帶著一絲怪異。


    江奶奶從廚房出來就見到這一幕,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也跟著一本正經坐了下來。


    “我和你們爸爸工作上都有變動,我們一家以後可能要去京市生活了。”


    宋暖一句話炸得小寧小遠都懵了神,呆愣愣地不知道說什麽。


    宋暖和程也對視一眼,也怕倆孩子接受不了,於是溫聲問道,


    “你倆是不是不想去京市?”


    小遠這下搖了頭,


    “爸媽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小寧也迴過神來,小姑娘也猛點頭,


    “對,我們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她臉上有沮喪之色,


    “我隻是,隻是舍不得大院裏的朋友。”


    從小到大的夥伴們,怎麽能輕易割舍。


    宋暖理解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


    “離開的日子還沒定下來,這個期間,小寧小遠好好和夥伴們告別,好嗎?”


    小寧點頭,窩進媽媽懷裏,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程也見狀說道,


    “省隊那邊爸爸去商議,以後肯定還能繼續訓練的。”


    能繼續跑步,小寧心情稍微好了些,隻是消息太過突然,倆孩子還有些難以接受。


    晚上,小寧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到田徑隊裏一起跑步的小夥伴,想到溫溫軟軟的茉茉姐姐,想到靜芝阿姨,康嬸嬸,一想到即將要見不到這些人,小姑娘心裏難受極了。


    還有彪子,她和小遠還沒將彪子的成績提上來呢,要是他們離開了,彪子再變迴以前的樣子,這可怎麽辦。


    她胡思亂想了一整夜,直到窗外的天蒙蒙亮才迷糊睡去。


    彪子這天照例來找小寧小遠補習功課,隻是補著補著,他發現今天兩人都不在狀態,小寧眼下更是又大片烏青。


    彪子疑惑地湊上前,仔細觀察小寧的神情,


    “你怎麽了?昨晚做賊去了?”


    小寧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扭過頭不去看他,還重重哼了聲。


    彪子更疑惑了,又看向小遠,


    “小寧咋了?”


    小遠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我們要走了。”


    彪子沒反應過來,傻傻地問,


    “去哪?宋姨要帶你們出去玩?”


    他語氣還有些羨慕,宋姨和程叔叔一有空就帶小寧小遠出去玩,他也想去,隻是家裏如今這個情況,彪子隻能將渴望藏在心底。


    小遠一眼就看出彪子眼底的羨慕,他歎了口氣,


    “我們一家要去京市了。”


    “以後就不住在家屬院了。”


    “啥?!!!!!”


    彪子驚得從凳子上跳起,孤零零的板凳隨著他的動作重重摔在地上。


    房間外,江奶奶聽到聲響,關切地問,


    “小寧小遠,怎麽了?沒事吧?”


    小遠忙道,


    “沒事,不小心把凳子碰倒了。”


    安撫住江奶奶,小遠這才看向彪子,


    “你反應小一點。”


    彪子此時已經急得團團轉了,小臉都漲紅了,


    “我怎麽能反應小,你倆都要走了,那我怎麽辦啊。”


    他看著小寧,難怪今天這兩人都不太對勁呢,彪子煩悶得直抓自己的頭發。


    小寧見他這樣心裏也不好受,拍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即便我和小遠以後不在家屬院,咱們依然是朋友。”


    小遠也道,


    “走之前我會把三年級的筆記留給你,你自己照著上麵學,有不懂的積極問老師。”


    彪子此時隻覺天都塌了,好朋友都要走了,還學什麽學。


    他心裏既難過又生氣,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就是覺得心裏漲漲的。


    今天這課也補不下去了,彪子抹了一把臉,蹭地站起,小寧小遠剛瞧見他通紅的眼圈,就見這人一把撈起桌上的課本,頭也不迴去跑了。


    “欸,彪子,還補不補課了!”


    小寧在身後喊著。


    小遠將她攔住,


    “他這個狀態也聽不進課,應該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們要走的消息。”


    小寧整個人都耷拉了下來,


    “我也接受不了,但是我想跟著爸爸媽媽。”


    她這個年紀,已經知道父母能去京市是多麽不容易,所以不能因為她舍不得小夥伴,讓父母放棄上升的機會。


    正因為懂得這個道理,倆孩子對朋友們也更加不舍起來。


    宋暖和程也將倆孩子的狀態都看在眼裏,程也抽空去了趟省隊,跟教練商量了一下小寧接下來的訓練。


    教練得知這個消息也很是意外,小寧在運動上很有天賦,教練不希望她就這麽放棄了,於是向程也介紹了在京市當教練的隊友。


    小寧知道後心情才稍微好了一點。


    一周過後,程也正式任命的通知下來,大家都知道了他們一家即將要離開家屬院。


    馮主任那邊給足了宋暖休整的時間,所以宋暖這幾天都在家裏應付絡繹不絕前來的嫂子們。


    嫂子們一邊恭喜一邊感歎,不舍宋暖他們離開,其中最不舍的要屬米靜芝康嫂子和彪子媽。


    彪子媽抹著眼淚,


    “我就說彪子這幾天怎麽悶悶不樂,也不去你家補課了,感情這小子老早就知道小寧小遠要走,在家生悶氣呢。”


    米靜芝拉著宋暖的手,


    “小暖妹子,咱倆鄰居這麽多年,你去京市是好事,但我這心可真是空落落的。”


    康嫂子年紀稍大,經曆得多了,也更能接受些,


    “你倆就別苦著一張臉了,小暖妹子和程團長升遷是好事,以後又不是再也見不到,等有時間,咱們姐幾個去京市聚聚。”


    宋暖點頭笑道,


    “康嫂子說得對,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咱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再說小寧小遠在家屬院也有不少朋友,以後寒暑假還是能迴來玩的。”


    和嫂子們嘮完,宋暖和程也商量著給孩子們舉辦一個聚會,讓他們也好好道個別。


    於是第二天,小寧小遠便挨個邀請小夥伴們來家裏玩,宋暖和江姨特地給他們做了一桌。


    隻是告別會都要結束了,卻沒見到彪子的影子,宋暖問小寧,


    “彪子呢?”


    小寧不開心地撅嘴,


    “彪子肯定是生我和小遠的氣了,他都不肯來見我們。”


    話落,院門口響起一道略帶哭腔的迴應,


    “我沒有!”


    大家朝外看,彪子懷裏正捧著兩個盒子站在門口。


    “我沒有生氣,我去給你們準備禮物了。”


    說著說著,小孩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小寧小遠,以後沒了你們我可怎麽辦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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