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當事人溫箬和溫卓爾的臨時倒戈,再加上易遲給卜詩忍強行圓說,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三長老無功而返。


    走之前還陰冷地看了眼忽然變卦的溫卓爾。


    易遲則冷瞥那位牆頭草內門弟子。


    後者哪料到這番反轉,心中懊悔不已,知道自己這次急於求成,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多半是完了。


    易遲給予的處罰是先來一百懲戒鞭,再麵壁窟思過。


    內門弟子一愣,喜上眉梢,雖然懲戒鞭駭人,但與他預想的逐出師門或貶為雜役相比,這懲罰簡直輕的跟鴻毛似的。


    一直以為卜詩忍睚眥必報,心胸狹窄,沒想到是他錯怪掌門了。


    他連連感謝,易遲接了一句:“一千年。”


    內門弟子:“!!!”


    刑期比他命還長。


    就知道沒這麽好的事,卜詩忍果然很符合他不是人的刻板印象!


    ……


    明昭峰這番爭執傳進整個流雲宗上下,所有外來同伴都知道一件事——人渣不會轉性,這是頂替人渣的同伴。


    那麽“卜詩忍”公開提及要在明日舉辦的繼日宣講就是其暗示的集合地點了。


    隱匿的眾“同伴”安心躺下。


    同伴爬的高就是好,辦事都不費吹灰之力,行了,不用擔心了,這段場景妥妥就是來一日遊度假的。


    盡情在這不屬於現實的記憶場景中,忘卻煩惱,用一日時間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


    為保險起見,在同溫箬和溫卓爾迴明昭峰之前,易遲另有一事要幹,那就是關於先掌門的事。


    她掏出那本先掌門給她的心經秘籍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現在所處的時間是七十年前,也就是燭九死、天道降世的第三十年。


    她曾經作為無極靈祖所著寫的那些關於道的古籍,被拂去塵埃奉為道基,其中一句“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廣為流傳。


    九幽修士在這句話的鼓勵下,順應熱潮去尋找踐行自己的道。


    手中的這本……詮釋的是撰者悟出的“無情道”……


    開篇就是殺掉至親,隻不過所做的描述比較隱晦委婉。


    卜詩忍是個被前掌門撿迴來的孤兒,哪來的至親,對方讓他這麽做,多半是已經知道卜詩忍遮掩隱瞞的溫箬和溫卓爾之事。


    卜詩忍一方麵恐慌這是前掌門對自己的敲打威逼,一方麵也貪圖“無情道”所描繪的那種修煉的康莊大道,遂痛下殺手。


    問題來了,現在易遲沒殺,還整了一出大團圓,前掌門要麽會懷疑她,要麽會一怒之下罷黜她。


    可不得解決一下。


    事兒剛想到這,易遲就接收到了前掌門遙遠的傳音,沉沉三字像灌鉛砸過來:“你過來。”


    說什麽來什麽,下麵是私人審判時間?


    易遲轉頭跟溫卓爾傳音說了這事,後者正在同溫箬手挽手談天,她聞言默了片刻,“你打算如何解釋?”


    思來想去,站在暗中推動這一切的前掌門角度,按照卜詩忍那性子,在“無情道”這麽大的誘惑和掌門之位的威脅麵前,根本就幹不出眼下這種事。


    易遲這次去了,大概率三言兩語直接引來噬時獸。


    尤其這裏還是弟子千萬的宗門,他們若是全都變成噬時獸……不敢想,根本不敢想,活不了一點。


    更無法接受的是……


    溫卓爾手指觸碰隆起的肚子,抬頭深深地看著溫箬歡喜的笑顏。


    這樣的一幕若是用那樣醜陋的方式破碎,即便活著,她又該如何麵對下一個七十年。


    明昭峰花盛,沿著爛漫山路往上,風揚起衣裳和飄飛的藍色希楹花,易遲抬手接住三朵。


    一朵別在溫卓爾衣襟,一朵別在溫箬發髻,最後一朵笑盈盈別在自己鬢角。


    她一邊誇溫箬好看,一邊對溫卓爾傳音輕笑說:“卓爾相信為娘嗎?”


    溫卓爾:“……閉嘴。”


    “叫聲娘,我保證前掌門掀不起風浪。”易遲繼續誘惑。


    溫卓爾冷冷淡淡,根本不掉坑:“不叫就不做了嗎,這可不是為了我一個人,難道你想被無數隻噬時獸圍追堵截?”


    “行吧。”易遲轉頭牽住溫箬手手,一臉傷情說:“箬箬,卓爾怎不叫我,不會不喜歡我吧?難道還是怨我這些年對你們的冷落?”


    溫卓爾:“……!”


    溫箬果然轉頭看她,柔聲勸她別記恨雲雲,實則傳音道:“叫吧卓爾,為了鋪到跟前的平步青雲之路,做點小事哄這女人開心也是必要的。”


    “想想那些以前摸不著的秘籍丹藥,想想花不完的靈石,是不是有動力了?”


    “……”並沒有。


    但溫卓爾現在能拒絕自己娘親提出的任何要求嗎?


    顯然不能。


    深吸一口氣,她盯著易遲的眼睛,皮笑肉不笑,聲音滲著寒意,擠出一個字,“……娘。”


    “哎~”易遲笑嘻嘻,喜滋滋從袖口掏出幾顆糖塞她手心,“我寶貝女兒就是乖,來吃糖。”


    溫卓爾在溫箬欣慰的視線下,“欣然”收下,臉都笑僵了,尤其還眼睜睜看著易遲跟她娘親密的跟什麽似的,仿佛真是一家三口。


    她真的服了。


    “你還沒說如何跟前掌門解釋。”她內心複雜的傳音岔開話題。


    易遲笑道:“卓爾還不相信我麽?”


    “放心,這一遭必不會讓滿山希楹花折損半分。”


    易遲借口處理宗門內務,同溫箬告別離去。


    後者視線長久地凝固在易遲下山的悠哉背影上,隱有情意。


    溫卓爾見狀心下低沉,易遲已經同她說了卜詩忍差點殺了溫箬的事。


    溫箬現在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是易遲給她施加了強大的精神暗示,忘卻了那件事,扭曲了卜詩忍在她心裏的印象。


    易遲叫醒她,述說自己的“情意”和公開兩人的決定,由此才贏得溫箬的認可,讓後麵的一切順利進行。


    易遲本可以直接毀屍滅跡,但還是繞了這麽大的圈。


    溫卓爾其實是感謝她的。


    既然是一場記憶,那就將一切放在最美好的地方吧。


    “娘,爬了這麽久的山,真的好累啊。”


    “那就歇歇吧,不急。”


    ……


    與此同時另一邊,易遲已經到了唿嘯穹,這裏其實是一片灰色斷崖上唯一延伸出的落腳之地


    坐在最前端,視線被褐色的唿嘯罡風吞噬,避無可避。


    跟鳥語花香的明昭峰就是兩個極端。


    前掌門像個苦行僧,盤膝坐在最前端,灰袍獵獵,白色發須飛揚,邊上插著一柄未出鞘的劍,灰撲撲的。


    真是一片不見分毫春色的寂寞之地。


    易遲看了兩眼,抬腳踏上了那塊危險的斷崖,三兩步站到這位名叫裘屠的前掌門邊上——


    按理說,她該在五步之外躬身問請,對方不答,她不起。


    但易遲考慮到自己的目的,覺得沒啥必要。


    裘屠閉著眼睛,身體如攀岩般穩固紮根,他顯然對易遲反常的行為感到異樣,睜開眼,銳利地看向易遲,“你今日膽子很大,不同尋常。”


    易遲道:“時常見您坐在這兒修煉,想來看看這淒絕之景有何妙處。”


    裘屠冷沉看著她,動了動幹癟的唇,“看出什麽來了?”


    “當然。”易遲右手食指敲了敲腰間刀柄,淡聲道:“血嘛,全都是血。”


    唿嘯穹頂猛然爆發出絕強的殺意,煉虛期的威壓融匯進罡風中,像巨錘砸向易遲膝蓋骨梁。


    若是卜詩忍,此刻已經跪成五體投地的姿勢了。


    易遲自然紋絲不動,裘屠眼中驚疑,已經覺察自己這心性不佳的徒弟古怪。


    “父母親族的血,親傳弟子的血,這不就是你一直在躬踐的‘無情道’麽?”易遲先一步冷漠道:“合該枯坐在這荒涼穹頂,不成功,便成仁。”


    唿嘯穹上的冰冷殺意已成實質。


    從卜詩忍最初想要與溫箬在一起卻瞻前顧後選擇隱瞞一事,便知這是個何等謹小慎微的人物。


    她很怕裘屠,因為裘屠身邊的人總是在莫名其妙地死。


    這種恐慌被卜詩忍秘密記錄在加封的書箋中——她是個喜歡用這種方式與自己對話的人。


    直到她接過那本“無情道”的心經,才猛然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卜詩忍哪有勇氣走什麽無情道,她壓根就是知道了裘屠的秘密,必須一條路走到黑,因為怕死,所以殺了溫箬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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