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養心殿,老山檀在青銅的金蟾香爐裏燃的滿屋香氣,朱祁鈺端坐在桌案前,手中拿著奏折,雙眼出神。曹吉祥走進養心殿看見的就是朱祁鈺在盯著奏折發呆。


    “皇上?皇上?”曹吉祥輕輕地喊了幾聲。朱祁鈺迴過神,奏折從手中掉落在桌上,“啊?怎麽了?”


    “啪嗒”一聲奏折掉落在桌上,曹吉祥忙收拾好桌案:“哎喲喂,我的皇上啊,您可小心著點。”


    朱祁鈺看著曹吉祥,“剛剛南華門的侍衛來報,南宮那邊經常拿一些女工刺繡物品出去賣。曹吉祥。你可知曉此事?”


    曹吉祥撿起了跌落在地上的奏折,小心地迴道:“這個...這,老奴是聽聞南宮那邊,例銀不夠,一月接不上一月,錢太後身體也不大好,一時接濟不上……”曹吉祥看著朱祁鈺的臉色越來越差,聲音到後麵越來越小,最後便咽下了想說的話。


    “哦?敢情此事,朕是最後一個知曉的?”朱祁鈺冷笑道:“南宮這麽做是想讓天下人恥笑朕嗎?朕是一個連自己的哥哥都不想養活的人嗎?”朱祁鈺“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曹吉祥嚇的忙跪到地上。


    “皇上……皇上息怒啊。皇上,南宮那邊確實入不敷出的,還望皇上多貼些月例銀子,免得落人口舌...”曹吉祥戰戰兢兢地跪在了地上。


    “掌嘴!”朱祁鈺盯著跪在地上的曹吉祥,“朕的家事何須你個奴才來管!把南宮的小福子傳過來!”朱祁鈺一臉怒火的坐在龍椅上,雙手緊緊的握住龍椅的把手,向著殿外高喊道。


    “小福子,當初朕命你去南宮,做朕的眼睛幫朕盯著南宮動靜的時候,你是怎麽答應朕的?嗯?”朱祁鈺說著說著抓起茶杯,一下砸在了跪著的小福子麵前,養心殿的地上被砸出了一道細碎的裂紋,小福子不敢抬頭,伴隨著曹吉祥啪啪地打著自己臉的聲音,他遠遠的就感覺到了朱祁鈺的怒氣。


    “迴皇上,奴才……奴才………奴才到了南宮後才發現,太上皇身邊隻允許原來照顧她的幾人接近,其他人都被分配在了外院。奴才由於是皇上派過去的,第一批就被分在了外院。”小福子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發抖,顫顫巍巍的找著借口,南宮的苦楚他實在是看在眼裏,南宮的仁厚他也著實不忍傷害的。


    “好哇!你們一個個地如今和著夥兒地捉弄朕!害朕被天下人恥笑!”朱祁鈺在上麵走來走去徘徊著,“蠢材!你可知道錢太後讓其心腹出去變賣刺繡女工物品補貼家用?”


    小福子趴在地上,不敢開口迴答。朱祁鈺看了看小福子,對閉口不言的小福子越看越來氣:“說!你是不是知道此事?”小福子心下一驚,難道在南宮中,朱祁鈺還安插了耳目,所以他隱瞞了下來卻被別人直接報給了朱祁鈺?


    朱祁鈺瞪著還跪在地上的小福子,順手抓起桌子上剛被曹吉祥收拾好的奏折就砸在了單薄的小福子身上,小福子被這麽一砸直接趴在了地上。朱祁鈺雷霆大怒,也不聽小福子解釋,就用手指著小福子說:“你說!你為何知情不報?”


    小福子瞧著還在盛怒之下的朱祁鈺,嚇得不敢迴答。朱祁鈺見小福子沒有任何迴答更加生氣,朝著門口喊到:“來人啊,將小福子帶下去,給朕重打四十大板,打到他說出知情不報的原因為止。”


    就這樣乾清宮的早晨,雖香霧繚繞,卻被掌嘴和打板子的聲音充滿了大殿。若是換了朱祁鎮此事隻怕笑笑也就過去了,他可是從來不會如此重罰宮人的,兩廂一比,朱祁鈺的殘暴、喜怒無常,朱祁鎮的仁德、寬宏大度,立見高下。前來施刑的徐有貞站在一旁,心裏不免感歎了起來。


    南宮,小福子被侍衛抬著,從牆根下的狗洞裏塞了進來。自打正門的鎖灌鉛之後,南宮的人若想進進出出,隻能每每鑽那牆下的狗洞了。朱祁鎮看著滿身是血的小福子,身體不住的顫抖:“皇上打得?為何?”


    “小福子此時極是虛弱,也歎著一口氣告訴朱祁鎮:“太....太上皇,錢娘娘帶著侍女繡手帕及女工物品出宮變賣的事被皇上知道了。奴才本是想太上皇過的如此之清苦,偶爾變賣物品,也屬正常,卻不知被小人告到了皇上那兒,皇上責怪奴才知情不報,便懲罰了奴才。”


    錢太後聽見小福子虛弱的聲音摸索著過來:“小福子,你怎麽了?皇上讓你去是為何呀?你聲音怎麽如此虛弱?”


    “娘娘,我沒事兒,小福子迴來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這才被人送了迴來。”小福子強忍著疼痛哄著錢太後說道。


    朱祁鎮看著虛弱的小福子,疼惜地說道“快,快別說了,你們幾個,將小福子抬進房間,好好照顧他。”


    朱祁鎮隨後拉起了錢秀茹的手說道:“皇後,你眼睛不好,腿上又有殘疾,以後就不要帶著宮女們做針線了。”


    “可是皇上,如今咱們南宮已是入不敷出了,再沒了針線的接濟,日後我們的日子可怎麽過呀?”錢秀茹不僅又哭泣了起來。


    朱祁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來想辦法吧。你們跟著我都受苦了。孤想去書房看迴書,晚膳就不陪你吃了。”


    翠柳看著太上皇落寞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將事情原委告訴了錢秀茹。“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了皇上!若不是我當初往瓦剌送去贖金,皇上恐怕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錢氏充滿了自責,嚶嚶哭泣。


    “娘娘,您不要責怪自己了。事已至此,您要保重身體才是,若是哭壞了身子,咱們這邊就更亂了。”翠柳好言勸道。


    是啊,一個女人,又瞎又瘸,雖鬥敗了周貴妃,留在了丈夫的身邊,可是這灌了鉛的南宮,每日都是暗無天日,卻充滿了朱祁鈺的眼線,在這裏她竟不知還能信任誰。連朱祁鈺派來的小福子也受了重罰,殺雞儆猴給其他宮人看的。日後這宮裏的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乾清宮的掌控了。錢秀茹不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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