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知那春桃原為脫身之計,所以慌騙他罷了。今在樓上伏侍小姐,並不提起此事。到晚間,依舊伏侍小姐,連下樓來有事都是悄悄的行走,恐怕石同來尋他。

    再說那石同,等到黃昏時候,他不見春桃出來,心下想道:敢是在樓上伏侍小姐不能得空,要等小姐睡了才得出來。堪堪等有一更時分,也不見來,外麵又無月色,書房並無燈燭,黑洞洞好不寂寞。一時身子困倦起來,伏在幾上,不覺就睡著了。

    再說陸冉在西湖,直飲到黃昏日落,方才轉迴。但那小船到了城邊,已是更初,陸冉道:“三位兄弟,今自不必迴去,且到舍下吃杯閑茶還不遲呢。”

    程來與常生、劉生三人一同來到伍府。書童掌了燈燭,來到書房,忽聽得書房內唿聲如雷,劉舒道:“此處有何人在此睡著?”

    一齊進了書房,書童將燈一照,常朗笑道:“你看這厭物,好沒體麵,因我們不在此處,他就老老實實等我們要吃酒呢。”

    陸大爺見是石同,便用手搖著他的肩膊,笑道:“石兄少睡,醒來罷。”

    石同正在夢中,見春桃從花架邊走來,若要上前去摟他,卻掙也掙不起來,卻被陸冉搖打,猛然驚醒,隻道夢裏的事,轉身過來,把陸冉一把抱住,親了一個嘴道:“姐姐真乃信人也。”

    那個嘴剛剛湊巧,陸冉被他親了一個嘴,就怒將起來,況平昔又不喜歡他,便掌起右手,認著石同臉上打了一下,打得石同耳內轟轟的亂響,跌在一邊,猛然睜眼一看,見是劉、陸、常三人,還有一個大漢,嚇得他目瞪口呆,連舌頭都嚇短了。陸冉罵道:“咱平日不曾與這狗頭有半句戲言,因何親起我的嘴來?”

    石同說道:“小弟一時唐突,望兄恕罪。”

    常朗道:“那有平白的就親起人的嘴來之理?”

    劉舒道:“他還說‘姐姐真乃信人也’,必要送官究治才是。”

    程來道:“不要送官,私下打他一頓,不怕他不招。”

    陸冉道:“俺們那有工夫打這狗頭,叫家丁們打他便了。”

    書童跑出來叫了幾個家丁來,家丁道:“大爺唿喚我們有何使用?”

    劉舒說道:“今有石同黑夜鑽入花園,非奸即盜,叫你前來打這狗頭,必然叫他招出真情才罷。”

    眾家丁齊齊答應道:“總在小人們身上。”

    因這石同平日嘴壞傷人,這些家丁無有不恨,今日奉主人之命,正好公報私仇,個個手執短棍,不由分說,往上一擁,把石同攢倒在地,輪流敲打,隻打得遍身青紫,全體傷痕,又叫道:“切莫打他頭臉。”

    那石同被打得叫苦連天,隻聽他說道:“莫打,我招了。”

    常朗恐怕把史通打急了口內亂招胡說,劉舒也怕他打急了亂招私情有關風化,二人上前止住家丁,說道:“且不要打,況石同是個世交,也不要叫他招,放他去罷。”

    陸冉上前道:“列位賢弟,此言差矣,豈有不招而放之理?明日他又生出別樣話來,反說我們的不是。”

    石同無奈,隻得招道:“小弟因日裏找訪三位不見,就在此處閑坐打盹,忽有個丫鬟叫春桃,將我打醒,約我今晚在此相等,不期撞著了三位仁兄,除此並無別事,望兄饒恕。”

    陸冉道:“春桃可曾來呢?”

    石同道:“春桃並沒有出來。”

    陸冉又道:“春桃是丫鬟之輩,你也不該勾引她,況母舅待你不薄,又是你家世交,老伯既容你往來,你反起邪念,其罪難免。”

    石同道:“小弟一時被春桃哄誘,所以該死,從此再不敢到此了。”

    程來道:“雖是如此說,其理不當。”

    常朗、劉舒道:“石同是一時迷性迷了他的心,所以做這些畜生的事。念他平日無罪,饒了他罷。”

    陸冉道:“雖是二位仁兄討饒,叫這狗頭吃了大糞,我就饒他。”

    劉舒道:“言之有理。”

    便叫家丁取些大糞來,家丁不敢違拗,就拿了一個破碗,盛了些幹糞來,便把石同抱將起來,將糞朝他臉上就澆,石同用雙手將嘴遮住。

    常朗見石同如此的光景,吩咐家丁不要把糞澆他,讓他得空溜了。那石同見眾人放鬆了些,乘空跑出去了。那些家丁也不拉他,任他走了。

    石同見花園門半開,就跑出花園去了。眾家丁虛張聲勢吆喝吆喝,陸冉氣得麵如土色,立在門首不動。

    且說石同跑到家中,眾家丁見他滿身臭屎難當,隻得取了衣服淨水與他洗過了臉,換了衣服,坐下,家丁見他身上有傷,便取了酒來。

    石同飲了幾杯酒,卻又滿身疼痛難禁,想道:春桃這個賤人,害得我好苦也。又想道:我黑夜闌入人家園中,其實是我不是,就是打罵也不為過,隻恨這些小畜生怎的叫那狗頭拿大糞澆我,我怎肯與他幹休,倘明日將此事傳將出去與外頭人知道了,我有何顏麵在杭州城內往來?我如今不免到五更時分起身進京,到父親府上去住下,慢慢的用計謀算這班畜生,以報此仇便了。

    石同就吩咐家丁收拾行李,雇了牲口,明日五更就要起身進京。眾家丁足足忙了一夜。將到四更時分,辭別了母親,帶了家丁,等開城門就往京都去了。

    後來,那石德聽信兒子的言語,就害劉公過海封王,拿了常家,種種暗害,生出多少唇舌,皆因今日拿糞澆他的原故,仇恨在心。

    那劉東次日聽見石同進了京,猶如失群的孤雁,又不曾做過生意,平日是嫖賭逍遙,好吃好穿,那裏受得這班苦楚?隻得將房子變賣,又問親友借了幾兩銀子,帶著妻子,也進京去投奔石同去了。

    且說陸冉,站在花園門首,怒氣未消,隻見東首黑地跳出一個大漢,來到陸冉跟前,雙膝跪下,說道:“求大爺救命。”

    陸冉吃了一驚,定晴把大漢一看,見他麵如黑漆,兩道濃眉,背闊肩摣,頭戴粟色氈帽,身穿短短的青衣,年紀約有二十餘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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