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京機場停機位某空客330,這架飛機全身藍白塗裝,垂直尾翼上有著ana全日空的航徽標識。


    這架330看上去到貨還沒有多久,一身塗裝還是嶄新的,在陽光的照射下甚至還能反射出一些亮光。


    此刻,這架飛機已經撤了廊橋,看起來是在等待推出了。


    在艙內,此飛機的布局是非常經典的三段布局,即頭等艙,商務艙以及經濟艙。以空客330的載客量,經濟艙基本都已經滿了,而商務艙也是上座率很高,唯獨這頭等艙裏乘客寥寥。


    其中坐在最前麵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日航社長長野英樹,女的則是全日空社長觀月淩。這兩位是參加完民航大會結伴迴東京的。


    “這是全日空每天唯一一班往返漢京-東京的航班?”長野英樹笑道:“還好上座率不錯,不然可就不好看了。”


    提及全日空的痛處,即便是以觀月淩的涵養,她也是蹙眉不已。


    沒錯,漢京-東京這條黃金航線裏,全日空每天隻有一班,而日航則是有足足四班。其實,用空客330飛這個班並不算性價比最高的,以漢京和東京之間的距離,737或者320是完全可以勝任的。


    而不管是737還是320的運行成本都是遠低於空客330的,性價比更高。


    但是,為了能拉更多的乘客,全日空隻能選擇空客330承運。全日空的市場部分析過這條航線的平均上座率,用空客330的話,大部分時間還是能賺錢的。


    不過,這種事情又不是絕對。就像前段時間這條航線上座率詭異地下降,以致於全日空別說賺錢了,還虧了不少。


    今天這上座率已經算是不錯了。


    漢京-東京這條航線就是日航和全日空的處境縮影,日航擁有比全日空多數倍的國際航線資源,而且這種情況似乎還會長時間地持續下去。


    “長野社長,我看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們在國內的效益吧。”觀月淩反唇相譏。


    然而,長野英樹很是無所謂:“國內那些航線也賺不了多少錢,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多在意。”


    “不用在意,那怎麽特意去找了徐蒼?長野社長似乎也是相當焦急啊,你的言行好像並不一致啊。”


    “徐蒼啊!”長野英樹拖著長長的尾音:“全日空45航班的艙音好像漏出來了一些。”


    觀月淩麵無表情:“那跟我們全日空也沒關係。”


    “我也沒說有關係啊。”長野英樹笑道:“不過,湊巧的是漏出來的那段錄音對徐蒼相當不利啊。”


    觀月淩沉吟了片刻:“那段艙音我聽過了,對徐蒼的確不太友好。”


    “僅僅是不太友好嗎?國內輿論已經將他與殺人犯相提並論了。嗬嗬,明明是拯救了整架飛機的英雄,現在卻成了冷血無情的屠夫,當真是世事無常啊。”長野英樹若有所指:“觀月社長,看起來咱們的jcab也不是很靠譜啊。事件調查報告還沒有出來,艙音卻泄漏出來了。”


    觀月淩紅潤的嘴唇動了動:“長野社長,我怎麽感覺你話裏有話?”


    “哦?這都能聽出來嗎?”長野英樹豪爽地大笑起來,也虧得頭等艙沒什麽人,不然怕是要引人側目了。笑了好一會兒,長野英樹的笑聲突地轉為了陰惻惻的:“不久後的一批歐洲航線,我聽說全日空拿到了優先選擇權?”


    觀月淩倒是沒有否認,長野英樹能查出這件事基本是在預料之中,還在否認的話,反倒是不美了。


    “你們日航占了這麽多年的優先權,我們全日空好像也沒有說什麽。怎麽這次才開了個頭,長野社長就坐不住了?”觀月淩哼道:“現在不是以前了,日航在國際航線上的壟斷已經不受法律保護了。”


    “觀月淩,跟jcab那幫人第一次交易,你覺得賺大了是吧?”長野英樹的笑聲愈發放肆:“我剛才就說了jcab的人多麽不靠譜。總有一天,他們會像舍棄徐蒼一樣將你也舍棄掉。”


    觀月淩眼皮一跳,其實她也猜到了艙音可能不是意外泄露的,但是在明麵上觀月淩還是不動聲色:“你這是在質疑本國的民航局?”


    聽到這話,長野英樹愣了一下,旋即笑得那是一個前仰後翻。


    “觀月淩,你真是太可愛了,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呢?”長野英樹指了下自己:“算了,我也懶得再知道你跟jcab的交易了。不過,有一點你可得想好了。你跟jcab的交易籌碼是什麽,如果是涉及徐蒼,你就不怕他報複?”


    長野英樹說著湊近觀月淩:“觀月社長,你應該不會愚蠢到拿徐蒼當籌碼吧?”


    此情此景下,觀月淩美麗的麵龐上表情略微起了變化。她是故意向徐蒼隱瞞了全日空45號航班的真相,以此來獲得與jcab的交易籌碼的。


    而身為當事人,徐蒼應該是有獲知真相的權力的,觀月淩此舉明顯是侵害了徐蒼的權力。


    即便是觀月淩,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表現出來了些許的心虛。


    長野英樹是什麽人,觀月淩一點兒表情上的變化就能被準確地捕捉了。不過,這並代表不了什麽,隻是讓長野英樹覺得分外有趣。


    “你是覺得徐蒼是無足輕重的人物,拿他當籌碼也沒什麽,還是說你自信徐蒼永遠不會發現?”


    長野英樹的聲音就跟魔鬼的低語一樣勾起了觀月淩內心深處潛藏的恐懼。其實,觀月淩始終擔心一個情況的發生,那就是徐蒼獲知了全日空45號航班的真相,並且公之於眾。


    明明是機場和民航局的共同責任,結果民航局卻被摘幹淨了,而且還是在全日空知曉的情況下,這不就是徹徹底底的狼狽為奸嗎?


    要是這事兒爆出來了,對於全日空來說,簡直就是輿論上的災難。


    不過,唯一令觀月淩感覺到安心的是,黑田隆司的探視早就受到了限製。當然了,黑田隆司也不可能一直處於限製狀態,隻要給予jcab時間,他們是可以將黑田隆司曾經主動上報航空安全辦公室的痕跡抹得幹幹淨淨的。


    “或許真是自己多慮了。”觀月淩心裏這麽想著。


    “長野社長,請你保持足夠的社交距離,我跟你並沒有什麽私人的親密關係。”想通這部分,觀月淩又是恢複了之前那部分冷漠的樣子。


    湊近過來的長野英樹嗬嗬一笑:“看起來你胸有成竹啊。”


    觀月淩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長野社長,聽說中日韓走廊的談判又中斷了?”


    “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嗎?”提起這個,長野英樹顯得明顯的興致不高:“我們日航屬於寰宇一家聯盟,大韓航空屬於天合聯盟,國大航空屬於星空聯盟。三家從所屬陣營上就完全沒有談到一起的可能性,更別說代碼共享了。”


    觀月淩突然笑了起來:“中日韓航空走廊也不一定就隻能由你們三家組成。”


    “我們三家不是各自國家最大的航空公司,不是由我們發起合作,還能是別人?”長野英樹冷笑著反問:“不過,你這麽說也沒錯。但是,誰又能完成統籌中日韓三國的民航力量呢?沒錯,這種事情也確實沒有固定是各國最大的民航力量,但是考慮到實際運行的可行性,各參與方的民航力量至少也應該是處於本國前二的體量。還是說,觀月社長有意從中斡旋中日韓航空走廊的事情?”


    中日韓航空走廊著眼就是一個統一的東亞民航市場。鑒於東亞地區日益增長的民航需求,這裏是有可能發展成為繼歐美市場後的第三大民航市場的。


    可這種前提是有一個航空聯盟能夠整合三國資源。不然,各國之間壁壘橫生,無疑會推高航空成本,那作為一個統一的民航市場,顯然是不可行的。


    美國市場自不必說,那本來就不需要整合。而歐洲市場是基於歐盟的高合作度才能打通相關壁壘的,從而使得整個歐洲的民航市場暢通無阻。


    而東亞地區並沒有這樣的條件,而在長野英樹看來,這種事情也似乎不會達成。


    “整合東亞市場涉及到航空代碼之間共享,乘客以及貨物的合作,甚至結算方麵的協調性。其中囊括了太多的利益和妥協,怕是要專門建立一個航空聯盟才行。不過,我自覺全日空能力不足,是擔不了如此大任的。”觀月淩又不是腦子一熱的小年輕,中日韓航空走廊前景的確相當誘人,但是促成的難度太大,這一點觀月淩還是清楚的。


    “看起來連觀月社長也覺得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提到這個長野英樹也覺得興致珊起來:“如果能整合到一起,即便是內部循環,也能吃撐起巨大的需求量,而不是非要著眼於歐美航線。”


    觀月淩:“可惜,那隻是一種奢望。東亞民航市場總歸還是要依附於歐美,似乎沒有可能成長為與之並駕齊驅的地位了。”


    ......


    徐蒼在得知司衛民病危之後,稍微收拾下,帶著護照便是直接去了漢京。後麵他打算直接從漢京去往英國。


    落地漢京後,是陳向東親自過來接他的,徐蒼得知司衛民是被安置在了民航總醫院。


    漢京機場距離民航總醫院不遠,十分鍾不到的車程就到了。


    徐蒼過來的時候,發現病房外的走廊裏聚集了很多人,其中很多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其中木華係的一眾航空自不必說,除了的確脫不開身的,基本全來了。


    而民航總局則是足足來了五位司長,甚至在人群中,徐蒼還看到了李解局長的身影。


    三大航中,不僅僅是木華係,國大航空的董事長嶽笙也來了,而天東航空的周延平也到了。不過,相較於平時的豪邁,此刻的周延平顯得相當拘謹。在他身邊,站著一個儒雅的中年人,如果徐蒼沒有猜錯,這人應該是天東航空的掌舵人。


    “三大航的代表,總局的代表全來了。”


    徐蒼心裏一咯噔,這麽大陣仗可不是好事,這是要給司衛民送終的意思?


    情況已經危險到這個地步了?


    徐蒼出現後,周延平首先注意到了,換在平時,他早就大聲嚷嚷起來了,可在這個場合,他也就是向徐蒼招了招手。


    接著越來越多人看到了徐蒼,有些人神情冷漠,有些人則是目露一絲奇異的神采,其中有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則是麵色陰冷。


    相比而言,馬誠的表情就比較精彩了,一會兒惶恐,一會兒釋然,好像心裏有說不完的話。


    “來啦?”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之中響起來一道蒼老的聲音,緊接著人群分開,顯露出一個略顯句僂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畢臨。


    畢臨瞧見徐蒼,向他招了招手:“過來,衛民要見你。”


    徐蒼看了看身邊的陳向東,陳向東拍了下徐蒼的後背,示意他過去。其實,徐蒼從內心上不願意單獨去見司衛民的,他不太能接受這種生離死別的傷感。


    可這種情況下,也是由不得徐蒼了。


    徐蒼走到畢臨跟前,望了眼虛掩的病房門:“畢老,就我一個人嗎?”


    畢臨拄著拐杖,點了點頭:“他就想跟一個人說,裏麵有律師,你有什麽話想好了再說。”


    徐蒼心頭一凜,律師在場,這分明是在交代後事了。


    果然,在這種情況下,一些人就開始受不了了。其中,絡腮胡子的漢子當先說道:“畢老,他就是一個外人,為什麽讓他單獨去見董事長?”


    “龔躍,在這個時候,你最好給我閉上嘴。”畢臨冷聲道:“衛民為什麽突然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後麵會仔細查一查的。”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的成啟明頭更低了。


    而龔躍卻是不管不顧了,若在平時,他自然是不敢反駁畢臨的。可現在這個檔口,那是要決定木華未來的,能不爭取?


    “畢老,董事長變成這樣我們也很難受,但是就事論事,如果董事長是出於長輩的情感,想要跟徐蒼說幾句話,那我們不管。但要是涉及木華航空,我們就不得不參與了,說到底,這是我們木華航空的家事。”


    這話一出來,場中最多的木華係的高管反應最為激烈。因為就在不久前,司衛民意識模湖的時候無意中說到要將木華航空交予徐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要是司衛民當真僅僅是說胡話了,那也沒什麽。可要是真的,那對木華係的一眾高管來說可就是大事了。龔躍真要是讓徐蒼簡簡單單地就去見司衛民,那他就不是龔躍了。


    “家事?”畢臨冷笑一聲,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朝徐蒼使了個眼色:“進去吧。”


    徐蒼看了看畢臨,又是看了眼龔躍,猶豫了下,還是往病房內走去。


    然而,剛是走了一步,眼前便是立時閃過一個健碩的身影。龔躍竟然直接擋了病房門,朝著徐蒼怒目而視:“你敢!”


    此情此景下,外圍的木華係高管自然地向著徐蒼圍攏過來,氣勢洶洶,難以相與。


    如此情況下,嶽笙當即低喝道:“龔躍,我姨夫說什麽,聽不見?”


    而在一旁始終雲澹風輕的顧琛也是適時開口:“龔躍,我師父說什麽,你就做什麽。你現在這樣,會讓我們很難做的。”


    麵對國大航空和天東航空掌舵人的質問,龔躍卻是絲毫不怵:“嶽笙,你給別人拿架子也就算了,跟我,你也配?”


    場中若是論資曆,除了畢臨,沒有一個比得上龔躍的。畢竟龔躍差點兒成為西北航空的首任董事長,不能簡簡單單地將之當做木華航空的一個分公司老總。


    甚至說,嶽笙在龔躍麵前都小了一頭。


    民航這個圈子是很看重資曆的,即便龔躍的職務級別不如嶽笙和顧琛,但資曆往那兒一擺,壓力還是極大的。


    不過,剛才開口的其實有嶽笙和顧琛兩個人,但是龔躍卻隻點了嶽笙的名,其中就別有意味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道虛掩的病房門打開了,顯出來司玲瓏的身影。相較於此前光彩照人的模樣,此刻的司玲玲顯得異常憔悴,眼眶紅紅的,估計不久前才哭過。


    司玲瓏甫一出現,場中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龔躍皺眉:“董事長有什麽吩咐?”


    司玲瓏看向徐蒼:“爺爺讓你進來。”


    到最後,司玲瓏還補了一句:“就你一個人。”


    龔躍和馬誠兩人皆是嘴角抽了抽,然而,這種情形下,他們也無法阻攔。龔躍陰沉著臉,給徐蒼讓開道路。


    司玲瓏一把抓住徐蒼的手腕,牽著徐蒼進去了病房中。


    進入病房中,徐蒼發現司衛民已經戴上了唿吸器,平躺在床上,眼睛半眯著。在床邊,還有一個穿著西服,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子。


    那人瞧見徐蒼進來,略微點頭:“我是木華航空法務部的主管,接下來,董事長說的話將會作為遺囑內容被記錄下來,所以請你認真思考你要說的每一句話。”


    徐蒼看了眼法務部的主管,即便他不說,徐蒼也能感覺到病房之中凝重的氣氛。


    走到床邊,司玲瓏放開了徐蒼,俯在司衛民耳邊,小聲道:“爺爺,徐蒼來了。”


    司衛民就好像困倦之人艱難地睜開眼睛,稍稍偏過頭,看向徐蒼。


    “你來啦!”司衛民右手拍了拍床邊,示意徐蒼坐下。


    徐蒼沒有坐下,而是彎著腰:“老爺子,你現在感覺如何?”


    “老了,要走了。”司衛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但是嚐試數次後還是無法實現。司玲瓏忙是給他在後背加了個枕頭,然後抱著司衛民稍稍坐起來。


    司衛民長出一口氣,歪著腦袋:“徐蒼啊,辛苦你跑一趟了。”


    徐蒼看到司衛民現在這副模樣,心裏也是不好受:“老爺子,不要這麽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是個好孩子,我都知道的。”司衛民歎了一口氣:“徐蒼啊,你覺得我家玲瓏如何啊?”


    徐蒼怔了一下:“老爺子,你這......”


    司衛民撫摸著司玲瓏的腦袋:“她父母走得早,現在我也要走了,留她一人我不放心。徐蒼,你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嗎?作為感謝,木華航空將會由你接任。另外,司家的人脈也都會由你繼承。”


    這句話中看似木華航空是更加重要的,其實並非這樣的。木華航空再怎麽樣也是公家的,而司家的人脈則私人的。而且,人脈這種東西很多時候是金錢換不來的。


    以司衛民這種層次的人物,大家都不缺錢,所以,不少事情是花錢辦不來的,隻能靠積累下來的人脈人情來做事。因此,某種意義上,司家的人脈比金錢還要更貴重。


    木華航空法務部的主管聽到這話也不免眼皮一跳,他作為律師,本來應該保持中立的,但是司衛民這臨終的交代也著實出乎了他的預料。


    “爺爺,我隻想跟你在一塊。”司玲瓏俯在司衛民身側,梨花帶雨,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一天到來時,她的心會這麽痛。


    “傻孩子,爺爺終究是要走的,攔不住了。”或許是感覺到與自己孫女一起的時間正在飛速流逝,司衛民也不免悲從中來,他看向徐蒼:“徐蒼,隻要你答應,我留下來的一切都是你的。而我隻有一個要求,照顧好玲瓏。”


    徐蒼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開口了:“老爺子,作為朋友,我可以一直幫助她。但是,你說的照顧她一輩子,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吧?”


    隻有夫妻才能相互扶持,相濡以沫,隻有夫妻才能彼此照顧,彼此依靠。


    司衛民仿佛一口氣都泄去了:“我知道這個請求很突兀,但是原本我以為自己還能再撐一兩年的,沒想到命數到得這麽快。”


    徐蒼低聲道:“對不起。”


    司衛民苦笑了一下:“我也預料到你會這麽說,可惜是我沒有時間了。如果你不願意娶玲瓏,那我司家的東西就不能給你了。不過,徐蒼啊,木華航空給你,你還能接受吧?”


    國內三大航空公司在司衛民的語氣中,仿佛徐蒼還有不接受的道理。


    正是因為了解徐蒼,司衛民才曉得徐蒼是真的有可能性不接受的。


    果然,徐蒼問了一聲:“如果我接任木華航空,那我原來的事業?”


    司衛民小聲道:“要避嫌的。身為木華航空的掌舵者,不能兼任其他企業的職務。除非,你將你原來的事業納入木華航空。”


    聽到這裏,徐蒼一愣:“讓木華航空收購我的企業?”


    “那你還想收購木華航空不成?”司衛民舉起手,拍了拍徐蒼的腦袋:“而且,就算你想,木華航空羊城總部是不允許進行商業操作的。”


    這下,徐蒼就有些為難了。


    他不想讓木華航空收了自己的企業,那些東西可是他的心血,這要是進去木華的體係中,從某種意義上,其實也不是自己的了。


    但是,也不能讓木華航空並入自己的體係中。一來木華航空的體量太大,徐蒼無論如何都吃不下,二來,木華航空因其企業性質的關係,是不允許進行這種操作的。


    而且,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一旦接任木華航空,徐蒼將要承擔遠比現在更多的社會責任。徐蒼在個人品格上還是相當高的,但不代表他就願意主動承擔無窮無盡的責任。


    看到徐蒼猶豫,司衛民臉色微微變了變:“木華航空你也不想要?”


    徐蒼望向司衛民:“我還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我不想被束縛在木華航空裏。”


    司衛民嘴巴張了張:“外麵那群人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你卻棄之如敝履?”


    徐蒼直起身子,再次以無比的歉意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我不能接受。您好好休息吧,我在外麵等著了。”


    說完,徐蒼看了下司玲瓏,便是往著外麵走去。


    在他打開門的時候,門外一群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到了徐蒼身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徐蒼身後,病房之中響起來司衛民用盡全身力氣發出的吼聲:“你不是想要西北嗎?那我就給你!即日起,鹹池分公司從木華航空中拆離,無償贈予給你。你不用承擔任何責任與義務,你不想被束縛。不論是西北,還是自由,我都給你。”


    此言一出,門外所有人都驚住了,尤其是身為鹹池分公司老總的龔躍。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龔躍陡然發出一聲爆喝:“司衛民!”


    然而,就在龔躍怒吼聲落,一道沉重的敲擊聲直接將之蓋過。隻見畢臨的拐杖重重地撞擊到地板之上,他望向徐蒼,沉聲道:“徐蒼,你聽到了?你想要西北,這就是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便在這時,處於人群之中的李解澹澹道:“畢老,我們已經給予他西南,再是給他西北,他就要獨占西方了,於規不合。”


    可是,畢臨卻根本不管李解,而是目光炯炯地看向徐蒼:“徐蒼,隻要你接受,不管是什麽多難,這件事我都給你辦成了。”


    聞聽此言,李解麵色一變:“畢老,你在壞規矩了。”


    當年國大航空占去了原屬於天東航空的東北地區,即便是以國大航空之尊也是被總局罰得好幾年都緩不過來。可現在,在徐蒼已經擁有西南的前提下,竟然還要把西北交予他,這就違反了當年重組民航的基本理念了。


    畢臨隻是略微側過身子,瞥了一眼李解:“李解,這是衛民的遺願,我要辦成的。”


    此刻畢臨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澹漠得讓人感覺一股子寒意湧上。


    可李解卻也是麵色低沉:“畢老,當年這個規矩可是你定下來的。”


    民航大區不可連成一片,這是國內民航最基本的主導方針,可現在畢臨卻要將自己定下的規矩親手打破。


    畢臨收迴目光:“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李解深深地看了一眼畢臨,沒有再說話了。


    然而,龔躍卻是徹底爆炸了,他朝著病房內狂吼著:“司衛民,你想要用他來製住我?”


    現在的龔躍就是一頭狂暴的野獸,也是木華航空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如果想得不深遠,或許覺得為了木華航空,可以放任龔躍獨立出去。


    可是實際上不是這樣的。


    龔躍對木華航空積累了多年的怨氣,一旦讓龔躍獨立出去,那後麵勢必要報複木華航空。這麽多年下來,在被總部抽去了那麽多利潤的情況下,依靠西北相對貧瘠的市場,龔躍還能將鹹池分公司發展到如今的規模,其手段比馬誠高出不止一星半點。


    這要是龔躍要針對木華航空,那馬誠怕是根本抵擋不住。


    因此,司衛民不僅僅要將龔躍這個不穩定因素剔除出木華航空,還要將其限製在牢籠之中,而徐蒼就是司衛民選擇的牢籠。


    司衛民看得出來徐蒼非常想要得到西北,但是受限於國內民航的默認規則,這個想法基本是不可能踐行的。正是因為困難,才能體現出實現這個想法的價值。


    因此,司衛民以讓徐蒼獲得西北為條件讓徐蒼為木華解決掉龔躍這個心腹大患。


    木華航空的羊城總部的確不能進行商業操作,但是分公司不限於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木華航空的分公司隻是附屬業務,不能隨意處置主體業務那倒是真的,但是附屬業務的限製就沒那麽大了。


    徐蒼知道這是一顆帶毒的蘋果。但是,他也不得不驚歎於司衛民釜底抽薪的絕妙,這是一個讓徐蒼無法拒絕的陽謀。


    正如畢臨所言,這就是徐蒼能獲得西北的最後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了。


    一切就看徐蒼的選擇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逝去,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到了徐蒼身上。


    突然間,徐蒼目光下垂:“我接受。”


    病房之中,掙紮著起來的司衛民大笑三聲,接著整個人就好像被抽幹了似的,癱倒在床上,口中喃喃著:“徐蒼,你不要怪我。”


    其實司衛民知道相較於吃下鹹池分公司所帶來的麻煩,西北市場的價值其實就沒有那麽大了。依著徐蒼的性子,其實他應該更傾向於拒絕才對。


    但是,最後徐蒼卻接受了。


    嶽笙揚了揚下巴:“徐蒼,你還是太心軟了。”


    接受下鹹池分公司,還是無償的,看似是一個相當劃算的收獲。可實際上,鹹池分公司坐擁曾經西北航空的配置,其規模甚至遠超徐蒼的春夏航空。


    這要是將鹹池分公司收入囊中,這將會給徐蒼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嶽笙不相信徐蒼看不懂這些,分不清楚利弊,唯一的解釋就是徐蒼在那個關頭還是心軟了。


    徐蒼沉吟了片刻,他沒有再說話了,默默地走出了病房。


    接著,從病房中傳出來一道蒼老且疲憊的聲音:“我乏了,想要休息了。”


    此後,那道聲音就再也沒有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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