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煙羅過了好久才睜開眼睛。


    秦翊眼中的真誠讓她有些發愣。


    秦翊的道歉也叫成煙羅有些不知所措。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道:「我……你也不必跟我道歉,有些道理誰都懂的,可真到了事上,好些人都忍不住,剛才的情形實在是有些太過悲慘,你心性良善,難免就看不過去,會想要幫他們也是難免的,你這樣,總比好些人視而不見,冷血無情要好很多,隻是,好些事情都要有個度,你想幫他們是對的,但也要講究方法,總不能因幫著他們,把我們自己牽扯進去。」


    「嗯。」


    秦翊重重點頭。


    成煙羅所說的他又何嚐不明白。


    隻是一路行來,那些災民給他的衝擊太大了。


    看著許多人倒斃在路旁,他的良心時時受到譴責,叫他心裏一直過不去,這才做下蠢事來。


    成煙羅說完那番話便沉默下來。


    秦翊心裏挺不好受的。


    他又朝成煙羅那邊挪了幾分,看成煙羅臉上還是沒有一點笑模樣。


    他的心都跟著提了起來,人也緊張的不行,手心裏都是汗。


    「我……」


    秦翊想說話,可嗓子裏似是堵了什麽一般,他猛的吞了口幹沫,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我以後再不會了,你別生氣了行不行?」


    成煙羅看了秦翊一眼,見他滿臉的哀求,人也顯的可憐巴巴的,不由軟下心腸來。


    「我並非怪你,誰人沒有做錯事的時候,便是聖人也難免犯錯,更何況,你這也並非錯,隻是環境的關係罷了,若是,若是那些災民沒有到絕境,我們便是救助一二也是成的,隻是現在這種情況……罷,知易行難罷了。」


    秦翊感覺嗓子更堵了。


    心裏存了好多話,隻是說不出口。


    他滿心的感動,看著成煙羅的時候,隻覺得她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那個人。


    原來,他一直都以為成煙羅便是一個任性狂妄到極點的人,也是一個自我的人。


    可現在,他卻知道,他一直以來的認知是錯誤的。


    這個姑娘表麵上看著任性自我,可卻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有著最軟的心腸。


    她的心真的純善,但卻一直以來都用堅強的外表來包裹。


    她也並非自我,她那般的善解人意,可是,她生存的環境卻不允許這樣的她存在,她不得不武裝起來。


    秦翊撫了撫胸口,覺得胸口有些疼。


    他在心疼麵前這個年紀小小,但卻不知道經歷過什麽的姑娘。


    「怎麽?」成煙羅挑了挑眉,笑著問秦翊:「為何這樣一副表情,是要哭麽?」


    秦翊也笑了:「我還沒有那般無用,這麽點事不至於叫我哭。」


    他掀開車簾又朝窗外看了一眼,這一眼,便見又有一個災民因為沒有力氣倒在路邊站不起來。


    秦翊心中難受,聲音也變的幹啞起來。


    「我還是那句話,即做了這個地方官,便要想辦法救活更多的人,我盡我全力,能救一人是一人,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成煙羅沒有說話,她的唇角含著一絲笑。


    她心說,真的是一個倔強的人啊。


    不過,他的心腸倒是真的好。


    車子慢慢前行,又行駛兩天,終是到了粵府的府城韶州。


    等到了韶州的知府衙門,柳飛毛前去打探,迴來的時候告知秦翊前任知府已經走了,隻是留了衙門中的一些人處理事務,也留了官印等待秦翊接收。


    秦翊在離府衙不遠處的客棧休息了一天,又叫柳飛毛四處打探消息,第二天一大早,才去了府衙。


    他去的時候,各處的經承已經得了消息,全都在衙門外頭侯著。


    見到秦翊,這些人滿眼的震驚,大約實在沒有想到新任的知府竟是這般小的年紀,顯的這樣稚嫩。


    同時,他們也起了輕視之心,眼中還暗含了幾分竊喜。


    大約也是想著知府年紀小,或者能任由他們擺布,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好處。


    秦翊暗暗將這些眼神都記在心中,他接了印信,又先認識了各房的經承,以及衙門的捕快和牢頭等等。


    各和各人敘過話之後,秦翊便將宋啟叫到身旁,對那些人道:「這位是宋先生,以後便是本府的師爺,你們各自見過吧。」


    那些人都含笑過來和宋啟敘話。


    宋啟臉上帶著笑,看似和誰都一派熱情周到的樣子,可其實,話裏話外的,卻是給了這些人不少冷丁子,也叫這些人認知到新來的知府並非好唬弄的。


    等到熟悉之後,秦翊看了幾卷宗卷,便問起災民的事情。


    吏房的吏書姓史,他年紀最長,在府衙威信最重,人稱史經承。


    這位史經承便直接越過了戶房的王經承上前道:「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誰叫今年咱們粵府幹旱,長久的不下雨,這地裏的莊稼長不出來……另外,咱們粵府多山地,沒那麽些能耕種的土地,又是蠻荒之地,自然就……」


    秦翊忍不住皺眉:「本府見多少災民食不裹腹,易子而食的事情也比比皆是,難道你們以及前任知府都沒有想過辦法嗎?」


    史經承苦笑一聲:「哪有什麽辦法可想啊,災民太多,朝庭也沒有救濟,我們這些人想破了頭皮也是沒辦法的,隻能自掃房前雪了。」


    秦翊看著史經承雖苦笑,然卻一副輕鬆的樣子,便知這些人根本不把百姓生死放在眼裏。


    他多少有些怒氣。


    隻是他才上任,有怒氣也忍了。


    他笑了一聲:「如此,本府立刻便去糧倉查看一番,半糧食數量登記造冊,再開倉放糧吧。」


    「不可……」


    這一次,幾乎所有的經承全站出來阻止秦翊。


    秦翊眉毛豎起:「為何不可?」


    史經承擔憂道:「大人,糧倉的糧食並不多,根本不夠那些人吃的,再者,災民實在是,實在是餓的時間長了,如果開倉放糧的話,難保不會做出那種殺官搶糧的事情。」


    秦翊又問:「那粵府的那些豪門富戶難道就沒有想著救濟一下百姓?」


    柳飛毛走到他身側輕聲道:「那些豪門富戶屯積居奇,家裏放了不知道多少糧食不鬆手,就等著抬高糧價呢,哪裏捨得救濟百姓。」


    說這話的時候,柳飛毛肚子裏也有氣。


    他在大罵這些富戶太毒了,眼看著那麽些人餓死,卻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甚至還想抬高糧價來賺得更多的錢,真是良心都叫狗吃了。


    秦翊越聽心中越是氣憤。


    「這麽著吧,本府先派人把糧食查看清楚再做計較。」


    秦翊沒有再提開倉放糧的事情,而是派了鐵柱和另外幾個人去糧倉查看糧食。


    等把人派出去了,秦翊這才去了後衙。


    彼時,成煙羅和高秀秀已經帶著下人將東西安置好,也把屋子收拾好了。


    秦翊迴到後衙,正好熱飯熱菜出鍋。


    他坐在餐桌前,看著桌上的那些飯菜,竟是一點食慾都沒有。


    成煙羅卻沒心沒肺的啃著雞腿:「如何?交接的可還順利?」


    秦翊搖頭:「我觀那些經承全都是些眼裏沒人的,根本不把我這位知府老爺放在眼裏,還有……」


    他把那些富戶存著糧食不出手的事情講了一遍,看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秦翊跟成煙羅道:「我想開倉放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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