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話語,裴大福稍加思索,便將其拋諸腦後。對付宣平侯,同樣不用主子出手,自有林玉瓚主動分憂,此人總能以小博大,隻需靜觀其變即可。


    他恭敬地點頭應允,正欲告退,卻見主子起身,連忙上前侍奉:“陛下,您這是要去看望陳國公嗎?”


    晟景琛露出難得的愉悅笑容:“自然要去瞧的,陳國公在朕麵前強硬了一輩子,該是服軟的時候了。”


    說話間,他與裴大福對視一眼,對方亦是心領神會,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隻有兩人才懂的壞笑。


    東港碼頭


    此處乃是燕京小小的船舶交通要塞,位於春江分支之處,每日過往貨船不知凡幾,或停或走,養活無數扛貨郎和附近的小商鋪。


    一輛不起眼的樸素馬車在路口緩緩停下,車簾被微微掀開一角,裏頭的人注視著此處的繁榮,最後落到一個簡陋的嶄新木牌匾上——樂安小麵,下頭還掛著兩條布帆——素麵五文,葷麵十文。


    這價格並非一個扛貨郎負擔得起,然詭異的是此店卻是人滿為患,絡繹不絕,還有不少遠處來的商人屈尊降貴來此處要上一碗,對一旁的實惠店視之不見,亦對那名聲在外的美食鋪子過之不入。


    王,林二人觀察了片刻,將車簾放下,靜默坐在車內良久,麵色陰鬱。


    王誠率先開口,打破沉默:“若是你狠不下心收拾老三,便由我來。”


    林玉瓚瞥了他一眼,扯起嘴角,“怎會下不了手,不過是在想如何才能不髒自己的手罷了。”


    話音剛落,他便聽到對麵之人發出嗤笑:“對付這樣的人,還要仔細計劃一番,你腦子沒處用了?”


    “你懂什麽?何時都不能落下把柄,哪怕再小之事,也可使人翻不了身。”


    迴應間,林玉瓚重新掀開車簾,便自嘲道:“到底是我自己自詡不凡,被自己養的鷹啄了眼,那人每次都能拿捏我,皆是我自找的。”


    王誠揉了揉眉心,不由發出輕歎。


    他知老對頭是說自己酒後失言,將自己與婉娘之間相處無意透露,被老三聽見並散了出去。


    隻是,老三與他也是相依為命一輩子,與他同經風雨,有錯也有苦勞。


    這時,他耳邊又響起老對頭低沉的聲音:“那日裴逸被賣貨郎拐走,我在牆根處發現一雙腳印,亦在屋內見到濕泥,當時我以為是賣貨郎走至此處,如今想來怕是另有隱情。”


    王誠略有所悟,眼中劃過一道沉思,“你懷疑林家村之事,老三也參與其中。”


    林玉瓚側眸瞥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臉色也逐漸冷峻,“有些事經不起推敲,以前我身陷囹圄,看不清,如今細細想來也不無可能,你可還記得他曾說過躲去了山上,親眼目睹官兵封村,火燒三日。當時村裏瘟病橫行,躲在山上的人必定不止他一個,其他人又去了何處。”


    王誠細細想著前世,也發現蹊蹺:“我那時在縣城為你奔走,遇著老三時,雖在破廟,但此人身上衣衫完好,隻些許髒汙。”


    言罷,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瞧出疑慮,並迅速轉變成篤定。


    林玉瓚不由攥緊拳頭,狠狠砸向車壁,眼中滿是陰鷙。


    王誠無奈地搖搖頭,並在他砸過的地方,心疼地撫了一下:“你這是做什麽,我這車租的,若是有損,可得賠銀子。”


    林玉瓚:……


    隨後,王誠掀開車簾,繼續望向樂安小麵,隱隱約約瞧見老三得意的嘴臉,便嫌棄地睨著老對頭,說道:“行了,斷沒有將未發生之事算到他人頭上的道理,你眼瞎心盲自食惡果,怪得了誰。”


    林玉瓚向來清醒,隻恨此刻為何不糊塗一些,將如今的老三看成前世的老三一樣對付。


    他盛怒的身軀,漸漸頹然,最後無力地背對著王誠,嘴裏不忘迴懟道:“你有何資格說我,你還不是如此。”


    王誠:……


    車簾被猛地放下,隔絕所有視線,但馬車搖晃的弧度依舊能瞧出裏頭人的憤怒。


    “順安倒是看得透徹,既如此,大舅兄今日好好教你“檢點”二字如何寫,免得你在外總瞧向不該瞧之人,將來把正妻都忘卻。”


    “不是,王舒誌你瘋了不是,我何時在外看女人了?我今日不是與你一塊,就是在哄晴姐兒。”


    “……”


    馬夫鄭老頭迴首,瞅了瞅翻出雲浪的車帷,便愜意地仰望天空——嗯,今日日頭不錯,確實適合出行!


    老三鄭源的吆喝聲一直未停止,昂貴的麵價並未阻止吃客的熱情。


    這一幕幕落在顧客凋零的店鋪東家眼裏,皆恨地牙癢癢,卻又不得不將牙咬碎往肚裏咽,在心中不斷咒罵。


    樂安小麵正對麵的興隆麵館便是如此,掌櫃娘子奮力地用抹布擦拭著幹淨的桌麵,似要將心中的怒氣宣泄。


    她目光不住地瞟向對麵的小麵館,眼裏滿是妒恨。


    不多時,她便撒氣般扔了手中布,忍不住低聲咒罵道:“呸,得意什麽,都不知是從哪旮旯裏冒出來的窮親戚,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竟然也敢攀附貴人。還日日拿貴人的事出來說頭,也不怕哪日被貴人曉得了,拔了舌根,丟了小命都是活該。”


    恰在此刻,她的麵館走進兩名青年男子,掌櫃娘子頓時一喜,趕忙迎了上去,“兩位客官,快請快請,要吃什麽麵,素麵兩文,加肉的也隻要三文,我這都是上好的湯頭,豬腿骨熬製的。”


    王誠側眸瞧了一眼樂安麵館,便尋了個背對它的位置坐下:“老板娘,來一碗素麵。”


    “一碗?”掌櫃娘子笑容一僵,瞧向另一個大男人。


    林玉瓚輕咳一聲,坐到老對頭身邊:“老板娘,我要一碗加肉的。”


    話剛落地,身旁之人便眼神如刀射了過來。


    林玉瓚:……


    他趕忙從荷包摸出幾個銅板,不情不願道:“給他也來一碗加肉的,錢我出,把我那碗的肉也給他。”


    掌櫃娘子收下錢,奇怪地瞄了他倆一眼,便小聲嘀咕地走向後頭灶房。


    待人一走,王、林二人便不約而同地側頭望向對麵。


    此時已過了晌午,但樂安麵館中依舊坐滿了吃客,金寶嬸背著孩子忙裏忙外地收拾桌子,而老三則紅光滿麵地與吃客們高談闊論,那洪亮的聲音在整條街道迴蕩,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林玉瓚聽了幾句與包子信上幾近相似的言論,便麵色冷峻地轉過頭:“晴姐兒若是知曉自己能讓老三生意如此興旺,她那小腦袋怕是能翹到天上去。”


    “晴姐兒向來有福氣,還能福澤旁人。哪像你,走到哪兒都惹出事端,讓周圍的人也跟著倒黴。就如今日,冷夢綰不過走你身後,她便落到了湖中。”王誠淡淡接話道。


    林玉瓚:(╬▔皿▔)╯


    話趕話,兩人再次針鋒相對上,恰在這之際,一道帶著口音的話語從對麵傳入兩人耳中。


    “老鄭頭,這樂安郡主命硬還能活到如今,那你們村裏人真是心善,若是我老家,這剛懷上就克死人的女娃兒可是留不得的。”


    此言一出,老三身上便莫名打了個哆嗦,他下意識向四周掃了掃,嘿嘿迴道:“可不是嘛!你是不曉得,我那侄媳的爹就是如今的王將軍,在我那兄弟的靈堂上放了狠話,誰敢說一句不是,他便打砸哪家,根本無人敢提那事。”


    “這郡主剛出生,就比村裏其他孩子高一等,非得喝豹奶不可,搞得村裏人夜裏都不敢合眼,生怕被豹子生吃活吞了。”


    “你可知我那侄子養郡主,花費了多少銀兩。那真叫一個嘩啦啦地流啊,全靠銀子給供出來的。”


    “誰承想,她還真是個金貴命。虧得我們村裏人心善不計較,否則哪還能有這郡主當啊。論起來,郡主還得謝謝我呢,我以前也說過好話。”


    老三說了幾句,便又忍不住露出得意表情。


    他身旁的吃客也十分捧場地說了一句:“哈哈哈,你也賺了,如今那郡主不是還叫你爺爺,叫你家耀祖叔叔,孝敬你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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