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之韻和孟飛白談戀愛的第七天, 也是她迴到十五歲的第一個周末。

    早上,她剛睜眼, 抱著綿軟的空調被側躺在床上,頭發亂糟糟的,手機上的消息提示音一聲聲地響起,她看著窗外,一動也不動。

    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 樓下來來往往的七大姑八大姨說話的聲音夾雜著兒童追逐打鬧的聲音。

    “汪汪汪——”

    狗在叫。

    “嗚——”汽車發動開走的聲音。

    ……

    間雜著隔壁少女聲情並茂的朗讀聲: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麵風;輕靈

    在春的光豔中交舞著變。

    你是四月早天裏的雲煙,

    ……”

    樹下。

    “昨天你們看見沒,陸之韻和一個男娃,站在這裏,摟摟抱抱,親親摸摸的, 不像個樣子哦……”

    “所以我才說,這人,誰看得完?那麽乖巧的一個妹崽, 以前成績好懂禮貌的, 現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還和男生亂搞,像個什麽樣子哦。”

    ……

    “誰的車挪一下?這車會不會停?還讓不讓人出來了?!”

    ……

    老年人坐在底樓的樓道口,身上掛的新型隨身聽播著幾十年前的老歌:“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

    天高雲淡,豔麗的金紅色陽光從地平線刺出,整個世界在朝陽裏, 喧嚷著, 開始熱鬧起來, 各家各戶飄出食物的香味,處處都是人間煙火氣。

    素色的被子間,陸之韻的一雙眼清澈透亮,無悲無喜。

    閑言碎語,在預料之中。

    假如是真的十五歲的她,聽到那些話,一定又氣又急,真心要和那些人置氣,又不肯自己被輕看了,一定要做出個會得到他們肯定的模樣,迴避孟飛白,同孟飛白鬧起別扭來。

    此時。

    她的麵頰在柔軟的空調被上蹭了蹭,抓過一旁的手機,先看時間,再看置頂的聯係人是否發來消息。

    和孟飛白互發了幾條消息,她放下手機,簡單地洗漱後,紮好馬尾辮,從衛生間出來,就開始為自己和溫女士做早餐。

    “媽,吃飯了。”

    “嗯。”

    一如既往的,陸之韻探頭喊剛睡醒的溫女士,仿佛昨夜的一場爭執並未發生,倆人安靜地坐在餐桌邊用餐,結束後,溫女士打扮了一番,準備出門,陸之韻收拾碗筷、洗碗、洗鍋、擦案台,再設置掃地機器人拖完地後用幹抹布擦一遍。

    溫女士站在鏡子前,將一頭染成栗色的波浪卷往後梳了梳,細細地在唇上塗上一層顏色溫柔的口紅,整個人看上去年輕時髦又十分親切。

    她對著鏡子抿抿唇,做個笑模樣,再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

    “謝謝,在學校的時候也請您多費心。”

    掛斷後,她撥通了另一個。

    “你好,我是陸之韻的媽媽。”

    ……

    “您是孟飛白的家長吧?是這樣,關於我女兒和他正在早戀的事,希望你能抽空出來談談。”

    ……

    “感謝您的理解。”

    她完全沒避諱陸之韻,甚至有意讓她聽。

    掛斷第二個電話,溫女士換上一身得體的連衣裙,挽了個手提包,踩上一雙五六厘米厚的高跟鞋,打開房門便要出去。

    嘩啦啦的水聲停止,陸之韻拿著抹布從廚房出來,突然叫住了溫女士:“媽,你要出去?”

    “嗯。”

    “能不能不去?”

    “當你不聽話的時候,就該知道,不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我隻是在你付出代價前,采取一定的措施,讓你及時止損。也許你現在不懂,等你長大了,就知道我是為你好。”

    陸之韻:“……”此時,哪怕是二十七歲的陸之韻,腦海中也忍不住出現一個滑稽的表情包——跪求別為我好!

    用不著!

    求放過。

    她深吸一口氣,皺了眉,抿著唇,知道自己無法阻止溫女士,眼睜睜地看著她出去了。

    “砰——”輕微的一聲關門響。

    其實可以阻止。

    隻要陸之韻馬上向溫女士道歉,並做出不再和孟飛白有任何來往的保證。但她不想,在心裏默默地說了聲“對不起”,轉身將抹布扔在茶幾上,抓起手機撥通孟飛白的電話:“我媽去找你媽了。”

    “問題不大。你現在在哪裏?”

    “我家。”

    “好,我來接你。”

    “不是,你接我幹什麽?”

    少年仿佛並未受到影響,嗓音帶笑,語調輕快:“當然是約會。”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約會?”

    “我永遠都有心情和你約會。”

    陸之韻沉默片刻,想起孟飛白曾說過,溫女士的事,他會解決,猜到他會有安排,屬於十五歲的陸之韻的年輕急躁褪去,有了說閑話的心情。

    “……你是不是被什麽人穿了?騷話一套一套的。”

    “作為學子,我們還是要相信科學。穿越,尤其是魂穿,不僅是無稽之談,還有些迷信的意思在裏頭。”

    “那就是你受了刺激,腦子不正常了,俗稱有病。”

    “我有病,你有藥嗎?”

    “不好意思,沒有。”

    “那你確實該有點不好意思,你怎麽做人女朋友的?”

    “你對我意見很大?”

    “那倒也不是……”

    陸之韻和孟飛白講電話,一開口就容易停不下來。十幾秒就能說完的事,說著說著就你來我往貧起來,彼此又都能接的上對方的話,嘚吧嘚吧每個完,感覺還沒說什麽,幾分鍾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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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礙於孟飛白還有安排,他們才勉強且依依不舍地結束了這通電話。

    扔開手機,陸之韻將廚房的清潔工作掃尾,準備出門。

    她在衛生間上了個廁所,嘩啦啦的衝水聲中,她在門口扭頭一看,隻見鏡子中的人穿著簡單的白t恤粉熱褲,原本走向客廳的腿又邁向了臥室,拉開衣櫃,穿上這時候的她最能拿得出手的一件露半邊肩的吊帶白襯衣,下搭一條及膝百褶裙,頭上斜斜地紮了個馬尾辮,方滿意地看著鏡子裏顯得年輕鮮嫩的少女,唇角斜勾,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

    十分鍾後,在小區門口,她上了孟飛白的車。

    於是,又有人往小區裏迴傳:“陸之韻和男生亂來就算了,在外麵還被包養了,真是品德敗壞了!現在的女孩子,年紀輕輕,不知道自己努力,就會走捷徑……”

    陸之韻並不知道。

    她一看到孟飛白停在樓下路邊的車,唇角便不由自主地上翹起來,昨夜的愁緒與感動都拋諸在腦後,心情相當不錯地坐進副駕駛。

    她熟練地係好安全帶,歪著頭,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看著孟飛白炯炯有神地問:“男朋友,我們要礙於家庭壓力私奔,做一對苦命鴛鴦亡命天涯了嗎?”

    在這個年紀時,陸之韻很年輕,充滿了想象力,性格相當浪漫。

    孟飛白沒迴答,隻裝酷地斜瞥陸之韻一眼,臉往陸之韻的方向湊了湊。

    陸之韻便從善如流地湊過去,在他的麵頰上輕吻了一下,坐迴去後,她才問:“你有駕照嗎?”

    “沒有……”

    陸之韻誇張地瞪眼:“那你還敢開車?”

    孟飛白剛剛是故意停頓的,這時才補上:“才怪。”

    “……騙我你很開心?”陸之韻瞥他,故意蠻不講理,“笑笑笑,笑什麽笑,說的就是你,不許笑。”

    “你好霸道。”

    “是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意外且驚喜。”

    “你這小嘴兒,怎麽跟抹了蜜似的。”

    “你要嚐嚐嗎?”

    “車|震?”

    孟飛白突然踩到急刹車,陸之韻在慣性之下身子前傾,坐迴去時,扭了頭,紅紅臉看著孟飛白,頗有些害羞地說:“沒想到你這麽期待?”

    孟飛白:“……”他期待一下怎麽了?!

    麵龐卻熱起來。

    由於華夏幾千年傳統文化的影響,少年時代的孟飛白性觀念雖開放,但在提及性時,卻又是含蓄的,容易害臊的。

    譬如此刻。

    他雖然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但他想表現出的,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擔當,是能獨當一麵為陸之韻排憂解難。

    結果,卻像是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少年一樣的青澀、年輕、衝動。

    他發動車子,目視前方,心虛且嘴硬:“我不是,我沒有。”

    又十多分鍾後。

    車子在一家咖啡館外附近的停車場停下。

    陸之韻被孟飛白拉著手,跟著他的腳步一邊往裏走一邊問:“所以,我們的約會內容是喝咖啡?你到底什麽安排?”

    雖然這是一個虛擬世界,陸之韻也試圖通過調戲孟飛白的方式來盡量放鬆,但一想到溫女士現在正在和孟飛白的家長談話,一想到她和孟飛白即將麵臨的現實問題,壓力仍然不小。

    也許,她不應該因為對過去發生過的事耿耿於懷而表現得如此叛逆,故意去讓周圍的鄰居看到,故意讓溫女士看到……這其實,除了一時的“你們不讓我這麽幹我偏要這麽幹”的快|感,帶來更多的,是麻煩。

    那其實是不理智不明智的。

    好像她迴到了中學時代,就變得有些中二了。

    假設她能低調一點,在學校學習感情兩手抓,在家裏仍舊做個乖乖牌,就不會有昨晚的那一場爭執,溫女士就不會去找孟飛白的父母,也不會來找他們的麻煩。

    他們可以瞞著家長,順順當當地度過高中三年,在三年美好而青澀的校園戀愛之後,又雙雙考上理想的大學。

    等進入大學,就算是苦盡甘來修成正果了,可以正大光明地秀恩愛以及快樂運動了。

    但,假如時光能迴溯,她的選擇依然不會改變。正所謂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她忍了許多年,退了許多年,也就壓抑了許多年,無時無刻不因為這種壓抑而憤怒、掙紮,卻又都是無用功。

    因為她不能在“事情不可能重來”的情況下釋然。

    昨天她的所作所為,麻煩是麻煩了點,她喜歡的,卻是那一時的快意,是壓抑多年後一瞬的爆發。

    除此之外,她還是在下意識地想要驗證些什麽,想要為曾經的自己出氣,想要做出泄憤般的報複行動。

    但仔細想想,實際上真的沒什麽必要——那並不會改變什麽,反而會給現在的她造成麻煩。哪怕這隻是一個虛擬世界。

    譬如現在,她心裏就很沒底。

    也不知道在雙方家長的壓力下,孟飛白和她能堅持多久。今天溫女士去見孟飛白的家長,談出來的結果,是她轉校還是孟飛白轉校?

    應該都不會。

    畢竟她和孟飛白都收了一中一筆不菲的獎學金,一中也是市重點中學,在本市,不會有比一中更好的中學。或者是以轉班收尾?雖說現在的分班製度不太可能,但要是家長強烈要求……

    那到時候就是異班戀了。

    習慣了同桌戀,異班戀不可謂不是一種考驗。

    萬一有別班的小女生覬覦孟飛白的美貌,窮追猛打呢?都說女追男隔層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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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之韻此時仿佛又有了十五歲時的幼稚和不專注,思維一不小心就開始發散了。

    孟飛白點頭:“你猜得沒錯。”

    陸之韻瞅瞅那裝修,瞅瞅內部的格局:“這裏消費不低吧?”

    孟飛白不以為意:“我請客。”

    陸之韻懷疑地看他:“你有錢?”

    孟飛白揚了揚下巴,淡定地說:“我窮得就剩下了錢了。”

    說完,當即被陸之韻打了下手臂,他飛快地側身、彎腰,在陸之韻唇上吻了一下,堵住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隨後做出個噤聲的手勢,拉著陸之韻的手,隔著屏風,在一個被圍起來的、有點類似於包廂的位置坐下了。

    陸之韻見他聯網點單時也幾乎沒怎麽出聲,湊到孟飛白耳邊:“我們做賊來了?”

    她湊得很近,孟飛白沒忍住,頭一偏,又在她的小嘴兒上親了一下,隨後,他指了指隔壁。陸之韻隔著屏風鏤空的一個孔洞看過去,便見著一個熟悉的背影。

    正是溫女士。

    而溫女士的對麵,坐著一個美婦人。

    陸之韻恰巧對上她的視線,心頭一慌,雙眼睜得老大,卻見那美婦人溫和地對她笑了笑,她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迴以一笑,僵硬地坐迴自己的位置。

    對方的五官十分熟悉,和孟飛白極像。

    陸之韻湊到孟飛白耳邊耳語:“那是你媽還是你姐?”

    “我媽。”

    “……”所以,這就見家長了?

    陸之韻突然很想把孟飛白打一頓。

    ※※※※※※※※※※※※※※※※※※※※

    陸之韻:這什麽坑比男友!

    孟飛白:mua~

    注:“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麵風;輕靈在春的光豔中交舞著變。你是四月早天裏的雲煙……”節選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作者林徽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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