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多小時前。

    唐元在樓上, 就站在門口, 一動不動地盯著客廳裏的陸之韻。

    他不確定她今天是否會出去。

    所以得看著。

    她抱膝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 仿若驚弓之鳥, 嬌小玲瓏,脆弱,又美麗。

    她這樣子,令人心內忍不住要憐愛她。

    看上去光鮮亮麗,實則生活得一團糟,日子根本就沒過明白。哪怕她把他關了起來,也不像是明白的樣子, 倒像是孤注一擲,又像是徒勞的掙紮。

    陸之韻坐了多久,唐元就看了多久。

    手機鈴聲響起。

    她接起來。

    “我在,你送過來吧。”

    “行, 有勞了。”

    她將手機放在一邊, 補了個妝提著包出門,沒帶手機。他被她挑釁了一番,不想再等, 遂掰開那並不為陸之韻所知道的開關, 將鎖鏈扔在地上。

    鎖鏈與地板發出碰撞的聲音,他看到樓下的陸之韻腳步一頓, 頭也不迴地出去了。

    他拿上沙發上的手機, 跟了出去。

    看她進他家裏, 看她收快遞。

    等送快遞的人離開,他在手機上登錄了一個賬號,調出家裏的監控視頻,看她拆快遞,看她露出驚嚇之色,看她仿若驚弓之鳥一邊四下張望。也許是確定沒人,她開始在他家搜尋起來。

    當她上樓後,他便將手指摁在指紋鎖上,打開門進去,悄悄地跟在她身後。

    他看著她一間房一間房地搜尋,最後找到裝有他所有秘密的那間。

    當她看他的日記本時,他在看她。

    當她看他的速寫本時,他在看她。

    無論是速寫本還是日記本,上麵全都是她。

    日記本上,道盡了他如何對她傾心、又對她有什麽陰暗的妄想。

    速寫本上,將日記本上的她全都畫了出來。

    穿衣服的、沒穿衣服的,有的畫上是她一個人,有的畫上是他和她一起,全是他因她而產生妄念。

    他看著她惶恐的眼一點一點的睜圓,唇角忍不住浮現出淺淡的微笑,甚至想問她:“你喜歡嗎?”

    不,她當然不喜歡。

    一看她的樣子,就是被嚇壞了。他向來習慣了遷就她,於是,暗暗歎口氣,繼續遷就著。她在裏麵看了多久,他就在外麵站了多久。

    內心既忐忑又興奮——一個毫無掩飾的、靈魂赤luo的他被她看了去,她會怎麽想?她會喜歡嗎?

    不,她會被嚇到。

    她的反應如他所料。

    過猶不及,假使一個人太過熱情,一定是容易令人感到懼怕的。

    於是,他又跟了她一路,看她驚惶地跑了迴去。當她進了一間房時,他本來是想上樓繼續將鎖鏈套在手腕上,偽裝成從未出去過的模樣的。

    然而,就在他要上樓時,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唐元太可怕了!我以為通過這麽多年的觀察……”

    那樣充滿畏懼的聲音,令他停住了腳步。

    “……我得跑。”

    聽到她這樣的聲音,他緩緩地笑了起來。

    是好整以暇。

    是胸有成竹。

    也是氣急敗壞。

    她怎麽能跑呢?!

    她跑不掉。

    當她從那房間出來時,他躲在她看不見的拐角。

    隨後,他看著她驚惶地從樓上跑下來,驚惶地拉著行李箱就跑。他走進那間房,取出單反裏的sd卡,也從她家出來。

    在這個房價極高的小區裏,綠化很好,有草坪,有湖,有涼亭,各色動物隨處可見,各種景觀亦隨處可見。

    有的人有閑暇,在遛狗,有的結伴在涼亭中下棋,有的在做晚間運動,還有三五個人湊在一起聊天。

    保安開著巡邏車巡視著。

    陸之韻拉著行李箱,步履匆忙。

    當她把他關起來時,他本能的反應是想自救,內心卻是興奮的。

    現在,她要逃離他。

    這簡直令他氣壞了。

    於是,他決定嚇一嚇她。

    他繞了一段路,從她必經的地方出現,看她仿佛見了鬼一般,迅速轉身,沒有章法地小跑起來。

    她小小的一隻,在他麵前奔逃著,可惜卻是個路癡。

    他眼看著她三次從同一個地方經過,當她轉頭看他有沒有追她時,他直接走到了她麵前。

    她一迴頭,恰好撞進他懷裏。

    如他所言,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他抱住她了。

    他擁著她,低聲笑了:“我抓住你了。”

    陸之韻瞳孔驟縮,行李箱被唐元接了過去,他的另一隻手拉住她的手,手指擠入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相扣。

    他說:“你要乖,你居然想跑,這讓我很生氣。你最好不要再做讓我生氣的事,否則,我發起火來連我自己都害怕,我也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麽事。”

    陸之韻渾身僵硬,喉嚨口直發緊,一邊被唐元拉著走,一邊側頭看他完美的側顏,哆嗦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這裏的住戶看到他們,認為他們很登對,和他們寒暄。

    陸之韻僵硬地笑著,看唐元應對自如地和他們聊天。

    等和他們說話的人走開後,唐元低頭湊到她耳邊:“這會兒下班高峰期,有人下班迴來,也有退休在家養老的出來閑逛,你可以喊救命。”

    陸之韻聞言,下意識地張口。

    隻是,還沒出聲,便被唐元俯身吻住了。

    陸之韻睜大眼,掙紮著:“唔唔……”

    唐元直起身,唇角一揚,清朗地笑了起來。

    而陸之韻,她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一位男士牽手,也第一次被男士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尤其是,這位男士還長得極其俊美。

    盡管這時太陽已落下山,路燈散發出溫暖的光暈,使他們顯得並不打眼,陸之韻仍舊在有人路過故事下意識將頭埋進了唐元的懷裏。

    然後,她就感受到了他笑時胸腔的震動。

    一下一下的,像是會傳染似的,傳染得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沒有人察覺到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對。

    唐元將陸之韻帶上了他的車。

    夜色之中,他的車像是離弦的箭一般,衝進了萬家燈火。

    路上響起嘈雜的車子行駛過的聲音、廣告聲、音樂聲、嬉笑怒罵聲,路過廣場時,成群結隊的人在噴泉便跳廣場舞。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麽愛你都不嫌多……”

    一群中老年人,跳出了這清平盛世的精神風貌。

    他們路過一個喧鬧世界,到了山上,從車上下來,他開了鐵柵門,將她帶進了別墅。

    隨後,陸之韻被關進了一間玻璃房。

    她抿了抿唇,望著透明小房間外的唐元,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唐元俯身吻她的那一幕。她害怕起來,心砰砰地跳,像是害怕,更像極了心動。

    他的唇是溫熱的,像果凍一樣柔軟,帶著一點點淡淡的香氣。

    是一種危險的魅力。

    陸之韻美麗的雙眸盯著唐元:“放我出去!”

    stalker發展到後來,大多會殺人。

    陸之韻的生命已所剩無幾,她並不戀生,但仍舊害怕,害怕他會傷害她,害怕他毀了她心目中那個最美好的念想。

    是的。

    為什麽陸之韻再喜歡唐元,也隻是看著他,從不願意和他接觸?

    表麵上,是因為她認為唐元討厭她。

    實際上,是怕他毀了她的幻想,怕自己不被喜歡不被選擇,怕自己不被喜歡,怕麵對失敗,怕被拋棄。

    而現在,他選擇了她。

    因而,她沒有半分掙紮地、看似在他的威懾下和她來了這裏,實際上,是她想來。

    當被關進這個密閉的玻璃屋時,她後知後覺的求生本能才令她開始采取一些無用的行動。

    唐元低頭,目光溫柔地看著陸之韻,說:“乖,你在裏麵待一段時間。我們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

    陸之韻盯著他,重複:“放我出去。”

    唐元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噓!”

    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張sd卡:“看我找到了什麽。”

    陸之韻登時瞪向他,隔著一層玻璃牆朝他撲過去:“你還給我!”

    羞恥而慌亂。

    唐元並不理會,將那張卡放進褲兜裏,說:“你肯定很累了。早點休息。”

    玻璃房內外,都是仿製的唐風。

    裏麵有羅漢床,有高幾,有小幾,三麵透明,另外一麵一整麵都是書架,上麵有各式各樣的書。在書架旁邊有一個小門,小門中連著一件透明的衛生間,衛生間中設有一個馬桶和一套淋浴設施,還有一個圓形的浴缸。

    唐元說完,整個大廳瞬間陷入黑暗。

    唐元從玻璃房前離開了。

    陸之韻摸索著,將窗邊一盞燈籠式的台燈打開,房間內便又有了一簇光亮,唐元已然離開了。

    在此時此刻,陸之韻一會兒想著唐元可能會看卡裏的東西,一會兒想著自己竟然被唐元關了起來,思緒繁亂。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就,她在這冷清的大廳裏,羞恥、忐忑與慌張漸退,竟覺十分孤單。

    她脫了外衣和鞋子,蜷縮在羅漢床上柔軟的被褥裏,閉著眼,瑟瑟發抖。

    她始終沒睡著。

    她躺下沒幾分鍾,玻璃房的門開了,又關了。

    一個黑影在床沿坐下來。

    他身上有著淡淡的茉莉的香氣。

    是唐元。

    下一瞬,唐元在陸之韻身旁躺了下來,從她身後擁著她,頭擱在她肩窩,馨香的氣息噴拂過來,一陣陣兒的熱意也從他身上源源不斷輸送過去,令她那透心的涼漸漸散去,渾身都開始變得溫暖。

    陸之韻下意識地掙了掙。唐元什麽都沒穿,他雙手的手指擠進她的指縫,每一根手指都同她的相扣,一邊親吻她的後頸,一邊在她耳邊道:“這時候,你有兩個選擇。”

    “什麽?”

    “一是殺了我。”

    陸之韻抿起唇來,她不可能殺了他。甚至於,在他溫熱的唇貼上她的後頸時,她心中不合時宜地蕩漾起來,腦海中有些別的念想。

    她想要,但多年的壓抑令她不敢要。仿佛一旦發生了這件,未來就變得不確定起來,像是要失去些什麽,那些對女人在這種事上的嘲諷的嘴臉又浮現在她眼前,那些輕蔑的話又響起在她耳邊。

    假如一個人將近二十年都被灌以這樣一種思想——性是肮髒的、是可恥的、是不應當的事,如果一個女人和人有了這事,便是交出了自己,便是不自愛,甚至於,連戀愛都是不該談的。那麽,當她二十幾歲時,曾經給她灌輸這些觀念的那些人又開始要求她要找個好對象,要結婚……這個人又如何能自如地轉變思想觀念?如何能毫無負擔地去和一個男人戀愛結婚?

    至少,陸之韻無法適應,也無法做出轉變。

    她害怕一切未知的東西,害怕一切可能令她被眾人指摘的東西。

    仿佛一個女人在這種事上永遠都是不該主動的,永遠都該是承受方,否則便會被閑言碎語打成蕩fu。她是不讚同這種觀念的,然而多年的輿論環境上的壓力,又令她下意識地逢迎這種觀點,一旦想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便好似要受到千夫所指,內心便惶恐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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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怕,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怕自己付出了真心,收獲的卻是嘲諷。

    怕自己認了真,別人隻當是玩笑。

    怕獻出一顆毫無防備的真心被無情踩踏。

    更怕在這件事後,被和她一起的人將這件事拿出去說,並對她做出評價。

    陸之韻咬著被角,渾身都在抖。她在期待,期待他能不顧他的意願,期待他在此時強迫她。如果他強迫她,她便是沒有選擇。

    她沒有選擇,就是沒有付出,沒有期待,也就永遠不會被踐踏,不會失去。

    唐元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一句話說完,頓了頓,向下,一邊親吻著她的肩胛骨,一邊說:“二是讓我繼續。”

    陸之韻雙眸都濕潤,淚珠從眼眶滴落下來。

    她還是要做選擇。

    在這時,她驀地想起,反正她活不長了,隻剩下不到兩個月。為什麽她的思想觀念都要由別人來塑造?為什麽她永遠要照別人眼中完美的樣子來活?

    為什麽她不可以是那個不善交際、麵對不熟的人總會惶恐的陸之韻?

    她為什麽不可以是自己想要的成功的樣子而不是別人眼中成功的樣子?

    如果她想要唐元,她為什麽要被從小耳濡目染的陳規所束縛?都9012年了,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她為什麽不能……

    陸之韻閉了閉眼,她沒說話,但,她翻了身,吻住了唐元。

    她做出了選擇。

    深淵在凝視她。

    她對深淵說,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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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唐元其實是一個很溫暖的人[滄桑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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