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起身推開身前的樊忠。


    “你是也先軍中何人?”


    “戰王齊昂。”


    朱祁鎮點點頭,略有耳聞。


    “你們不是想要朕的命嗎,拿走便是,不過有一個,必須放過我手下的將軍。”


    樊忠出聲阻攔,卻被朱祁鎮按住。


    “齊昂,我相信你的軍中並不是密不透風,若是你欺詐我的消息傳出去,也先怕是會殺你泄憤。”


    齊昂猶豫了,他本身就沒打算現在殺了朱祁鎮,如此聽說,那就更不敢了。


    看得出齊昂的猶豫,朱祁鎮再度催促了幾分,直到齊昂低下頭顱答應了皇帝的要求。


    樊忠眼中熱淚盈眶,他沒想到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朱祁鎮能放下帝王的尊嚴給自己等人要一條活路。


    手中長刀緊握,樊忠帶隊朝著齊昂軍中走去。


    微微側首:“陛下,君恩似海樊忠不可忘,不敢忘,如今看來齊昂是不會對陛下動手了,但是我們作為軍人的尊嚴不可能讓我們丟下陛下逃命,等來生,樊忠再來輔佐先帝和您。”


    “殺!”


    義無反顧。


    “樊忠!!!”


    朱祁鎮心頭滴血。


    一道道利箭射入樊忠和其他人體內,可衝鋒並沒有停止。


    直到斬殺了十幾個瓦剌騎兵後,樊忠倒在了齊昂麵前。


    齊昂翻身下馬將樊忠的屍體翻了過來,好像要記住眼前男人的臉。


    片刻後,齊昂朝著朱祁鎮走去,還不忘迴頭囑咐士兵:“這幾個人,就地掩埋,按照瓦剌將軍的標準就行,雖然他們是敵人,但是他們是勇士,瓦剌崇尚勇士。”


    說完話,齊昂也走到了朱祁鎮麵前,朱祁鎮站直了身子直視齊昂的臉。


    “動手?”


    “不敢,我想我們陛下肯定會想要和您好好談談。”


    齊昂側身請朱祁鎮入軍。


    而此時的朱祁鎮早就沒了半點害怕,臉上隻剩下坦然,對他來說,落入瓦剌手裏,不過是早死晚死的事情。


    “報!陛下來了!”


    遠處傳來軍馬的嘶鳴,也先率部趕到了近前。


    “朱祁鎮。”


    也先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眼前的小皇帝,手中的馬鞭也抵住了朱祁鎮的下巴。


    朱祁鎮反手將馬鞭抽開,根本不顧手腕處的血洞。


    “也先,你怎麽跑到這來了,是京城的軍隊追過來了嗎?”


    也先被說的頓時火大,一把抓起朱祁鎮領子提到了馬背之上,手中彎刀也繞過了他的喉嚨。


    “他奶奶的,你不說我差點忘了身後還有追兵,但是不怕,你到了我的手裏,他們還能掀起什麽風浪。”


    朱祁鎮放聲大笑。


    “你笑什麽。”


    “我在笑你,笑你也會怕。”


    也先沒有說話,敵軍越來越近,不能耽擱了。


    “傳令下去,先帶著人走,出長城再說。”


    大軍開拔不到半個時辰,後麵就傳來了賀雲的暴喝:“瓦剌賊子,速速歸還陛下!”


    也先傳令停下了前行,自己帶著朱祁鎮來到了陣尾直麵賀雲和大明的騎兵。


    “你是誰?”


    “錦衣衛指揮使賀雲!”


    \"原來是賀家的。\"也先笑了起來。


    “你們的皇帝在我手裏,想要他死,盡管動手,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隻要你動,他就會人頭落地,而你,迴去也沒法交代,況且你們也吃不下我們這支軍隊。”


    “吃不下?你們拚掉英國公損傷的兵馬我早就查探清楚,你兩支軍隊合並也就是五萬兵馬,我們後麵的步兵馬上就到,你不信試試?”


    也先皺了皺眉:“你好像抓不到我說的重點,我說的是,隻要你想看小皇帝人頭落地,盡可衝鋒。”


    賀雲頓時失聲,轉頭讓人去中軍請孫太後。


    不消片刻,被嚴密保護的孫太後就打馬走出了軍陣當中。


    雙目赤紅的她搶過了身旁騎兵的長矛。


    “也先.....將我兒子還給我。”


    一聲嘶吼讓朱祁鎮紅了眼:“娘!迴去!”


    孫太後不聽,腦子轉的飛快,可找不到一個能救迴兒子的方式。


    “也先,我跟你走,不要再打仗了。”


    朱祁鎮淡淡開口,也先知道,他是怕打起來孫太後也保不住。


    也先笑道:“你倒是挺孝順。”


    “別廢話,帶我走。”


    也先就要調轉馬頭,可朱祁鎮再度開口:“等等,你叫賀雲過來,我交代幾句話。”


    “小皇帝說了!讓賀雲過來答話。”


    賀雲看向了身旁的孫太後,孫太後點點頭,低聲囑咐賀雲有機會給也先一擊斃命。


    等賀雲到了近前,卻發現也先的彎刀早已在朱祁鎮脖子上割開了細細的傷口,他也怕,怕賀雲驟然發難,如此近的距離,一不小心死的就是自己。


    “賀雲,關於岐王的事情,你知道吧。”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可賀雲不敢隱瞞。


    “知道。”


    “還有誰知道。”


    “於謙。”


    朱祁鎮滿意的點點頭:“看來祖母沒有騙我,她說的是真的,其實我說實話,直到今天我都不信,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句,看看事情有沒有轉機。”


    也先聽得一頭霧水,但是不要緊,人在自己手裏自己就什麽都不怕。


    沒等賀雲開口,朱祁鎮繼續交代:“我兒年幼,你迴去後,請郕王入京攝政。”


    “對了,告訴我娘,今年吃不到她做的月餅了,至於岐王的事情,也可以告訴我娘聽,她隻為我,信得過。”


    說罷,朱祁鎮拿手抵住了也先的彎刀:“走吧。”


    賀雲退下,他知道朱祁鎮的意思,隻要李星寒在,那事情就會有轉機。


    也先帶著人撤退,所有大明騎兵被賀雲攔住不再追趕。


    “賀雲你什麽意思。”


    “太後請隨我移步。”


    兩人在林中密談了將近半個時辰,孫太後眼中的殺意才緩緩消退。


    “按照你的意思,現在也先肯定是不會動祁鎮,國不可一日無君,他們想用祁鎮來要挾大明,而祁鎮讓你告訴我這個消息,就是意思燕國公能救他。”


    賀雲點點頭,以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是沒想到,那敢血濺朝堂的燕國公,居然是太祖皇帝的結拜兄弟,大明暗中的守護者,這就好了,走,率兵迴京,等他好起來再說。”


    孫太後走出密林,雖然心中還揪著,可總比剛才好了一些。


    “賀雲你先行一步去前麵堵住於謙讓他撤兵,告訴他,郕王先不請入京,等燕國公去了漠北再說。”


    大部隊開始緩緩迴轉,賀雲也領命見到了於謙。


    於謙對於朱祁鎮的想法很是讚同,可他認為既然朱祁鎮說了讓朱祁鈺入京攝政,那就該將人請進來,攝政而已,又不是當皇帝。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朱祁鎮交代的事情很少,可是他們計劃的就很多了。


    等也先出了大同迴到漠北支援的時候,鐵浮屠也趕到了長城之外,分為幾個部分,死死的把守住幾個重要的關口。


    京城的李星寒還在恢複自己內力的損耗,雖然有著心丹的支撐,也經不起如此的拚命,從失必兒出發到擺脫蒙恩本就累的不行,還狂奔了三百裏入京,就算是真正的陸地神仙也得喘口氣。


    迴京後的孫太後將太醫院所有的天材地寶都調出來送到了賀府,她現在急需要看到李星寒好起來。


    中間的時候孫太後也親自來了兩趟,一次是晚輩見禮,第二次就是單純的述說著自己的擔憂和心急。


    別看這個女人當初宮鬥的時候厲害陰毒的不行,可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兒子,反倒是變了一個樣子。


    這些天李星寒聽到了不少不幸的消息,整個漠北丟了,朱高燧戰死,漠北王和鎮國公撤迴了關內,關外的女真趁著鐵浮屠出關也反水占據了半個奴兒幹都司,索性天山那邊在李元言率兵殊死抵抗下保住了領土的完整。


    可就是如此,大明調集的幾十萬軍隊也基本上盡數陣亡,這次,沒個幾十年算是緩不過來了。


    最讓李星寒心痛的是,齊昂出現在廣靈之前,在河套擊敗了李玄清的部隊,李玄清被迫撤退急火攻心徹底病倒,估計是時日無多了。


    “雲兒,你派幾個錦衣衛親自去天山請元言迴鳳翔,若是玄清一死,他就得繼承王位了,元知那邊,讓他將鳳翔將軍的位置交給元德,之後親自去天山壓陣,不是信不過元習他們,他們的經驗比起元知差了太多了。”


    “是,我這就去安排。”


    賀雲走出府門安排了一下,之後帶著過來探望的於謙一同走入了李星寒的房間。


    “大先生,這幾天兵部忙成了一鍋粥,沒有機會過來看你,真是抱歉啊。”


    李星寒招手讓於謙坐在了床邊:“怎麽突然老了這麽多?”


    “唉,快五十歲的人了,能不老嗎,不過這個不重要,我今天想過來問一下大先生,要不要請郕王入京,按照孫太後的意思,是再等等,可按照我和幾個重臣的意見是先請迴來,若是陛下迴不來,最起碼還能讓郕王繼位。”


    “你想讓郕王繼位?”


    李星寒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是,陛下親子太小,如今外麵亂成一鍋粥,漠北關外都丟了,我們真沒時間重新培養一個天子登基了,大不了讓郕王將來傳位給陛下親子也好。”


    李星寒此時擔心郕王坐上王位之後就會立自己兒子,到時候就麻煩了。


    這個問題顯然於謙也考慮到了,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總不能讓那個話都不會說的嬰兒坐在龍椅上親政吧。


    至於攝政一事,根本就是個笑話,暫時不考慮,要麽就登基,要麽就別伸手,不然伸手時間長了,朝堂更亂,死的人更多,人家兄弟不相疑,可是這幫大臣隻要動了站隊的念頭就麻煩了。


    於謙說的倒是實話,但是李星寒也想著再等等,最起碼等自己出去見一次也先再說。


    事情暫時敲定,京城的氣氛開始變得晦暗不明。


    與此同時,三個俊美的少年少女進入了亦力把裏。


    “師兄師姐,咱們偷跑出來不好吧,掌門可是說了,現在天下亂的很,不讓我們隨意下山的。”


    柳成善有些忐忑。


    “你怕什麽,迴去有我頂著,他要是罰就罰我,不會讓師妹跟著受罪的,反正也是我的主意。”


    嶽靈珊嘟著嘴滿不在乎。


    令狐衝打斷了兩人的議論:“都放心吧,下山之前我給師父留了信,真沒事,咱們這次先去見過盟主,之後看看能不能在天山幫上什麽忙,國難當頭,你我習武之人定然要出一份力,哪怕隻是微薄之力,總好過龜縮在山上要好,當然,這個話不是說師父,師父是為了保護華山的基業不得已為之,不然師父定然第一個負劍下山。”


    嶽靈珊自問自己沒有令狐衝了解自己的父親,便問此話從何說起。


    令狐衝打開酒葫蘆喝了幾口:“師父心中有一團火,從當初他年少見過老盟主就種下了,他也想成為天下無雙的俠客,可惜被掌門一位限製住了。”


    “可惜啊!”


    令狐衝尊重自己的師父,他隻是認為自己師父沒到大宗師的境界是因為瑣事纏身,而沒有考慮資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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