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覓洗完澡盤著頭發進屋時, 池凜正好也洗完出來。

    對哦, 這間臥室帶衛生間的, 樓覓才想起來。

    池凜穿著分體長褲長袖藕荷色睡衣,腰側倆口袋上繡著蓮花, 很明顯是奶奶的睡衣。

    奶奶的睡衣款式比較有老年氣,池凜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穿上之後有種特別的反差感,氣質上活脫脫又勤勞質樸了好幾個等級。

    池凜沒洗頭發, 和樓覓一樣將長發盤在腦後。

    樓覓早就想問了:“你盤頭發盤這麽緊,頭皮不勒得痛啊?”

    池凜盤發向來一絲不苟, 一根頭發脫離了掌握她都得重新梳。打小自個兒梳頭的池凜對各種發飾都很熟練,也從來不覺得頭皮疼。

    池凜:“不痛。”

    樓覓將眼膜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抽出來, 對著鏡子貼到眼下:

    “看來你很有可能跳過頭皮痛這一步, 直接變禿。”

    樓覓放了幾套睡衣在爺奶家, 不過都是夏天的短褲短袖。爺奶家老小區沒建恆溫係統,這個季節穿成這樣有點兒涼颼颼的。

    她翻出這套睡衣的時候還挺慶幸, 幸好留這兒的不是更清涼的吊帶睡裙,不然挨凍不說, 可能還要挨池凜的罵。

    “禿?”池凜看向鏡子裏,發際線還算正常。

    黑發濃密, 隻是發質因為以前經常染燙的緣故有點開叉幹枯,這段日子她已經拜托係統先生, 製定出一係列養護頭發的措施, 買了一大堆養護品, 從頭皮到發尾的全都有, 發質在漸漸改善,哪有變禿的跡象?

    池凜才不輕易上當:“你又在聳人聽聞。”

    “你現在不禿,以後也是會禿的。”樓覓將眼膜貼好,“禿頭,乃是現代年輕人大敵,你這種古代人怎麽會懂?”

    池凜微微點了點頭,認同她的說法。

    現代很多事她都覺得不能理解,在大原,隻聽說頭發太多太長不知該如何梳理,極少聽聞誰有禿頭的困擾。

    池凜思維轉了一圈,驟然停頓。

    等一下,剛才樓覓說的是,“你這種古代人”?

    樓覓還在往臉上塗抹各種液體,狡猾的眼神已經透過鏡子看向池凜,不知道暗中觀察她多久了。

    “什,什麽古代人。”池凜喉嚨有些發幹。

    慶幸臥室裏的燈光不算太明亮,否則光天化日之下,樓覓肯定一眼就看出她臉色發白。

    “你不是古代人是什麽?”樓覓轉過身來“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練功。”

    “偷偷練功?”

    “又是打拳又是舞劍的,說不是古代人誰信啊。以前也不見你折騰這些東西,不是從哪個神棍那兒摸來一本秘籍開始瞎練,難道還是一拍腦袋自己想出來的?”

    樓覓還嘴下留情,沒說那天在圖書館看到最玄的一幕。

    那天池凜捏她小同學手腕的動作極快。

    不過能夠逃過別人的眼睛,卻逃不過樓覓的。

    樓覓清晰地看見,小同學被池凜一捏,整個人抽搐了好半天,模樣十分嚇人。

    這一招一定是秘籍中最厲害的部分。

    聽完樓覓的話,池凜心裏的省略號能鋪滿整間臥室。

    原來樓覓是這樣想的,不是懷疑她是穿越來的……

    實在太高看樓覓了。

    緊張過後太陽穴有點痛,池凜徹底放鬆了,走到樓覓身邊的椅子坐下:

    “那你不怕我?”

    “怕你?怕你什麽?”

    池凜將臉湊到台燈邊,讓台燈將她的表情照得猙獰:

    “不怕我用秘籍裏的招數對付你?”

    樓覓看向她。

    圖書館那幕口歪眼斜的可怕場景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實在無法想象,也太丟人了。

    池凜還故意沉下臉來,增加自己的恐怖感。

    “你會那樣對我嗎?”樓覓直接問她。

    “說不定。”

    “不,你不會。”樓覓搖搖頭,繼續擦臉,“你舍不得。”

    “我為什麽舍不得。”

    “我對你這麽好,你怎麽可能恩將仇報。”

    真沒想到樓覓還玩兒誅心,池凜發現自己並沒有暴露任何事,全都是樓覓的腦補之後,心情大好,也不逗她了:

    “放心,我沒什麽秘籍,就是翻叔叔的那些藏書,找到了點強身健體的方法。”

    “這兒就你我兩個人,你跟我說實話。”樓覓問她,“到底是什麽事讓你忽然想明白,打算好好做人了?”

    這段時間以來,最讓樓覓好奇的就是這件事。

    池凜沒直接迴答她的問題,就問:“你覺得現在的我好嗎?”

    樓覓被她直接的問話弄得神情恍惚了一下,才說:

    “好啊,比以前好幾千倍,求你別再變迴原來的樣子。”

    “那就行。”池凜想了想,又問,“如果我變迴去了呢?”

    樓覓:“你這是給我打什麽預防針,變來變去的又不是變形金剛。”

    聽得出來樓覓並不想迴答這個問題,池凜也不追問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樓覓補了一句:

    “應該會難過吧,也會有點失落。畢竟咱們倆現在關係還不錯。”

    池凜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問這麽一句。

    其實答案她早就猜到了,樓覓的迴答基本上和她想得差不多,甚至更濃烈一些。

    對她而言,“發出疑問”這個行為本質上是想要獲得答案,好讓自己安心。

    可是答案已經猜到卻依舊要問,問完之後隻會更不安心這種事,她第一次做。

    不知是不是借用了別人的身體的緣故,思考能力偶爾會有莫名的下降。

    也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這兒的床要比樓家的小不少。

    在樓家,池凜自己睡的床是張兩米的大床,在這兒她和樓覓今晚要一塊兒使用的床隻有一米五。

    樓覓將被子從衣櫃裏抱出來,丟給池凜:“剛剛下過雨,一場秋雨一場涼,今晚肯定得冷。被子蓋好。”

    “嗯,謝謝。”

    “我睡覺不老實,提前跟你知會一聲。要是我搶了你的地盤你就把我踹醒,沒事兒,我不跟你打架。”

    兩人鑽入各自的被窩裏,正要關燈的時候,樓覓放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

    剛剛進入到溫暖的被窩裏,還沒舒服地伸展開,樓覓就得再出去拿手機。

    樓覓不情不願地出來。

    好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靠……視頻會議?”

    看到視頻會議的申請,樓覓感覺更冷了。

    大晚上都要睡覺了還會議個什麽勁啊?

    樓覓知道俱樂部視頻會議的長度,這點鍾如果要開會基本上都是討論正事,沒個把小時肯定脫不了身。

    等會議結束,池凜可能都睡好幾輪了吧……

    池凜聽手機還在震動,小腦袋從被窩裏好奇地探出來:

    “你不接電話嗎?”

    樓覓:“……”

    穿上外套,認命地接了。

    臥室裏有梳妝台,樓覓打開梳妝台的小台燈,進入會議。

    會議一共有九個人,除了卓景嵐和謝不虞這些老熟人之外,還有兩位正在接通中的人,是俱樂部高管。

    樓覓將頭發稍微整理一番,調整鏡頭對準自己。

    梳妝台正對著床,鏡頭對準了自己就是背對著池凜,絕對不能照到她。

    誰都知道樓覓是單身,無論什麽原因大半夜家裏多出個女人,她百口莫辯。

    特別是謝不虞這家夥在,不能讓她察覺到蛛絲馬跡。

    “還沒來。”謝不虞打著嗬欠,浮屠和互互一個低著頭一個在喝可樂。

    謝不虞調侃互互:“年輕真好啊,大半夜喝這種碳酸飲料,也不怕長胖。”

    互互:“我還想胖點呢。”

    浮屠似乎在玩手遊,腦袋沒抬起來就加入到會議前的胡侃:

    “互互太瘦了,不過想胖不能靠喝碳酸飲料。你應該多去健身房。”

    謝不虞:“……浮屠你也太容易認真了吧,人家隨口一說你就開始上輔導課。”

    卓景嵐打了個嗬欠,謝不虞被傳染也打了嗬欠。

    “咦,覓姐什麽時候來的?如此悄聲無息,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樓覓:“難道半夜開會我還要前空翻進場?”

    謝不虞:“平時隻要您老人家在,我說半句話,你就有一大堆等著要吐槽我的。今天這麽淡定,莫非金屋藏嬌不想讓我們知道?”

    樓覓真是討厭死謝不虞這張嘴了。

    怎麽一猜就中?

    ……也不算全中,她可沒藏什麽嬌,中一半罷了。

    “瞎扯什麽呢你,開會呢。”樓覓嚴肅批評她。

    “這不會議還沒開始麽。”謝不虞在家的造型更糙,一頭亂發加個酒瓶底厚的眼鏡,樓覓早就勸她去做個近視手術,半小時的事特別方便,她還是懶得去。

    高管還沒接通,樓覓打趣道:“估計是被你這張深夜出沒的臉嚇到不敢開始了。”

    對啊,這才是熟悉的覓姐。

    謝不虞也不示弱,吐槽迴去:

    “所以你剛才在和你那個妹妹溫存呢?被會議打擾是不是特別掃興?”

    樓覓的耳機忘戴了,本來想著是正經開會,內容嚴肅,也就不用耳機,將聲音調小,不至於吵到池凜。

    誰能想到謝不虞在這兒瘋狂發揮?

    聲音再小,這麽點兒大又安靜的臥室裏,池凜如果沒睡著的話還是能聽清的好麽!

    果然,池凜的被子蠕動了一番,好像翻了個身。

    樓覓頭疼。

    “不要胡說八道!”樓覓警告謝不虞。

    謝不虞難得將樓覓摁著摩擦,抓著“妹妹”這點鬧得更歡了:

    “你妹按摩技術不是很好麽,今晚有幫你按摩嗎?”

    一群都市寂寞單身姬,半夜被抓來開會本來就心有不甘,人還沒到齊當然得歡脫地鬧上一鬧。

    謝不虞在這兒口無遮攔,把浮屠都逗笑了:

    “不虞,你又鬧我們覓姐。”

    樓覓見浮屠開口幫她說話,心下寬慰一些。

    沒想到浮屠說:“本來覓姐暗戀得好好的,你這麽說出來讓覓姐怎麽承認啊,多不好意思。”

    樓覓差點跳起來——誰暗戀了?!你們是月老嗎?隨便給人拉紅線?!

    謝不虞以為浮屠又要來一頓教育,沒想到是助攻的。

    “哎,你說得對,咱們覓姐從小到大難得會對哪個女孩子動心,咱們不能老是打擊她,嘲笑她。應該多關心她愛護她,給她的初戀增添點美好和關愛。”

    互互:“所以……覓姐真的是初戀?”

    謝不虞:“不然呢。”

    互互:“之前以為你們鬧著玩的。”

    浮屠:“咱們覓姐的清純你不懂。”

    謝不虞:“覓姐為了她的小初戀還帶著咱們大老遠跑到圖書館團建,這事兒你忘了?除了初戀,誰有這份天真啊。”

    互互:“說得也是。”

    黑暗的床那頭,似乎隱約能聽到池凜小小聲清嗓子的聲音。

    樓覓幾乎原地爆炸,恨不得把這幫人一個個揪出來轉著圈地抽個一百鞭。

    樓覓一聲低吼:“你們特麽的說完沒有!大晚上有屁趕緊放!老娘要睡覺!”

    她說最後半句話的時候,組織今晚會議的高管正好接通,進入了視頻會議,將她的話全部聽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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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咳,那個,大晚上的讓大家來開會,實在抱歉。很快啊,十分鍾肯定說完。”

    整個eniac沒人不怕樓覓,樓覓就是eniac的祖宗,得好好伺候的那種。

    樓覓這一聲辱罵他們也隻好接著,不可能較真。

    樓覓虛弱,是真虛弱。

    九天戰隊還招什麽新人培養什麽隊魂啊,每天都想解散五百遍好麽。

    ……

    這會議開了一小時十五分結束,不管池凜睡了沒有,樓覓倒頭就睡。

    睡覺之前渾身酸痛,樓覓想著明天一定抽時間去給家裏健身房的器械擦擦灰,重新運動起來。

    最近實在是太懈怠了。

    不知道池凜運不運動。高二已經沒體育課了吧……

    想到池凜,臨睡之前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的後腦勺。

    她睡覺都沒把盤發給解了?而且是側著睡。

    雖然看不到全身,莫名感覺她睡得應該很端正,不然怎麽保證不被盤發擱著?

    之前謝不虞那幾個王八蛋胡鬧說的話,她到底聽見沒有……

    不管聽見沒聽見,明天早上起來還是坦白從寬,和她好好解釋解釋吧。

    千萬別被帶了節奏,心生誤會。

    樓覓真是服了,今天這一晚簡直是黴運纏身。

    之前不小心來了個間接接吻,現在又被各種造謠。

    她完全不是那種輕浮的人好不好?

    她是正人君子本君……

    這一晚上是怎麽睡的,樓覓沒什麽印象,隻覺得被子太薄了,冷。

    第二天早上眼睛還沒睜開,樓覓覺得懷裏有個溫暖的事物,抱著特別舒服。

    那事物偏偏還不讓她抱,抱緊一點兒還要往外逃。

    “別動。”樓覓警告“它”。

    警告的效果還不錯,那小東西真就不動了。

    樓覓懷抱著溫暖繼續睡,反正周末,昨晚還視頻會議過了,今天肯定沒事,睡晚點兒沒負擔。

    睡了一輪意識再迴歸的時候,已經有精神了。

    樓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蓋在身上的不是自己的被子。

    鵝黃色的春秋被,這不是昨天丟給池凜的麽?為什麽這床被子會出現在她身上?

    不對。仔細看了一眼,發現不是被子出現在她身上,而是她鑽到了這床被子裏。

    她知道自己睡覺不老實,所以沒想到居然這麽不老實,連被窩都能換。

    “樓覓姐。”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她的懷裏飄出來,樓覓心跳漏了一拍,低頭一看,和懷裏的池凜四目相對。

    “醒了?”池凜問她。

    看不出池凜的心情,分辨不出她現在到底是生氣,還是有什麽其他想法。

    反正樓覓滿臉的驚詫是不可能掩蓋的。

    跟隨著對方的問話,樓覓機械地點了點頭。

    “那現在可以放開我了。”

    行了聽出來了,池凜言語冰冷,這是生氣了。

    所以昨晚她被凍著了,然後跑到了池凜的被窩裏,還抱著她睡了一晚?

    樓覓閉上眼,這一定是夢。

    再睜眼,好吧,不是夢……

    現實很多時候比噩夢還要讓人絕望。

    現在跟池凜解釋她是正人君子這事兒,還有解釋通的可能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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