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見金鑾殿變得跟菜市場一樣鬧哄哄的,殿頭官大喝道。


    待眾人安靜下來,楚皇陰沉著臉,說道:“砭兒,你接著說。“


    聽到眾人剛才的反應,熊砭說得愈發順溜了。


    等熊砭說至楊昊一拳將其鼻子打破的時候,金鑾殿中,響起一片驚唿之聲。


    楊昊這真是無法無天了啊!


    一言不合,連雍王世子都敢打!


    緊接著,熊砭說到薛打虎和那名葛衣老者被任重打傷之事,但卻並未詳說,隻是說自己的兩名護衛見自己被打,憤而出手護主,卻被楊昊的護衛打傷。


    眾臣聽至此處,大多人並無多大反應。畢竟,這兩個人隻是熊砭的護衛而已。楊昊既然連熊砭都敢打,楊昊的護衛出手打傷熊砭的護衛,就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但是,眾臣之中,有些人心中卻十分驚詫,因為他們知道薛打虎的兇悍。


    眾臣之中的極少數人,心中更是震驚。因為,他們還知道那名葛衣老者的身份。


    那葛衣老者,與三十年前轟動京師的一樁血案有關。


    三十年前,大楚佛門第一寺禪明寺曾經出了一個名動江湖的僧人。


    這名僧人,年紀並不大,約三十左右,但卻一路破禪明寺銅人陣,過木人巷,最後更是大破羅漢陣,打出禪明寺,得以還俗。


    此人還俗下山之後不久,京師之中,便發生了一樁驚天血案。


    時任明鏡司少卿的吳紀東滿門七八十口,連帶著丫鬟傭人,一夜之間被人屠殺殆盡,連貓狗都沒放過。兇手行兇之後,還在吳家的照壁上以吳家人的鮮血留下了幾個大字:“殺人者,瞿雲!“


    明鏡司少卿於京師之中被殺,而且是被滅門,此案立即上動天聽,惹得龍顏大怒。


    大楚天下偵騎四出,全麵探查瞿雲的來曆,搜索其下落,同時調取吳紀東經手的所有案件,尋找蛛絲馬跡。


    在吳紀東經手過的案件中,辦案人員發現,確實曾經有一瞿姓富商,因犯案接受吳紀東的審理,最終被判了滿門抄斬的罪名。而在清點瞿家受刑之人的名單時,當時的經手人員發現,瞿姓富商有一個兒子,名字就叫做瞿雲,但是自小就離開了瞿家,無人知其下落。


    瞿姓富商一案,在吳紀東被殺的前幾個月就已翻案,被定為錯案。吳紀東因此也受到了處罰,但也隻是被訓斥罰俸而已。


    根據這條線索,辦案人員判斷,這名留名為瞿雲的兇手,很可能就是當年那位瞿姓富商的兒子。這一宗滅門慘案,很可能就是瞿雲為其家報仇而致。


    根據死者身上的傷痕,辦案人員還判斷,殺死吳家滿門的兇手,極擅指法。為驗明指法的來路,辦案人員特地請禪明寺高僧下山,協助確認。


    禪明寺高僧看過死者的傷痕之後,斷定兇手使的,就是禪明寺不傳之秘碎金指。而那名一路打出禪明寺得以還俗的僧人,正好精擅碎金指,而且其俗家也姓瞿。


    綜合所有信息,辦案人員確定,兇手就是瞿雲,與打出禪明寺還俗的僧人是同一個人。


    隻是,接下來的幾年中,盡管大楚的三大執法機構一直沒有放棄搜尋,卻始終未能找到瞿雲。這個人,好似從來就不曾在世上存在過一般,杳無蹤影。


    又幾年之後,雍王熊梧在一次外出辦事途中,遭遇劫殺,險遭毒手,幸得一高手相助,方脫離險境。熊梧府中,自此也多了一名高手。


    後來,人們聽說,這名高手,極擅指法,而且每與人對地,必以僧人自稱,且必言明自己使的是碎金指。


    很多人懷疑,這名高手,就是瞿雲。但是,僅憑猜測,誰也不敢去雍王府拿人。


    再說了,碎金指雖說是禪明寺的不傳之秘,但碎金指法本就是禪明寺後來才收錄入寺的。禪明寺之所以將其列為不傳之秘,不僅是因為這名指法太過犀利,更是因為這門指法戾氣極重。


    既然碎金指法並非由禪明寺所創,誰敢保證,使碎金指的,就一定是禪明寺出來的呢?


    人們不敢確定雍王府這名高手的真實身份,但殿中的極少數人,卻非常清楚,此刻與薛打虎一起跪在殿中的葛衣老者,就是當年的瞿雲,如今的瞿雲僧。


    也正因為知道葛衣老者的身份,這些人才會震驚。


    任重才多大年紀?就算是打出娘胎就開始習武,他怎麽可能擊敗聯手的薛打虎與瞿雲僧?


    這些人心中震驚不表,熊砭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繼續敘說著楊昊的兇殘與霸道。


    當聽到楊昊亮出天子親衛身份拒捕,並以此身份頂撞威王熊棅時,眾臣都大搖其頭。


    威王說得沒錯啊!


    天子親衛這個身份,乃是皇帝賜予的莫大恩寵,楊昊怎麽能如此枉負聖恩,藉之抗法呢?


    當熊砭說至楊昊手持禦賜金鞭,逼迫申家臻等人道歉時,眾臣更是搖頭不已。


    禦賜金鞭啊,多麽莊嚴的神器啊!大楚立國以來,這個東西可是蠍子粑粑頭一份啊!


    楊昊怎麽能拿來幹這個呢?這不是公器私用,又是什麽?


    當聽至楊昊以禦賜金鞭,威脅威王,甚至直接鞭打站出來好意提醒的威王府大總管時,眾臣再次嘩然。


    負責記錄的內侍聽至此處,手都抖了一抖,好險沒在筆錄上留下一大坨墨跡。


    天啦嚕了!


    楊昊這豈止是無法無天,簡直就是要反了天了!


    威王啊,也敢威脅?!這可是大楚實打實的親王,皇帝的親兒子啊!


    再說了,威王府大總管也是你楊昊能打的嗎?


    別看這個大總管的身份聽起來好像比威王這個主子低很多,但是,殿中的哪個朝臣不清楚,大楚所有太監的真正主子,在宮中!


    各個親王府的太監不僅必須由宮中派遣,這些太監哪怕犯了錯,想要對其處罰的話,也必須報備到宮中,由宮中定奪,而絕對不能由各個王府私下處罰。


    楊昊這一鞭,打的可不僅僅隻是威王的臉啊!


    眾臣偷眼看去,隻見龍椅之上,楚皇麵沉如水。楚皇身邊,餘懷恩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


    終於,叨叨了近一個時辰,熊砭將整件事情的經過都說完了。


    金鑾殿中,一片嘈雜,眾臣再次開始議論紛紛,不少人麵帶義憤之色。


    議論之時,不少人還悄悄將目光投向林懷章父子。


    林懷章還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但是,林友之卻已是麵色鐵青。


    “肅靜!”殿頭官再度大喝道。


    待眾臣再次安靜下來,楚皇沉著臉,說道:“接著問。”


    眾臣明白,苦主說完了,接著就該問行兇者了。


    陳三看向林軒,問道:“你是否率先動手傷人?”


    熊砭方才敘說時,林軒忍了再忍,早已忍得麵紅耳赤,青筋暴跳。


    此刻,終於可以說話了,聽到陳三這一問,林軒道:“我是動手了,但是……”


    林軒話說一半兒,麵色鐵青的林友之喝道:“逆子!陳大統領問什麽,你老老實實答什麽!”


    林軒脖子一梗,正欲說話,林懷章慢吞吞說道:“林軒,你看著老夫。”


    林軒跪著轉了個半圈,看向自己的祖父。


    眾臣心中暗忖,林老大人不會又是想耍什麽寶了吧?


    雍王世子已經將事情經過說得這麽清楚了,此時再耍寶,怕是不合時宜吧!


    “林軒,今日乃是君前禦審。不言,少言,多言,妄言,皆是欺君。你好自為之。”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這一次,林老大人並沒有耍寶。


    林軒用不解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祖父,看見了老人眼中微微閃過的一絲狡黠。


    這種狡黠,林軒好久沒見過了。


    但是,此刻見到這一絲狡黠,林軒心中卻立即有所明悟。


    “迴陳大統領的話,是。”林軒複又轉向陳三,說道。


    “你是否將邱公子等四人都先後打倒在地?”陳三道。


    “是。”林軒道。


    “楊世子是否有毆打邱公子等人?”陳三道。


    “是。”林軒道。


    “楊世子是否有拳打雍王世子?”陳三道。


    “是。”林軒道。


    “楊世子的護衛是否有打傷雍王世子的侍衛?”陳三道。


    “是。”林軒道。


    “楊世子是否有以天子親衛的身份抗拒巡檢司的鎖拿?”陳三道。


    “是。”林軒道。


    “楊世子是否有持禦賜金鞭逼迫雍王世子等人道歉?”陳三道。


    “是。”林軒道。


    “楊世子是否有持禦賜金鞭鞭打威王府總管?”陳三道。


    “是。”林軒道。


    “主子,微臣問完了。”陳三不再發問,轉向楚皇,躬身道。


    金鑾殿中,眾臣紛紛點頭。


    問到這份兒上,也確實沒什麽好問的了。


    案情現在已經完全清楚了,林軒這個行兇者之一也都承認了。接下來,就看皇帝陛下怎麽決斷了。


    “陛下,臣叩請陛下嚴懲楊昊等人!”楚皇尚未說話,謝銘瑄再次出列,拜倒在地,用極為嘶啞的嗓音喊道。


    謝銘瑄這一喊,唿唿啦啦聲中,又是一群大臣跟著出列,拜倒在地,齊聲唿道:“請陛下嚴懲楊昊等人!”


    眾臣山唿的山唿,看熱鬧的看熱鬧,都沒注意到,一直站在眾臣後邊的沈牧等三人並沒有跟著出列拜倒,而是立在原處未動。沈牧緊緊皺著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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