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熊棅率先拜倒,場中除了手持金鞭的楊昊,其餘所有人也忙不迭跟著拜倒在地,山唿萬歲。


    伏在地上的熊棅此時已覺出事情的蹊蹺和不妙。


    在雍王一黨眾皇子中,熊棅年紀最小,對外顯示出的個性最為跋扈張揚,也是這幾個皇子之中的急先鋒。但是,熊棅並不愚笨。


    生於皇室,自幼便耳聞目染宮中的各種明爭暗鬥,成年後更直接參與雍王的爭儲大事,熊棅對各種陰謀陽謀早已爛熟於心。


    此時見楊昊居然連禦賜金鞭都亮出來了,熊棅明白,今日這一場大戲,自己這一方很可能掉進楊昊事先挖好的大坑裏了。否則,楊昊逛個街,隨身攜帶天子親衛的令牌尚可理解,但還帶著禦賜金鞭,就太不合常理了。


    熊棅趴在地上,心思百轉,後心開始泛起寒意。


    這個坑,是誰挖的?


    這個坑,又是為誰而挖?


    “都起來吧。”楊昊手持金鞭,說道。


    眾人先後起身,神情卻與之前大不相同。


    楊昊的目光先後掃過熊砭、邱鴻澤、曹義旦、江煥與申家臻五人,卻沒有再說話。


    申家臻不敢再去看其他任何人,率先上前,對著楊昊深深一躬,說道:“楊世子,小人孟浪,請楊世子恕罪!”


    楊昊搖了搖頭,說道:“你要道歉的對象,不是我。”


    申家臻不敢執拗,朝向林軒和秀兒深深一躬,說道:“林公子,這位公子,小人無狀,請二位公子恕罪!”


    林軒哼了一聲,不予理會。秀兒則悄悄朝楊昊身後側躲了躲。


    “如何?”楊昊看向秀兒,溫聲問道。


    “小……公子,可……可以了。”秀兒垂首道。


    “站過一旁。”楊昊對申家臻淡淡說了一句,再看向京城五毒之中的剩餘四人。


    申家臻如逢大赦,忙對楊昊又深深一躬,然後躬身退至一旁。


    邱鴻澤等人見楊昊的目光再度掃來,心中各自一突,先後上前,依樣畫葫蘆,對著林軒和秀兒躬身道歉。


    待這三人也退至一旁,楊昊看向還立在原處的熊砭,目含譏誚之色。


    “公子,咱們迴去吧!”秀兒伸手輕輕扯了扯楊昊的衣角,低聲說道。


    今天這個事兒,秀兒早就看明白了。


    眼下,邱鴻澤等幾個出頭挑事兒的人揍也挨了,歉也道了,秀兒實在不希望自家小少爺和雍王府鬧得太僵。


    “無妨。”楊昊側頭微笑著安慰了一聲,然後直接以手中金鞭直指熊砭,喝道:“道歉!”


    霎時間,熊砭的臉色漲得通紅。


    “楊世子,幾位公子皆已認錯道歉,還請楊世子適可而止。“熊棅身旁的老太監上前幾步,對著楊昊微微躬身,說道。


    老太監也是沒辦法了。


    眼前這個局麵,唯一能夠說得上一句話的,就隻有自己的主子了。但是,禦賜金鞭在前,自己的主子開口,很有可能也是自討沒趣。那麽,就隻有他這個奴才出頭,替主子說幾句話了。否則,熊砭一旦被逼著低頭了,自己的主子都沒法向雍王交待。


    噗!


    老太監話音剛落,楊昊揚起手中金鞭,狠狠一鞭,砸在老太監左肩之上。老太監的左肩立即垮了下來,整個人也萎頓下去。


    “楊昊,你……“熊棅怒喝道。


    “王爺也想嚐嚐禦賜金鞭的滋味麽?“楊昊冷冷道。


    熊棅一滯,麵色變得鐵青,一口牙齒幾乎都要被咬碎了。


    “你!道不道歉?“楊昊看都不看被打的老太監,再度鞭指熊砭,喝道。


    “楊昊,皇爺爺賜予你楊家金鞭,不是讓你公器私用的。你這是徇私!”在眾人的目光中,熊砭突然大叫道。


    熊砭這一叫,大出所有人意外。誰都沒想到,在這最後關頭,熊砭竟然會變得這麽硬氣。


    楊昊冷笑一聲,擎著金鞭便朝熊砭走去。


    見楊昊氣勢洶洶走來,熊砭剛才的底氣仿佛又消失了,不自覺地朝後退了一步。


    見熊砭如此,眾人的目光又變了。看在熊砭眼裏,那些目光之中,飽含譏諷和嘲笑。


    “你……你想幹什麽?今天有種你就打死本世子!否則,皇爺爺麵前,本世子一定奏你楊家一本!”似乎被眾人的目光給激怒了,熊砭複又上前一步,挺起胸膛,對走過來的楊昊怒目而視。


    “你剛剛不是讓人打死我麽?我持禦賜金鞭,代天行罰,打死你又怎麽樣?”楊昊冷笑一聲,將手中金鞭一揚,對著熊砭的腦袋,作勢欲打。


    場中眾人見狀,頓時齊齊大驚。


    楊昊方才鞭打老太監那一下的力道,眾人可都是看見了。看楊昊此刻這揚鞭的架勢,比剛才那一鞭隻重不輕。這要是一鞭砸在熊砭的腦袋上,熊砭怕是真地要命喪當場了。


    熊砭見金鞭當頭砸來,心中所有的勇氣瞬間消失殆盡。


    方才之所以色厲內荏地叫了那麽兩聲,熊砭也是料定楊昊不敢真地對自己下手。既然楊昊不敢真地下手,熊砭覺得,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也得撐下去,撐住自己的麵子,更撐住雍王府的麵子。


    誰曾想,這個常年不踏足京城的楊家世子竟是這麽一個愣頭青,竟然完全不考慮後果了。


    眼見金鞭當頭,熊砭雙腿一陣發軟,身體都站不直了。


    眼見金鞭就要落在熊砭頭上,廂房之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楊世子請手下留情!”


    話音響起之時,眾人隻覺眼前一花,楊昊身旁已經多出一人,托住了楊昊的右臂。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楊昊和熊砭身上,皆未發覺,聲音響起之時,任重的身形微微動了一動。


    楊昊的手臂被托住,金鞭不曾落下,熊砭險死還生之下,再也支撐不住,整個身體軟倒在地。


    “慫貨!”楊昊鄙夷地罵了一句,收起金鞭,看向托住自己手臂之人,一言不發。


    “內司孫空,見過楊世子!事急從權,孫空冒犯之舉,請楊世子原諒!”眾人此時已看清,托住楊昊手臂之人,乃是一名白麵無須的中年男子,身著黑衣,容貌平平。


    聽到中年男子的話,場中好些人心中齊齊一驚。


    場中見過這中年男子的人不多,但知道孫空這個名字的人卻不少。


    孫空,乃是內司大統領陳三旗下的三位統領之一。


    這三位統領的名字,分別是孫空、衛哲與瞿孝。


    這三個名字,在大楚,尤其在丹陽城中,每一個都是如雷貫耳,每一個也都有一個外號。


    孫空的外號,叫做孫不哭。意思是,哪怕是三歲小兒,聽到孫空的名字,也不敢大聲啼哭。


    “若非你及時阻止,我一時激憤,真地將他打死,可還真就闖了大禍了。”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楊昊並未像對待此前的所有阻攔之人一樣對待孫空,口氣卻變軟了。


    “多謝楊世子!”孫空想起剛剛托住楊昊手臂之時的輕若無物,再想起陳三先前的叮囑,心中暗讚一聲,對楊昊微微躬身謝道。


    楊昊收起金鞭,返身朝秀兒等人站立之處走去。


    孫空也轉過身,走至熊棅麵前,方自一抱拳,熊棅已開口問道:“孫空,你怎麽來了?“


    問出這句話時,熊棅心中的不妙之感愈發強烈了。


    “迴殿下的話,下官此來,乃是奉了陳大統領之命,將今日涉事之人帶迴內司問話。”孫空躬身抱拳道。


    聽聞此言,熊棅的後心徹底涼了。


    “幾個少年人的些許口角之爭,怎麽會這麽快傳到你們大統領耳中?這也值得你們大統領直接過問嗎?本王已命韋一山將這些人都帶迴巡檢司訊問。“熊棅皺眉道。


    “迴殿下的話,天字一號房發生了這麽大一檔子事,數人受傷,還牽涉到二位世子和幾位公子,更牽動殿下,內司若是還一無所知,下官等人可沒法當差了。”孫空笑道。


    “孫空,你迴去告訴你們陳大統領,這幾個人,本王讓帶迴巡檢司了。本王既然監察天下刑事,這件事,本王自會親自向父皇奏報。”熊棅猶自想要掙紮一番。


    熊砭等人今日前來鬧事,自是熊棅和其他幾位皇子事先就定好的計劃。但是,今日這個事究竟是怎麽鬧起來的,熊棅卻並不完全清楚。就連最先帶人衝入天字一號房的韋一山,此前也隻是事先侯在天字一號房旁邊的房間內,並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


    不弄清楚事情的整個經過,這件事的手尾,便沒法收拾幹淨了。熊砭等人若是被帶去內司,沒準兒就會牽出更多麻煩來。


    “殿下,內司的規矩,您也清楚。請殿下體諒下官的難處。”孫空對熊棅又抱了抱拳,隨即喝道:“來人!”


    隨著喝聲,又是幾名身著黑衣的人奔入房中。這些人皆如孫空一般,頜下無須,一看就是太監之身。


    “花老板,事端初發之時,有哪些人在場?”孫空看向花想容,問道。


    花想容斂身一禮,將楊昊一行及熊砭等人說了出來。


    “帶走!”孫空輕輕一揮手,幾名黑衣人分別站至熊砭等人身旁。


    “花老板,你們也跟著走一趟吧。”孫空再度對花想容道。


    “小女子遵命!”花想容在此斂身一禮,和灰衣老者一起走到一名黑衣人身邊。


    “楊世子有禦賜金鞭在手,下官就不請了。還請楊世子及幾位同伴這幾日留在府中,莫要外出。”孫空轉向楊昊,拱手道。


    見楊昊點了點頭,孫空複又轉向熊棅,對熊棅抱拳道:“殿下,下官告辭!”


    說罷,也不待熊棅再說話,孫空邁步朝門口走去。


    走過那名垮著肩膀的老太監身旁時,孫空似是若有若無地掃了老太監一眼,掃得老太監本就煞白的臉愈發慘白了。


    待幾名黑衣人帶著熊砭等人及花想容與灰衣老者也走出去,楊昊讓任重將金鞭收好,看也不看在場的其他人,帶著秀兒、任重和林軒也走了出去。


    走至天字一號房的小院之中,林軒發現,先前被任重扔出房間的大漢和老者也不見了,想來也是被孫空給帶走了。


    出得小院,來到走廊上,眾人再朝一樓一看,偌大一個望江樓的大堂,已是空空蕩蕩。


    走出望江樓的門口,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望江樓門前,人群黑壓壓一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見楊昊等人走出,人群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穿過人群,行至稍遠處,楊昊便直接與林軒告別,各自迴府。


    隻是,分別之前,楊昊讓任重取了一瓶傷藥,交給林軒,再三叮囑,讓林軒一定要塗於受傷之處,尤其是被打出血印的左眼眶之上。


    林軒發現,任重先後取出了兩瓶傷藥。第一瓶被楊昊退了迴去,而取出第二瓶時,任重的神色似乎很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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