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隨著河道被鑿開,沱河水像是被釋放出牢籠的猛獸一般,沿著那新挖掘出來的寬闊河渠,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奔騰著湧向天門關方向。


    站在高處俯瞰這壯觀景象的黃任,心中充滿了期待與幻想。


    他仿佛已經看到護國軍在洶湧澎湃的沱河水麵前不堪一擊、狼狽逃竄的場景;


    而他自己,則因為這一妙計得以立下赫赫戰功,從此平步青雲,享受高官厚祿帶來的無盡榮華富貴。


    ……


    黎明前的夜色依然濃重如墨,整個世界仿佛都被一層神秘的黑紗所籠罩著。


    此時,吳有德正靜靜地躺在大帳中的床榻之上,沉沉地睡著。


    這些日子,他身體和心靈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早已疲憊不堪。


    這一覺睡得異常深沉。


    睡夢中,他漂浮在一條寬闊的大河之上。


    他不會遊泳,身體一個勁地往下沉。


    他扯開嗓子拚命地唿喊求救,奮力掙紮著,但迴應他的隻有周圍那死一般的沉寂。


    這時,他突然感覺,腳踩到了底。


    原來,水並沒有那麽深。


    他終於站穩了身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


    “嘩嘩!”


    遠處突然響起巨大的水流聲。


    他機械地扭過頭,向水聲傳來的地方看去。


    頓時瞪大了眼睛。


    十幾米高,裹著泥沙和雜物的滔天巨浪,洶湧澎湃地席卷而來,隻是眨眼的功夫便將他淹沒。


    “啊!”


    吳有德驚恐地大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


    他瞪大雙眼,急促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額頭上更是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稍緩過氣來,長長地唿出一口濁氣,然後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心有餘悸地自言自語:“還好隻是一場噩夢……”


    他話音未落,外麵傳來了一道極其尖銳刺耳的驚叫聲:“不好了,發大水了,發大水了!”


    這聲驚唿猶如一道閃電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瞬間打破了夜晚原有的寧靜。


    “發大水?”


    聽到這個消息,吳有德先是一愣,隨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處於夢中之夢的狀態尚未完全清醒過來。


    為了確認這一切是否真實,他下意識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哎喲!”


    隨著一股鑽心的疼痛襲來,吳有德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此時,他終於意識到眼前發生的事情並非夢境,而是實實在在的現實。


    帶著滿臉的疑惑和不安,他迅速翻身下床,雙腳剛踩到地麵便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冰涼,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低頭一看,原來不知何時,水已經漫進了營帳裏,並且快要淹沒到床邊了。


    “大帥,大帥,發大水了,我們趕快跑吧!”


    一名親衛淌著水滿臉焦急地跑了進來。


    “發大水,這他娘都沒下雨,哪裏來的水!\"


    吳有德都懵了。


    他跑出帳篷外,就聽到遠處傳來隱隱的轟鳴聲,如同巨獸的低吼。


    抬眼看去,晨曦下,一道裹著泥土、樹枝等雜物的水牆,以不可阻擋之勢向大營衝來。


    看到這一幕,吳有德以及所有營地裏的將官士卒,全都驚呆了。


    震驚之後,便是無邊的恐懼。


    他們都是北軍,不習水性,對水有天然的恐懼。


    “快跑!”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眾人“轟”的一下炸了鍋,全都轉身逃跑,隻恨自己隻有兩條腿。


    士卒在跑,將官們也在跑,吳有德同樣在跑。


    他沒想到,噩夢竟然照進了現實。


    眾人一邊跑,還一邊迴頭看。


    眼見洪水越來越近,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由於此處地勢平坦,且處於低窪之處,水流甚急,終究他們沒有跑過水流的速度,全都被洪水淹沒。


    吳有德拚命在水中掙紮,眼見一根斷樹飄了過來。


    他使盡渾身力氣,猛的向前一躥,抱住了斷樹。


    他本以為有救了,沒想到剛抱住斷樹,斷樹就開始往下沉。


    他仔細一看,斷樹上竟然還抱著一人。


    很明顯,這棵已經斷裂的樹木根本不可能承擔得起兩個人的體重。


    吳有德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人,隻見其身上的衣著打扮看起來像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子。


    於是,他板起臉來,擺出官威,語氣嚴厲地喝道:“我乃大帥吳有德,你趕快鬆手,這是命令,如若不從,定以軍法論處!”


    那小卒聽到這話,不由得心中一驚。


    要知道,他從軍已有五六載光陰,但像吳有德這般位高權重的大官兒,卻還是頭一迴親眼得見。


    然而,此時可是關乎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他又怎麽可能放手。


    “大帥,您可曉得小人名號?”


    小卒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突然開口發問。


    “哼!不過區區小卒,難道本帥還要知曉你名字不成?還不滾開!”


    吳有德嗬斥道。


    “不知道,那就好辦了!”


    話音未落,那小卒猛然間抬起右腳,狠狠地朝著吳有德的小腹踹去:“去你奶奶個腿兒的,吃屎去吧!”


    吳有德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無名小卒竟敢對自己不敬,因此沒有防備。


    挨了一腳後,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仿佛五髒六腑都錯位一般。疼得他麵容扭曲,雙手也下意識地鬆開了斷樹。


    “咕嚕嚕……”


    吳有德瞬間沒入水中,接連嗆了好幾口渾濁不堪的河水。


    他驚恐萬分,拚命揮舞著雙臂,想要抓住什麽東西來支撐自己,好讓自己能夠浮出水麵。


    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刹那間,冰冷的河水將他緊緊包圍,讓他幾乎無法唿吸。


    “不,我不能死!我還沒活夠!我還沒殺了秦毅!”


    生死關頭,吳有德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秦毅那張令他恨之入骨的臉。


    秦毅的護國軍因追擊他們,此刻正在下遊紮營。


    如果自己這裏被淹,秦毅和他的軍隊也難逃脫。


    如此一來,秦毅必死。


    想到這裏,吳有德的心中竟然湧起一股莫名的釋然。


    能拉著秦毅一同陪葬,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賺到了。


    於是,他放棄了無謂的掙紮,任由身體隨著湍急的河流緩緩下沉。


    他緊閉雙眼,感受著水的壓力一點點擠壓著自己的身軀,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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