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是剛看完王宗濋匯報的關於香皂的售賣情況,正偷著樂,準備睡個好覺,卻到了這個消息。


    而且這大半夜的,送消息來的還是高俅。


    高俅是殿前司副指揮使,妥妥的部級高官,卻關心起首都酒館裏鬥毆一事了,且大半夜入宮。


    說明這情況已經非常嚴重。


    趙寧換了一身衣服,聽高俅添油加醋一般把事情匯報完了。


    那農政司不少官員和吏員,都是國子監裏提拔優秀學生直接任命的,而另一邊動手的也是國子監的太學生。


    相當於國子監內部自己打起來了?


    “你剛才說,有一名重傷者,叫什麽名字?”


    “叫什麽胡銓。”


    胡銓?


    臥槽!


    趙寧心頭一震,連忙問道:“傷勢如何?”


    “已經請了大夫。”


    “朕問傷勢如何?”


    “應該……應該是被打斷了腿!”


    趙寧臉色陰沉了下來。


    這特麽的,故意找茬是吧!


    那個胡銓可是趙寧故意扔在農政司磨煉,將來要擔大任的。


    這家夥在曆史上,是南宋中興四名臣之一,和趙鼎、李綱、李光齊名的。


    “你是說,農政院的張伯麟先動的手?”


    “是的,不過聽說是劉文昌辱罵他們。”


    “如何辱罵?”


    “說什麽一群下賤的泥腿子!”


    “當真?”


    “千真萬確。”


    “豈有此理!膽子也太大了,敢當眾辱罵朝廷命官!”


    高俅眼珠子轉了轉,說道:“官家,劉文昌的父親是戶部員外郎劉喻之。”


    “你想說什麽?”


    “臣的意思是,農政司現在辦的活,原本是戶部的,這會不會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報複?”


    “你有證據?”


    “這……暫時沒有。”


    “沒有的事情,不要空穴來風。”


    “是。”


    高俅趕緊閉嘴,看來趙官家雖然暴脾氣喜歡殺人,但不會做捕風捉影之事。


    “王懷吉。”


    “臣在。”


    “去找禦醫,讓高俅帶過去看看胡銓。”


    “這……官家,那胡銓隻是一個……”


    “快去啊!”


    “是是!”


    高俅眼珠子又轉起來,看來這個胡銓不簡單啊,趙官家居然動用自己的禦醫了。


    “對了,官家,臣在那些人裏麵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什麽名字?”


    “席崇。”


    “此人是誰?”


    “前涇原路經略使席貢之子。”


    “是他的兒子。”


    “席崇前幾年在太學院讀書,前年恩蔭了一份官職,去西北做了個閑官。”


    “既然在西北做閑官,為何突然出現在汴京?”


    “怕是來……”


    “來做什麽?”


    “可能是來通融關係的。”


    趙寧明白了,這是來救父親的啊!


    席貢在長安會戰中臨陣脫逃,導致大軍崩潰,已經被押迴京師等待審問。


    “你去查查此事。”


    “是!”


    高俅離去後,便帶著禦醫,趕緊去找胡銓,他打算跟胡銓好好套套近乎,搞搞關係。


    趙寧一人在文德殿內輾轉反側。


    他本來想讓農政司低調行事的,農政司現在看起來是在處理皇家田產的事,但實際上是在培養未來土地革命的人才。


    隻要把400萬畝田一消化,整個農政司在處理政務上必然會上一個台階,到時候淮南兩路的田產整頓,大可以開始大刀闊斧。


    土地革命是會要了地主老爺和官僚大戶的命根子的,若是農政司這個時候吸引了朝堂諸多勢力,他們的行政阻力必然會非常大。


    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國子監的太學生在樊樓互毆,這事小不了了!


    既然沒法低調了,就不低調了!


    國子監學生和農政司官員互毆的事情,果然被有心之人快速傳播。


    第二日上午,趙寧接到了好幾封關於彈劾此事的劄子。


    這些人的春秋筆法著實了得,如果生活在21世紀,基本上都可以做新媒體寫手。


    在他們筆下,昨晚的事情變成了朝廷命官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打太學生,導致多名正義的太學生深受重傷。


    過了一會兒,高俅忽然來了。


    “官家,您看這個。”


    趙寧接過來一看,微微一驚:好家夥,東京快報?


    “這是哪兒來的?”


    “街頭買到的。”


    “去,給朕封了,把報紙全部燒掉。”


    “是!”


    看來報紙的規範進度要提上日程了,有些人已經感受到報紙是重要的輿論工具,開始私自占領輿論高地。


    這是要任由其發展,不加管製,豈不是要亂套?


    倒是昨晚打架一事還在繼續發酵。


    高俅剛離開,趙鼎就來了。


    他來也是說農政司官員和太學生互毆一事。


    趙鼎說道:“官家,此事並非空穴來風,那個劉文昌為何會當眾譏諷農政司官員?恐怕背後是耳濡目染,或者有人指使。”


    趙官家道:“卿何出此言?”


    趙鼎不是張口就來之輩,他說話,分析問題,都是有理有據的,連他都這麽說,那看來問題還真如自己猜測那般。


    “前段時間,官家提拔陳東為大司農,一些官員在下麵已經竊竊私語,對農政司有了非議,官員們都在疑惑,既然是處理皇家田產的,為何會編入如此多官員,又為何將陳東提拔如此之高。”


    趙寧想了想,說道:“朕原本打算低調處理這400萬畝田,現在看來是沒法低調了。”


    趙鼎又說道:“官家,河北的荒田臣倒是預估了一個數字,近千萬畝田無人認領,臣是派人去趙州清查過,推算出來的,而且隻多不少。”


    千萬畝已經接近河北紙麵上的三分之一了,田荒蕪到這個地步,看來河北的情況,已經嚴峻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目前農政司又多少吏員?”


    “58名。”


    “河北的農業恢複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兩淮隱瞞田地過甚,再不整頓,明年再打一次仗,別說前線的糧草是否能保證,恐怕汴京的糧價會暴漲,導致民生崩潰!”


    趙官家的語氣有些凝重,宰相趙鼎也陷入沉思中。


    趙寧的語氣忽然鋒利起來:“兩步走!”


    “一、在京畿路頒布新農稅政策,凡是超過50畝田者,每畝十抽五!五十畝以下,按照原有的稅製。”


    “二、派人去查兩淮田產,這需要一個過程。”


    趙鼎擔憂道:“若是引起兩淮動亂,恐怕……”


    趙鼎擔憂不無道理,現在河北、河東民生受到重創,糧食必然大減。


    而前線的軍防還在修補,後勤線路勉強能支撐,如果這個時候對兩淮搞土地改革,恐怕要出大亂子。


    若是內部一亂,金國必然聞風再次大軍壓境。


    內外同時出亂子,就算趙寧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大宋。


    可是現在局麵已經到了這一步。


    大宋糧食最富裕的就是兩淮,其次兩浙路,再就是江南東路和江南西路。


    可是現在收不上來糧食,或者說後勤調糧成本太高。


    “先測田,試探情況,目前重點是把整個京畿路的田整頓出來,將偷稅漏稅者全部揪出來,把糧食補上!”


    趙鼎深吸了一口氣,這下是真的開始動利益集團了。


    這個利益集團是一個無比龐大的利益集團。


    “萬一京畿路發生亂子……”


    “朕有辦法,你先頒布京畿路的新稅政,目前農政司的人已經上手,李光在京畿路轉運司也有了人,難度會小很多。”


    “是,臣這就去辦。”


    有什麽辦法?


    招嶽飛迴來,誰敢反抗就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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