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象個成天無所事事的二流子,兜著一雙手在外麵晃蕩。偶爾衝屋裏探探頭,看看我們,一天又過去了。

    這些天,在諸多學生都忙著準備期末考試的檔兒,我們攝影隊一行八個人,背著單反,扛著攝影架,滿校園得瑟地走過,享受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開路這天,前夜剛剛下過一場雨,早晨起來,空氣還彌漫著淡淡的臭氧味兒,卻分外清新。

    昨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天還沒亮,我就一骨碌起床,順帶拽起小哥。行李包早收拾好了,一套長褲長袖衫,兩條褲衩和背心,花露水帶上防蚊,還有別的雜七雜八一小坨東西。草草包下幾口早市新鮮的還冒著熱氣的九龍大肉包,我倆就急行軍似的直奔學校而去。

    到了學校後院,一輛大巴停在花圃旁的水泥路上。周圍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他們腳邊都擱著不小的行李包。我站在車邊微微喘氣,之前一路狂奔來的,倒賺了不少眼球。

    不遠處,隊長在散發仁丹。“有暈車藥麽?”小哥上前開口問。

    “有有有,咱準備得很充分!”隻見隊長從褲袋裏掏出一爿藥,小心翼翼得掰了兩粒,捏在手裏,然後抬頭看我,“一個人?”我很想翻白眼。那麽多的活動經費交給他了,難道他中飽私囊獨吞了?連個暈車藥都這麽吝嗇。

    “一個。”小哥兀自拿過一粒,“對了,仁丹。”

    旁邊站著的小胖,搓搓那圓溜溜的藥,語氣陰陽怪氣的,“不是說還有防蛇藥,怎麽連個影都沒見著?”

    隊長下意識地摸摸他那平頂頭,“急什麽,都在沈老師那。後頭就給,還有草帽呢。”

    “得,草帽就用不著了。我丟不起那人。”小胖兜個鴨舌帽直接往腦袋上一扣。

    “等到上山被蟲咬的時候,你想用我還不給你!”

    那一廂有吵有鬧,這邊,小哥卻不知什麽時候走到我身邊。一粒暈車藥,他抬起我的手,就放我手心裏。我看他一眼,笑笑。暈車?笑話。我長這麽大,坐車的總時間加起來都夠環遊世界一周的了,我還會暈車?!小哥他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難道把我當個耐不住折磨的女孩看啊?!

    看看手表,八點了。太陽早光著身子臥上天空,空氣中殘留的一絲水分,也被它貪婪地升騰了。微微燥熱的天,此刻才顯現出來。

    “希望那邊沒那麽熱。”一旁一女生用汗巾施施然地擦著額頭,突然冒出這句話。

    我們叫她q姐,她是八個人中唯一的女生。因而一切福利,我們從來都不吝嗇讓她一人占據。q姐與我們不同,我們對攝影隻是興趣,她是走藝術生的路。她曾說她希望用相機捕捉達芬奇畫中的光線,我總覺著這句話說得相當詩人。這年頭,詩人可很稀罕了。

    小等片刻,帶隊的沈老師才姿態悠然而來。我看著他一臉大胡子下的嘴唇又啟又開。其實我一直都納悶,他是否是覺著絡腮胡子很性感,否則怎麽容忍這大熱天的頂著一臉胡子阻止汗液蒸發

    “上車。”小哥拍拍我的肩,我才迴過神。車上人都上得差不多了,隊長正站在前麵衝我倆招手。我拎上行李,幾步一邁,登上車。啊,頓時一股清涼的風吹來。車上開了冷氣早說嘛,害我白白在熱氣裏枯站半天。

    找個靠後的位子坐下,小哥將我倆的行李塞進上方的行李架,然後就擠我身旁坐下。

    我歪頭看看窗外,路旁的樹漸漸的,開始移動,不一會,便被丟在車後。

    直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我才意識到我今早是三更半夜爬起來的。於是丟給小哥一句話,“一個小時後叫我,我先睡會啊。”說著,就慢慢滑下身子,側歪著靠在靠墊上,蜷縮身子,尋個舒服的姿勢睡了。汽車在行進中微微晃動,我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象漂浮在一葉扁舟上,時起時伏。漸漸的,忘記了周圍的一切。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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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睜開眼時,下意識摸摸旁邊座位,空蕩蕩的,小哥不在旁邊。我心下一空,扭頭看過去。從中間走道過來一人,我揉揉眼,才將來人看清。

    “小哥,你去哪了?”

    他抬手指向窗外。

    順他手指,我看見外麵是偌大一加油站。滿目白色的房舍,微微反射炫目的陽光。

    看手表,差不多是午飯時間了。

    “吃飯了?”

    他點點頭,手上正拎著的一個塑料袋,露出兩個飯盒的外形。

    我不禁微笑,有這麽個可靠的人在身邊,真是什麽事都不用發愁啊。

    車上零星地坐著幾個人。其他人都下去吃飯了。

    上方的冷氣,還在唿唿吹著涼風。

    兩個人埋頭狂吃。

    吃著飯,不經意間,忽然相視一笑。感覺似乎心有靈犀。

    “喲,你們倆躲這吃啥好吃的誒”胖子吃飽喝足上了車,看見我倆,又是一陣陰陽怪氣。

    “……胖子,”我抬起頭,深深地看他。

    “幹嘛?”

    夾起一塊吃剩的骨頭,微微一笑,“吃吧,爺賞你的!”

    -----------------仲夏好像好沒到啊——我是分割線—————————————————————

    緩緩啟動的車輛,倏忽間,已駛得遠了。

    高速公路旁,遼闊的平原盡頭,山巒起伏。一如潑墨渲染的遠山,濃轉淡的蒼翠到嫩綠,嫩得活潑跳脫。蒼翠得深沉,猶如凝結的愁思。

    近處,橫截而出的山體,裸、露在路旁。山體的經脈,暴露在空氣中,瑟瑟發抖。偶爾,一棵骨骼嶙峋的老樹,根紮在山崖的裂縫中,艱難地向上昂揚著頭顱。

    當大巴爬上一處高坡,望前方,公路綿長,似拉向天地的盡頭。

    一路上,起初我們談笑風生,而後長時間的旅途,讓人褪了交談的欲、望。隻歪著頭,看窗外的景。或耳畔歌聲繚繞,淺淺入眠。

    緩緩地,汽車駛過丘林地帶。悄然的,變化了風景。

    遠處,成片的森林蓊蓊鬱鬱,公路蜿蜒伸向森林的咽喉。當汽車進入這片森林,我瞧見森林深處,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

    我才稍稍打了個盹,恍惚間睜眼,山勢已開始明朗,象陡然攀升的雲梯。汽車象拔地而起幾千丈,透過車窗,可目見其下的山穀,宛如凹陷的巢穴。那成片的山林,順著山勢,宛如波濤湧動,綿延不絕。汽車緩行在群山之間,山峰高聳,筆直如雲。

    一山更比一山高,你不知道下一秒出現在眼前的風景。

    倏忽間,竹林青翠欲滴,等候在路旁。象是小家碧玉的姑娘,亭亭玉立地,靜候一旁。

    汽車攀上一座古老的石橋。當我探頭從車窗看下,頓時目眩。汽車象是懸空地浮在山澗的小河之上。小河的河床,大多山石,高低起伏不一。於是,河水便象是喝醉酒的人兒,河水湍急,衝刷石岸,跌宕起伏。這是一處極佳的漂流地。

    “美嗎?”當我癡迷地移不開眼時,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炸響。

    “嗯?”我扭頭看去。小哥的瞳孔裏映出我的身影,卻象是哈哈鏡中的誇張人物,頭大身小。

    “很美?”小哥的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點點頭,找不出什麽話來形容我的心情。也許是淡淡的愉悅,微微的欣喜,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的舒張。我愛這裏。

    他也沒說話,隻靜靜靠在一旁,陪我一起細細看遍外麵的美景。

    清涼,還在從上方送下,絲絲縷縷。

    _______-又一個雨天————我是分割線————————

    車輛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行駛,穿過一個又一個隧道。隧道裏,那淡淡的昏黃的光,讓人感覺仿佛踏著曆史在遠行。

    層層疊疊的山峰,宛如朱明畫卷,緩緩展開。滿眼的綠意。有時,隱約聽見從山頂遠遠傳來的猿鳴,格外的淒涼。偶爾,飛過一隻鳥,在空中劃出波浪的弧線。

    大巴駛過一個路牌。忽然有人站起來,指著路牌喊:“翡翠穀!”

    我匆匆擺頭,也隻是驚鴻一瞥——僅僅瞧見連片的茂林修竹。記憶中,電影畫麵裏那一汪碧綠的湖水,玉石一般,藏著動人心魄的美麗。

    逐漸的,開始看見人家。坐落在山穀間的村落,此一處,彼一處,隔得稍遠,卻遙相唿應。白牆灰瓦,小巧玲瓏的屋子,頂著翹然的屋簷簷角,錯落有致地坐在那裏。

    抵達宏村的時候,天正下著小雨。

    大巴在老村村口的橋邊停下,隔著窗戶,我看見車旁一條長河。河水清淩淩的。村口有一座石橋。河水流經石橋下時,河床被墊下的青石陡然拔高,在不遠處的橫斷處,便傾瀉而下,衝刷出白花花的浪來。我走下車,舉著傘,聽水聲也悅耳。空氣濕漉漉的,皮膚浸潤其中,感覺人也水潤起來。來時的悶熱,早已被驅散得一幹二淨。

    涼風習習,我佇岸眺望,對岸一片古樸的徽居,一塊空地上,兩棵樹立在那裏。我們將在那裏歇息幾晚。

    “在想什麽呢?”三哥不知何時站到我身旁,“走吧,跟上大隊伍。”

    順他視線看過去,沈老頭領著另外幾個人走上橋,向對岸而去。有本地接引的人,兩三個年輕人,冒著小雨,將我們的行李扛下車來 ,一一提前運至居處。

    我倆幾步快走,跟上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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