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特不太了解海運, 隻能認為那一片區域可能出現了糟糕的天氣。它正好處在新大陸與阿爾比恩的航線附近,而失蹤的船隻中,大部分都是運送棉花的貨船。

    由於預期中的棉花沒有順利到達, 阿爾比恩的棉花價格稍微漲了一些, 在平時也許無關緊要, 可今年各行各業行情都不太好, 棉花漲價提高了生產成本, 讓阿爾比恩的棉布競爭力降低了許多。

    阿爾比恩本來就是靠紡織立國, 它的前兩任世界霸主西班牙依靠美洲金銀礦當印鈔機, 法蘭西則是一個有著龐大貴族階層和消費主義盛行的強勁內需農業大國, 上個世紀被阿爾比恩一點點靠毛紡把錢賺過來,如今毛紡已然被成本更低更舒適的棉紡取代,可紡織依然是它最重要的產業支柱, 也雇傭著最多的工人。

    然而阿爾比恩本身不產棉,高達80%以上的棉花都是從新大陸聯邦國購買的, 今年又恰逢資本主義國家周期性的經濟危機, 造成的影響起到了乘積的效果。

    伊薇特在商業版看到,棉紡中心的曼徹斯特有好些工廠都被迫停工, 失去麵包來源的工人走上街頭, 參與抗|議活動。

    此時正好是社交季, 各地有頭有臉的紳士貴族都齊聚倫敦, 伊薇特就知道幾位曼徹斯特的商人議員代表正在遊說議會出動憲兵鎮|壓,表示隻有盡早把危機消滅在搖籃裏,才能避免暴民活動的疥瘡感染倫敦。上議院雖然樂於見到暴發戶們吃癟, 不過倫敦也有紡織業, 在工會的組織下, 其他行業的工人也支持棉紡織工人的活動, 老爺們坐著漂亮的敞篷馬車出行的時候,常常看到大路旁側的巷子裏有人站在木箱疊成的演講台上發表演說,下麵還有一些拿著非法印刷物的家夥在派發傳單,加上曼切斯特代表的恐嚇,心裏難免有些犯嘀咕。

    多事之秋啊……

    為伊薇特授勳的今年冊封名單早在新年聖誕節就已經公布了,雖然她現在仍然以斯潘塞勳爵助手的身份出入議院,也沒人真正把她當做一位正待斯潘塞勳爵提攜的後輩。不少議員暗中甚至十分羨慕斯潘塞勳爵,沒有花費太多代價,輕易就獲得了一位未來的政治盟友,而且伊維斯爵士是如此年輕,將來的成就簡直難以估量。

    今天她來的時候,正好是首相問答時間(prime minister''s question),目前這位首相是一位大律師之子,雖然沒有特別高貴的血統,但也娶了一位古老家族的女兒,比起前代貴族出身、無心政務的閑散首相,他有野心也有能力,才能從相對微末的身份爬上來。也正因為如此,他身後有著很多利益集團的支持,大家付出了真金白銀助力他上位,此時已經到了他做出迴報的時候。

    首相正在情緒激昂地講話。

    “先生們,我們不能再姑息下去了,目前的局勢已經威脅到現有的社會秩序,假如魔鬼跑出了瓶子,再想把它塞迴去就不可能了,我們古老悠久的等級製度才是穩定社會的唯一保障,議會的諸位紳士才是真正精明有決斷力的舵手,我們不應放任其他嘈雜的聲音試圖左右我們的決定,為了確保人民的個人權利不被濫用,現在必須禁止他們在街頭串聯,發表各種荒誕的訴求,他們要麽服從,要麽後果自負。如果把這一條標準作為有約束力的規則長期加以應用,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遠離動蕩,重新迴到聖靈和真理身邊……”

    他慷慨陳詞的演說極有煽動力,幾乎快把在場的所有人都說服了,直到一本書從觀眾席啪嗒地扔到他演講台旁邊。

    “我的《權利法案》呢?我找不到它了……噢,原來在首相先生尊貴的腳下。”一個慵懶傲慢的年輕聲音響起,被打斷的首相抬頭一看,卻發現是那位最近享有盛名的新貴,即將成為伊維斯爵士的小費雪先生。

    中斷一個人的演講是不禮貌的,有異議的話可以站起來吸引議長注意,等著演講結束後提出自己的意見,隨意插嘴甚至可以視為擾亂會場秩序被趕出去,然而小費雪先生隻是遇到“他的書不見了”這一十分要緊的突發情況,大家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不忍心就這樣苛責一位勤奮好學的年輕人,更何況他還是女王陛下賞識的寵臣。

    所以小費雪先生得以施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秀雅的身姿在眾目睽睽下走到首相旁邊,從地上撿起了書。

    “向國王請願,乃臣民之權利,一切對此項請願之判罪或控告,皆為非法。”伊薇特念出了權利法案的第五條,瞬間首相的臉漲成了紫紅色。

    “嗬嗬嗬……”來旁聽的上議院議員蘭開斯特公爵低聲笑起來,然後帶頭鼓起了掌,有了這位風向標,其他不少也紛紛發出“nayh”的噓聲。

    於是接下來首相的講話變得艱澀起來,聲音含混不清,詞不達意,匆匆結了個尾就灰溜溜離開了演講台。

    盡管今天小費雪先生隻說了寥寥幾句話,但無疑是現場最搶眼的存在,他詞鋒犀利高效,如同一位訓練有素的擊劍手,出招直指要害,令人印象十分深刻。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隻是伊薇特的態度有些驕傲目中無人,難免讓觀眾產生一種“恃寵而驕、後宮幹政”的既視感。

    “剛剛我還以為看到了一個小號的尤利西斯。”散會後,蘭開斯特公爵走到了她旁邊同行。

    現在迴想起來,伊薇特自己也覺得好像確實如此,授勳日還沒正式開始,以她現在的身份,隨意發言如果還戰戰兢兢,隻能讓人感到心虛無底氣。至於怎樣才能讓自己看起來強硬可靠有攻擊性,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某位一直就表現得自信而且相當可靠的家夥。

    “不合適嗎?”

    “當然不是。禮貌克製、平淡乏味、華而不實的演說隻能留存在上議院,那可真是世界上脾氣最好的集會,我每一次參加都昏昏欲睡,仿佛自己老了十歲。要是在下議院,兩分鍾就不會有人在聽了,下議院喜歡的風格就是這樣的,刻薄狠毒而高效,我這是表達讚美的意思。”

    ……

    淹溺之王就像海洋一樣貪婪,然而祂並沒有違背自己的其他承諾,當天夜裏,一艘巨大的輪船靜靜停泊在倫敦港口不遠處的一片海域裏,船上漆黑一片,沒有任何燈光。

    這艘外觀老舊殘破的船十分奇怪,它采用了最新式前衛的設計,船中央並沒有桅杆和風帆,看布局像是純蒸汽動力的船隻,按理說這種船在業界投入時間都不太長,可這艘船卻遍身斑駁的鐵鏽,即使殘留下來的白漆也像長惡瘡的皮膚一樣布滿了凸出的鼓泡,密密麻麻的藤壺覆蓋於表麵,船身依稀可以看到隱約的極光女神號字樣。

    由於它熄滅了燈光安靜地停留在那裏,一艘趕時間的貨船一開始沒注意,直到擦肩而過時才注意到這艘龐然大物。

    此時的帆船設計很成熟,隻要四五十人就可以維持一艘船的運轉,雖然通常情況下,為了安全起見,大晚上不會開船,而這趟他們的時間卡的很不巧,黃昏的時候已經看到倫敦港口的燈塔了,船長不甘心在這麽近距離還要在海上待一晚,水手們也十分想念陸地上的酒館和女招待,於是點起船燈,即使太陽落山了,也歸心似箭地往那邊趕。

    於是,當極光女神號的輪廓穿破薄薄的夜霧,映入船上水手的眼簾時,大家都驚呆了。

    “幽……幽靈船!”

    隨著上下牙齒磕碰的寒顫聲,飄忽的音樂從對麵響起,微弱的燈光透過船中央長滿海藻的破舊窗戶映入眼簾,依稀可以看到穿著殘破肮髒禮服的人群,正用著與他們濡濕的外表截然不同的輕盈步伐跳著圓舞。

    如此詭異的景象,再有經驗的水手也無法握住操帆的纜繩,恐懼如同野火從幹燥的草原上蔓延,而那些恐怖的舞者們像是能嗅到這種情緒的氣味,他們停下舞步,轉過蒼白浮腫的麵容,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這邊。

    “撲通”有人受不了奪人心魄的壓力,跳海了,人體落水的聲音就像砸下一塊巨大的石頭,隻濺起了一朵水花,就再也沒有發出掙紮的聲音。

    水下一群早已等待著的黑色身影聚集了過去,然後與那具絕望的軀體一同消失在海麵上。

    沒過多久,貨船上已經空無一人,鬆開的船帆沒有人將它係上固定,被海風吹得在桅杆上搖曳不已,連帶整艘船都像是一個喝醉酒的流浪漢,以一種怪異無規律的軌跡在海上打著旋。

    而那艘破舊的極光女神號則再度熄滅了燈光,重新歸於寂靜,像它毫無征兆地出現一樣,緩緩沉入水中。

    在下降的過程中,它甚至沒有冒出一個氣泡,發出一丁點聲音。

    直到第二天的早晨來臨,才有陸續進港的船發現一艘奇怪的貨船在左右亂晃,由於沒有看到操縱者,有一艘膽大的船甩了鉤鎖勾住對麵的欄杆,讓水手爬過去看看情況,經過謹慎檢查後,整艘船卻連一個人都找不出來,要說是海盜吧,可距離倫敦又這麽近,而且即使全船人都失蹤了,但船上的貨物卻還好好的,讓人一想起來內心就忍不住打鼓。

    那艘好事的船隻能把它拴在船尾,拖著進了港,一則神秘的怪談立刻從海港傳了開,談論者無不聞之色變。

    ……

    不可思議迴廊此時正停留在幻夢境的冷原,它從外麵看起來像是一座廢棄的鍾表工廠,在冷原巨大蒼涼的平野邊緣,一座孤零零的鍾表工廠無疑是突兀而奇怪的,更別提它前方的海灣處還停泊著一艘被海藻和海洋寄生物汙染的輪船。

    它正是極光女神號,也是淹溺之主大袞給予時序的謝禮。

    關於大袞的信仰,據有文字記載,在公元前好幾個世紀時,地中海附近生活的一圈海洋民族比如迦太基、迦南、腓尼基等,都信奉祂為共同的聖靈,但後來羅馬征服了地中海,陸地被大一統的神權控製,古老怪異的異教信仰就轉移到了地下。

    在三位一體宗教的典籍《聖典》上記載了大袞的廟宇被改為膜拜聖靈的教堂的過程,然而也有神秘學者指出,早在羅馬還是多神教信仰的時候,大袞就被羅馬諸神所打敗。

    隨著新大陸的發現,加勒比地區成為了海洋上法外狂徒的樂園,淹溺之主的信徒也試圖將他們的神賜之物珍珠聖像遷移往加勒比,以此為基礎建造一所新的聖地。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隻是不知為何,偷運珍珠聖像的船隻失蹤,寶物也下落不明,後來則流落到了阿爾比恩,被當做一尊普通的藝術品收藏起來。

    現在,珍珠聖像已經重新迴到它的主人手中,此時隨著全球貿易,各國發展海軍的勢頭銳不可當,海盜已經十分衰微,也許淹溺之主正在重新考慮建立祂的信仰,其中的關鍵就是這尊珍珠聖像。

    為了迴報末日之鍾給予的幫助,這艘被淹溺之主腐蝕改造的幽靈船就被贈給了末日之鍾的慈父時序,它半是奇物半是眷族生命體,能夠孕育大袞的子嗣——淹溺之主願意把祂的孩子賜給時序,而且這注定是一位沒有自我意識的癡愚神子,就像無主的空殼,時序可以用它來代替自己被白騎士的致命猛毒感染的殘破死胎軀體。

    如今這具胎兒正在船腹中慢慢生長,如同蜜蜂神這樣的半神造物一樣,它同樣可以穿過睡眠之壁,往返於現實與夢境,而冷原附近的幻夢海正是它停泊的地點。

    很少有人知道,隕落於這個世界的神靈的殘夢構成了幻夢境,它位於一切靈智生物的眼瞼之下,意識之內甚至在潛意識之下,幻夢境的事物被帷幕後瘋狂的思想所扭曲,由一切做夢者的思想編織,並且供給存在的能量,亦真亦幻,讓人難辨真假,許多超凡脫俗的美景和來自宇宙的恐怖之影並存於此,它很久之前就已然存在,見證了許多清醒世界若幹偉大文明的興衰,未來也必將超越萬古長存,隻有五層源質以上的超凡者能夠來到這裏。

    在一些奇異的夜晚,擁有五層以上源質的超凡者會來到一座巨大的象牙之門前,它充滿誘惑力地通往看似尋常夢境的下方,如果他們足夠勇敢或者粗心大意,在無畏地穿過一片漆黑天鵝絨般茂密的林地後,他們就會真正來到幻夢境。

    然而與古代神明有關係的一切都是危險的,就連死去的殘留物幻夢境也不例外,對大多數有資格接觸它的五階源質以上的超凡者來說,也許隻有在突破第五源質直麵活著的古神比這更為兇險。

    幻夢境常常遊蕩著一些怪異可怕的神話生物,物質位麵生命體的夢境思緒對它們的吸引力就像是腐屍對禿鷲的一樣散發著香甜的氣息,在幻夢境死去後,醒時世界的做夢者運氣差的可能直接瘋掉,運氣好也許也會永遠失去做夢的能力,並且喪失部分靈智變得有些癡傻。

    然而冷原則更加令人卻步,這裏有著連夢境都會凍結的徹骨寒冷,生活著會用夢之絲將人類靈體包裹囚禁的純白蠕蟲,在這裏呆上一陣,思想就會被凍僵,或者純白蠕蟲抓住封在繭裏,做一個持續時間為永遠的長夢,就連現實位麵的軀殼也將如行屍走肉般一直睡下去,直到機能停止變成一具枯骨。

    有人說,純白蠕蟲就是困在冷原上的靈魂所化,但無從考證。

    無論如何,這對於有著珍貴的不可思議迴廊的末日之鍾來說卻並非什麽太大的難題,一個完全被理性控製的小世界,有著慈父時序自行決定的規則,即使在讓人難以踏足的冷原,也如同末日洪水中的諾亞方舟一樣,足以抵禦任何來自幻夢境的威脅。

    可是這次的情況例外,他們必須離開這座安全屋,去到陌生的鬼船上,檢查它此趟的收獲。

    兩位末日之鍾的成員此時正吃力地攀爬著結冰的繩梯,冷原冰海的水在繩子表麵形成一層薄而鋒利的多棱外殼,其下則是滑膩腐臭的海藻——它們不屬於冷原的範疇,而是淹溺之主幽靈船的衍生物,因此不會結冰,依舊執拗地保持著自己的形貌。

    由於冷原的影響,他們不能在外呆太久,必須忍著不適迅速完成檢查,迴到不可思議迴廊。

    “希望我醒來會忘記這次的所見所聞。”其中一個嘀咕著說。

    幻夢境的經曆並不會總是記得,雖然感受幻夢境是通往下一層源質的重要途徑,但兩人都不願意想起船艙中的情形,因為那實在是太惡心了。

    “但願吧。”另一人不願意多提,快步走向慈父的房間。

    “今晚收獲了53個,看情況並沒有被發現,但我猜如果秘警們足夠聰明,應該會察覺到一些端倪。”

    “說出你的想法。”慈父迴答。

    “我們真的要在離倫敦這麽近的地方做嗎?這裏的秘警力量十分強大,我擔心會妨礙我們的計劃,為什麽不選擇其他地方?”

    “幽靈和愉悅犯的連環殺手一樣,內心更傾向於同種族同文化的受害者,這艘船的乘客大多是倫敦居民。”而且這也是大袞的意思。

    時序認為,大袞應該在謀劃什麽,所以需要豎立一個靶子,吸引妨礙者的目光,他與祂本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關係。

    既然這樣,那也無話可說,當下他們隻得把剛剛船艙中看到的照實告訴慈父,又一同退下。

    ……

    連續幾晚,每天晚上都有一艘船的船員集體失蹤,這引起了倫敦超凡者勢力的注意。

    除了派人探查以外,封鎖港口也成了不得不為之的無奈之舉,有帷幕後的勢力操縱著,這奇怪的政令竟然毫無阻礙地被順利通過,然後迅速執行。而且這又是在議會持續期間,倫敦可是帝國重要的港口,因為“打擊海盜不力”影響幾乎小半個阿爾比恩的航運,難免惹民眾詬病,就連平時麻木不仁的議員老爺們私下裏都十分疑惑。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大家意識到,有一股看不見的隱藏勢力在黑暗中潛伏著,控製帝國這艘巨輪前進的方向。

    隻是不知道這股勢力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一時間不僅街頭巷尾的失業者更加激憤,倫敦的各處紳士俱樂部也在偷偷討論著時局政治,各種陰謀論喧囂塵上。

    就在這樣不巧的時間裏,6月17日的嘉德授勳日終於來臨了。

    在倫敦參加遊|行之前,伊薇特需要先前往溫莎城堡完成冊封儀式。早在好幾個星期之前,一套四個世紀之前設計的傳統長披風就被溫莎堡的幾位士兵護送到伊薇特家中,它經過天藍,寶藍色,深藍色,深紫色和群青的曆史沿革,如今是近乎漆黑的深藍天鵝絨,另一麵則襯有白色塔夫綢,暗紅色的天鵝絨風帽附在右肩上;黑色的帽子飾有白色鴕鳥毛和黑色的蒼鷺羽毛,一顆琺琅製成的聖喬治十字架的紋章戴在左胸,由吊襪帶的紋飾環繞,八束射線則在最外圍最為裝飾,此外,伊薇特還按照要求佩戴了一枚代表自己家紋的雙蛇豎琴徽章。

    在這套華麗披風的最外層,一條貴重的具有曆史意義的巨大金鏈子作為壓住披風和綬帶的飾物掛在肩上,它由純金製成,有近一公斤重,雕刻著奢華的鏤空金色紋章結和琺琅彩章,環環相扣,每一個都有著吊襪帶環繞的玫瑰圖案。

    伊薇特提前一天到達了溫莎堡,然後在17日當天中午與嘉德勳章的20多位成員共同參加了騎士團最高元首瑪格麗特四世女王舉辦的午餐會,比起上次在這裏接受女王私人的宴請,這次無疑更加正式和隆重,長長的桌子從一頭幾乎看不到另一頭人的臉,被金剛石粉末新打磨的華美餐具在全開的水晶吊燈下閃閃發光。

    吃完這頓儀式感多於飽腹感的午餐後,所有人在儀仗兵的簇擁下,步行前往騎士團總部的聖喬治教堂,在這裏,伊薇特在眾人祝福中單膝跪下,瑪格麗特四世則手持長劍平放在她的肩部,兩人在牧師的主持下完成了向聖靈的宣誓、向君主的效忠,也標誌著伊薇特正式成為了一名古老而高貴的嘉德騎士。

    伊薇特穿著這身貴氣逼人的行頭,就算相貌平平,也會產生幾分高貴威嚴的氣場,更別說伊薇特本來就有著被社交界讚歎的儀容,全套禮服下,俊美的少年身姿更加顯得像是鑽石般熠熠生輝,讓觀禮的貴族男女紛紛側目不已。

    這位伊維斯爵士漂亮成這樣,也無愧於女王的厚愛,就算在到場的外國皇室和使節麵前亮相,他的美貌確實當得起阿爾比恩女王寵臣名頭,引得外賓議論紛紛,大家總算覺得麵上有光……當然,如果他不是法蘭西佬就更加完美了。

    然而,在第二天的倫敦遊|行活動中,卻發生了不大不小的意外。

    因為伊薇特的嘉德騎士勳章是阿爾比恩地位最高的勳章,理所當然她應該走在遊|行隊伍的最前麵,也許是身份行頭加成,或者秋香效應——畢竟嘉德勳章的其他持有人都是為皇家服務過的功臣、或者王室十分信賴的大貴族,有一大半都是前幾任國王冊封的,瑪格麗特女王自己冊封的隻有伊薇特一個,她目前的年紀也青春年少,在一群中老年人中倒是鶴立雞群,讓伊薇特收獲了比她想象中更多的關注,她估摸著甚至不輸於去年蘭開斯特公爵和尤利西斯兩位美男子交相輝映,從人群中路過的動靜。

    不過他們二人今年也在後麵的隊伍裏,她倒是不知道究竟什麽情形。

    就在歡唿聲一浪一浪如潮水般此起彼伏時,一個人影飛快地穿過人群,衝向女王所在的馬車。

    伊薇特就在女王車架的後麵不遠處,她不僅反應快,而且動作也十分敏捷,立刻就阻止了這次的襲擊行為。

    在她將那人反剪雙手壓在地上時,周圍的護衛兵才紛紛趕到,把那人包圍得如同鐵桶般,剩下的則排成幾排,站在女王的馬車麵前,如臨大敵。

    那位衣著落魄的襲擊者很快被帶離現場,他不是超凡者,手裏的武器也隻是一根粗木棍,伊薇特猜測他並不像有過什麽周密的計劃,而是一時激情下的衝動犯。再仔細觀察他的穿著,髒汙的藍色背帶褲,長著老繭的粗糙雙手,大叫大嚷時露出的因為吃長期吃粗麵包磨損的參差牙齒……

    看起來像是一位失業的工人。

    最近經濟不景氣,加上封鎖了倫敦的港口,棉花進不來,許多紡織廠都停工裁員,這樣的工人滿街都是,並不罕見。

    大概是一位走投無路的窮人爆發出的憤怒吧?

    “我希望看到最後一個國王被最後一個貴族的腸子給絞死!”那人大聲叫嚷著。

    圍觀的民眾大多表現出驚訝難以置信的表情,貴族紳士們揮舞著拳頭咒罵這個膽大妄為的謀逆之人,看起來憤怒不已,還有一些縮在角落,與那人同樣落魄憔悴的人則低下頭,深陷的眼睛裏有著明晦難辨的光芒一閃而逝。

    緊接著,被捕的襲擊者仇恨的目光射向了阻止他的伊薇特。

    “放|蕩的女暴君寵信的法蘭西佬,就算到了地獄我也會詛咒你!”他來不及發表更多冒犯的話語,就被迅速趕來的衛兵一個槍托砸到了臉上,混雜著牙齒的血沫當即順著下巴流下,再也無法說出任何完整的句子。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然而眾人的目光還是集中在了伊薇特身上,這麽年輕的異國美少年,卻輕易獲得了帝國的最高榮譽頭銜,要說沒人嫉妒根本不可能。

    一時間輕蔑、惡意、仇恨的目光像是利箭般射來,人們暗暗討論著大逆不道的話,互相揣摩著這位新任嘉德騎士和女王陛下曖昧的關係。

    伊薇特垂眼,看著自己熨燙整潔的華麗衣飾,那串熠熠生輝的粗大黃金鏈墜,心中不由得想起以前維洛妮卡在一家印度菜餐廳二樓扔櫻桃玩的情形。

    當一個窮困潦倒,全家老小饑腸轆轆的人看來,自己存在的本身就是對他最殘酷的諷刺,雖然有些悲哀,但她理解他的衝動行為,然而她卻必須先穿戴這層奢靡腐朽的表皮,這樣才能進入這個國家最頂層的構建者中,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這點上,她無愧於心,也無需向任何人解釋。

    超凡者是孤獨不被人理解的異鄉者,這點比身為貴族被底層民眾仇視的疏離感更加強烈,也許已經經曆過人與怪物的身份認同煩惱,這個意外的突發事件並沒有在她心中留下太多痕跡。僅僅片刻,她就漠然抬起頭,表情平淡的像是從一場神遊中迴神,昂首返迴騎士團的人群,姿態優雅高貴,處變不驚。

    阿爾比恩畢竟是一個格差社會,短暫的騷亂過後,人們又重新迴到了平常的思維,開始私下讚歎伊維斯爵士過人的高雅風采。

    伊薇特看到女王透過馬車的窗戶向她投來擔憂的一瞥,於是微笑地衝她搖搖頭。

    本來自己想要給他榮耀的巡禮,沒想到竟然被一個討厭的暴民破壞了……

    瑪格麗特四世在馬車裏有些氣惱,她本來擔心伊維斯會不會因為在大庭廣眾下被侮辱感到羞憤下不來台,幸虧他依然保持著平靜的麵容,直到她幾次確認他不是強顏歡笑,才放下窗簾,繼續目視前方。內心盤算著今天迴去一定要記得安排女王官邸的新聞審查署,讓他們對這次事件嚴格保密,不準這句犯上作亂的話語印在任何一頁出版物上。

    ……

    “不要在意那人的話,以他的階層,並不會知道你為了他們究竟做了什麽。”在當天的活動結束後,後麵隊伍的尤利西斯穿過人群走到她旁邊。

    他們二人都穿著各自騎士團的盛裝禮服,而且麵容都是一等一的美貌,站在一起就像張開了一個無形的壁壘,用一種名為“自慚形穢”的奇妙力量隔絕了絕大多數想要靠近的人。

    “我知道。哪怕聖子被釘死時,也有許多窮人圍觀歡唿,我做不到像聖子那樣無私到讓人崇拜,有些討厭我的人也正常,又不會是金鎊,哪會人人喜歡。”伊薇特不在意地說。

    “前幾天你在下議院的發言我聽說了,我竟然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這麽刻薄了?”原本他們之間的氣氛因為之前的夢境顯得尷尬,最主要還是尤利西斯的莫名避讓,今天他主動搭話,伊薇特也願意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迴到以前的樣子,於是也放慢腳步和他聊起天來。

    可能是人多的關係,它沒有想象中困難,伊薇特目視著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表現得就像飯後散步閑談一樣隨意。

    “也許是因為身邊有惡劣的榜樣?”她開玩笑迴答。

    “和我有什麽關係?”尤利西斯低頭看見她帽簷下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晴朗的陽光下像是一幅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般恬靜。

    “我可什麽都沒說,是爵士先生太敏感,自己對號入座了。”

    尤利西斯並不喜歡一般人把自己置於他之上,在剛凝聚人格的時候,他也曾使用過女性外表,然而一位可望不可即、擁有超自然美貌的女神對人類男性的吸引力幾乎可以說是天花板級別,就算超凡者的英雄賢王們也常常對他或多或少顯露意圖征服的念頭,在察覺到這股占有欲所代表的父權製文化背景後,他也逐漸從男女隨性改變為主要以男性外觀出現。

    不過有些人是例外的,至少對於伊薇特,他就奇妙地不介意,甚至有些縱容。

    麵對她帶著淡淡惡作劇感的揶揄微笑,他認輸似的歎到:“好吧,那麽最古老高貴的嘉德騎士伊維斯爵士,女王的恩寵加身感覺怎麽樣?”

    ※※※※※※※※※※※※※※※※※※※※

    重複的已修改

    感謝在2020-10-21 00:30:04~2020-10-21 23:59: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難醒的夢、崖山掃地的、大尾巴狼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尾巴狼 50瓶;肚兜醬 20瓶;31399457 18瓶;暮雲春樹、塵子悠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界狩魔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中二隱修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中二隱修會並收藏異界狩魔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