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舍外,瓦萊麗正帶著幾分憂慮的表情來迴踱步, 名義上是她女兒, 實際上是她姐姐的瑪莎又不知道去哪了, 她隱約知道這喜怒無常的家夥最近心裏都在想什麽, 上次還特意去弄了一些蜜酒的原材料, 想必目標一定是借宿在她家的希梅內斯先生無疑。

    瓦萊麗借故去敲了敲閣樓的門, 發現裏麵的住客果然不在。

    難道瑪莎今天已經使用了祖傳配方的魔藥, 成功得手了那位年輕人?希望一切順利才好,千萬不要被發現了村子秘密。

    瓦萊麗心裏暗自祈禱著,即便是一母所生,她和瑪莎的地位差距十分巨大, 就像蜂房裏的工蜂和蜂後也是同一隻蜜蜂的後代一樣,她肩負著照顧和保護雌蜂的責任, 萬一瑪莎遇到什麽危險, 她自己也難逃被追究責任的後果。

    突然, 她聽到嘩嘩的水聲響起,於是看向不遠處的小溪,沒過多久,溪水中湧出一條條白色的蠕蟲, 在岸邊糾結聚攏成一團,不斷改變著形狀, 仿佛一鍋煮沸的燕麥粥在泛起白色泡沫, 隨後, 這些蟲體終於凝聚成一個赤|裸的人形, 在夜風中低著頭縮著脖子向她走來。

    “瑪莎?你為什麽……”瓦萊麗十分驚訝,現在村子裏有外人借宿,瑪莎這樣明目張膽地使用神祗賦予她們的能力,就算不被外人目擊,若是其他人看到也會引起集體對她們嚴厲聲討。

    “走開,不用你管!”盡管瑪莎的態度依舊十分傲慢,然而瓦萊麗卻能從中隱約感受到色厲內荏的虛弱。

    “剛剛……希梅內斯先生和你在一起嗎?”瓦萊麗問這句話的時候,瑪莎身體明顯一僵,然後什麽都沒迴答,隻是加快腳步向農舍內走去。

    噩夢……這一定是個噩夢!

    瑪莎腳步越來越急促,好像在試圖甩掉緊跟在她身後的東西。

    自從被湖泊中的神靈賦予了不變的青春後,她就再也不過生日,也不太記得自己現在究竟多少歲,她隻知道瓦萊麗比她晚出世,既然瓦萊麗都已經年過三十,那麽她自己應該也比這個數字更加年長。

    漫長的三十多年時間裏,她有事也會做噩夢,比如那條差點成功襲擊她的毒蛇,她就好幾次夢見過,比如正在汲水的時候,手中的井繩變成了蛇,昂首一口咬住她脖子,好幾次都嚇得她從夢中驚喜,另外還有關於墜落的夢、被野獸追趕的夢、溺死的夢等等……它們像是從另一個世界滲出的恐懼,隻有白日清醒的狀態能使它們慢慢褪色,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這些東西在記憶深處沉澱著,而今天的經曆卻仿佛撈起了這些淤泥。

    雖然瑪莎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此時此刻她仍然心有餘悸。生物對於恐懼最直觀的就是對死亡的暗示,瑪莎清楚地明白,剛剛千真萬確的是命懸一線的情況,然而死裏逃生並不是因為她的能力、容貌或是幸運,也不是村子裏被頂禮膜拜的守護神保佑所致。

    它僅僅是偶然產生的結果,認清這個事實讓瑪莎感到格外無力。

    她拚命告訴自己,已經迴到了村子,安全了下來,那個古怪又恐怖的家夥怎麽敢還迴到這裏對她不利?但即使再自我安慰,她的心髒依舊顫抖個不停。

    她已然知道他身上隱藏著某種秘密,聯想到村子裏自古就有傳言,除了守護神以外,世界上還存在某些怪物、妖魔和魔鬼,它們都是神的敵人,難保這個莫名來村裏投宿的陌生男人不是其中的一員。

    現在自己也許掉進了某種陰謀,萬一他以後又去而複返呢?萬一那時候自己孤身一人遇到他,命運的天秤沒有向自己這邊傾斜,又該怎麽辦呢?

    她越想越是心亂如麻,感覺脖子濕漉漉的,像是之前被掐住脖子時,那人的血流下來黏膩的感覺,但如今她已經經過分解和重塑,在水中還遊了一陣,早應該洗幹淨了才對。

    為什麽那種恐怖的感覺依舊揮之不去?

    歸根究底,她此刻潛意識已經不把伊薇特當做一個可以交流的人看待,而是瘋癲殘忍的魔怪、野獸,如果有人在森林被獅子撲倒,嚇得心膽俱裂,獅子搖搖尾巴像是沒食欲似的離開了,無論是誰恐怕也不會產生對仁慈放過自己一馬的獅子產生任何感激,反而隻會忌憚、恐懼,隻要一日沒有消除這個潛在的危險,就會日複一日地擔憂下去。

    瑪莎現在就是這樣的心理,於是她其實已經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最終還是翻身坐起,穿好外衣,村子那口古老的井走去。

    老井沒有名字,但它卻是通往真正聖所的通道,隻要擰轉距離井不遠處路邊一個雜草叢生的聖母像腳下的機關,井裏的水就會被排空往另一個地方——它們原本連著村外的湖,機關在平時打開著通往湖水的甬道,擰轉後這個通道被封閉,同時排水的暗渠被打開,於是人就能下到空出來的井裏,從井壁一個斜著向上的台階進入一個洞穴。

    這才是村子內部舉行秘密祭祀要用到的場地。

    “瑪莎?你來這裏做什麽?”

    洞穴盡頭的祭壇附近,兩位少女無所事事地借著油燈玩骰子遊戲,在她們旁邊的地上,躺著一個柳條編織的人形藤筐,裏麵有無數肥白的幼蟲在翻滾蠕動著,它們互相之間有的部分已經融合在一起,就像糾纏不清的粗線團,想必再過不久,恢複人形的叛逃者西爾莎就將在這個藤筐中以束縛的姿態出現。

    原本村裏決定把她獻祭給神,但長老團的幾位雌蜂在祭壇前祝禱,沒有得到神的迴應,她們決定到時候還是先審訊叛徒,如果她能夠自證清白,自然會接受有限的處罰,若是不能,那麽就將反折四肢至折斷,連柳條筐一起沉入水中。

    “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坦誠=……我承認我在其中犯下了很多錯誤,但這事如果不能解決,我敢肯定會危及到整個村子。”瑪莎一邊說著,一邊又忍不住擦了擦脖子,像是試圖擦去什麽不存在的汙垢。

    ……

    森林中,埃德溫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在夜晚灌木叢生的林地裏健步如飛。

    這個村子果然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他前期早已得到比伊薇特更多的資料,而且對於超凡世界的秘史和規則也更加熟稔,從他掌握的結果來看,此處的未知超凡生物早已成長到了不得了的程度!

    在教廷中,秘密是有等級區分的,有些秘密並不適合被大多數人知曉,因為即使是超凡者,也很容易被絕望的真相所擊潰,於是少部分高級成員除了精心製造一個沒有魔法、沒有鬼怪的安全世界表象給普通人外,也向自己屬下的大部分超凡者隱瞞了這部分真實,以其他謬誤的謊言代替。

    其中關於世界本質的秘密就是機密程度較高的一則,然而這在末日之鍾裏並不是秘密,相反這個結社成立的契機就是一群誌同道合的人,為了對抗它而形成的團體。

    末日之鍾的所有成員都明白,這個世界是由一個冷酷無情的暴君統轄的領域,它就像是一所巨大的監獄,生命之樹的源質層級就像包圍監牢的高牆,一層層地如洋蔥般排列。它的作用是區分不同層次的超越者,也揭示著人神之間距離的遙遠程度。

    作為追求升揚的理想主義者,他們認為這個封閉的體係是用來壓製他們這樣的人枷鎖,因而輕蔑地稱這個世界是“監牢”、“造物主的黑暗小屋”,根本不值得他們去愛。就連維護世界秩序的教廷秘警,以及更多無知覺的沉睡大眾,他們也覺得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而是這個憎惡體係的一部分,前者是監牢的嚴苛獄卒,後者則是用來麻痹同化一切有誌者的家畜。

    如此悲觀的世界認知是因為多年前,一部分超凡者們發現了原本不該看到的可怕東西,他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不僅沒有天堂,而且如果真的存在靈魂這種東西,那麽它將歸於一個沉睡在無底深淵的可怕存在,在抹消靈智以後再度無知無覺地出生,再一次重複不同卻依舊充滿苦難和無望的生命曆程。

    如果說整個大世界是一個絕望的圓環、牢不可破的監獄,那麽村子則是一個更加迷你的魚缸,埃德溫猜想,也許村子裏麵的人數量始終保持一致的原因是:這個微縮小世界自成輪迴,村子裏的人都被某個超凡生物捕獲為玩偶,不斷出生死亡,套著不同的外殼輪番出現,所以才會超過某一個數字後,生出來禁忌的怪物,因為人的靈魂隻有那麽多,如果再要有新的成員,就會顯出眷族的形態。

    這個可能性也意味著,它掌握的法則已經深入到世界本質,即使不是古神之子,也是相當高階的眷族。

    他於是馬不停蹄迴到林中,準備收拾好東西立刻去鎮上發報聯係組織。就在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來人一定是相當慌亂或者身體不舒服,才會如此步履蹣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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